“錢小沫!”
雷銘一聲低吼,握着拳頭大步流星地衝了上去。
錢小沫和李喬迅速分開,兩人都尋着聲音看過來,見着來人是雷銘,錢小沫整個人都懵了。李喬的臉上卻不是想象中的緊張和尷尬,反而是莫名的輕鬆,愜意地看着怒火中燒的雷銘,他絲毫並不緊張害怕。
錢媽想要攔住雷銘,但是雷銘根本無視錢媽的存在,他怒氣衝衝的氣場壓得錢媽也說不上話。錢小沫看着渾身狼狽的雷銘,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怎麼上來的?什麼時候來的?”
“用兩隻腿走上來的,而我來的時候似乎正不是時候!”雷銘堵着氣,目光兇狠。
錢小沫撇了撇嘴,她完全不知道雷銘在說什麼,正要將李彬的事情告訴雷銘的時候,沒想到反而是雷銘先開口了。他聲音惱怒地低吼道:“你在這裡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就是你堅持要留在療養院不肯回來的緣故?”
錢小沫一怔,明白過來雷銘在生什麼氣,急忙說道:“不是你想的……”
“哪怕你和我分開,在法律上,你還是我的妻子!”雷銘開始咬着不放。
錢小沫一直隱忍着,嘴角咬得緊緊的,李彬的失蹤已經讓她很惱火了,現在雷銘根本不問清楚原因就開始發火!而且,錢小沫最不耐煩的就是雷銘每次都拿婚姻說事,就好像一副枷鎖總是束縛着錢小沫。每當她以爲自己終於可以重新開始,重新活出自我的時候,雷銘就會搬出這樣的說辭。更何況錢小沫從來沒有想要背叛他,他每每這樣說教,讓人心裡怎麼好受?根本就是火上澆油!
錢小沫始終沉默的隱忍,隱忍着李彬失蹤後她的焦急和擔憂,隱忍着雷銘不問青紅皁白就對她橫加指點的委屈和煩悶,隱忍着她想要活出自己主宰自己的自由和渴望……所有的隱忍加在一起,終於,讓她再也控制不住,心裡的火山徹底爆發!
“夠了,雷銘!!”
錢小沫出聲打斷了雷銘的說教,錢媽和李喬都是一怔,錢小沫擡起眼眸,直直地瞪着雷銘,目光如炬,卻比此刻朦朧的夜色還要深邃。雷銘打住了話頭,怔怔地望着錢小沫,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眼前這個深愛的女人變得好陌生。
一陣風吹來,零星的雨夾雪滴滴答答地落在水泥地面上,化作了一點一點的黑色印記。
“如果你這麼介意,那我們離婚好了!”
錢小沫脫口而出,臉色蒼白,怒氣衝衝地從雷銘身邊擦肩而過,狠狠地撞開了他的肩頭。
雷銘卻根本沒有回過神來,呆滯地愣在那裡,目光迷茫地望着錢小沫的背影,嚴重懷疑是自己聽錯了。李喬雙手插在褲兜裡,款款走了上來,在雷銘身邊停下,清淺的一笑,不是幸災樂禍,也不是同情憐憫,完全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又默默地走開去追錢小沫了。
狂風乍起,樹葉沙沙作響,樹枝都像是要被吹斷了,風中的落雨也變得越發強勁,落在雷銘的身上直接冷進他的心裡。他就像電線杆一樣的杵在那裡,一直望着錢小沫消失在風雨中的背影。
錢媽嘆了口氣,低語道:“你何必把話說的那麼重?今天彬彬失蹤了,小沫找了一整天都找不到,現在也不知道彬彬是什麼情況,她心裡已經很不好受了,加上你這麼痛罵一頓,她怎麼不生氣?”
雷銘瞠目結舌地看向錢媽,李彬失蹤了?
“我說句不好聽的,我現在並不看好你和小沫,這一點你是知道的。”錢媽語重心長地說道,“如果小沫要和你離婚,我希望你能同意。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子,沒必要死死糾纏不放,對自己和別人都不好。”
Wшw ★ttκǎ n ★¢ o 說完,雷銘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錢媽看着他的樣子,還想說些什麼終究還是沒能開口,只哀嘆着,躲着雨離開了。
呼啦啦的暴風變得越發強勢,雷銘身上的衣服被吹得貼在他的身上沙沙響,凌亂的頭髮此時更是亂成了一團,髮絲糾結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嘩啦一聲沉悶的巨響,一場暴雨從天而降,濺起的水霧瀰漫在空中,千絲萬縷的雨絲糾纏在一起,牢牢地將他整個人都困在了愁雨之中。
今年的冬季尤其漫長,往年不可見的暴雨竟然在冬日裡下得這麼頻繁。
似乎預示着,新的這一年,也是無法安寧的一年。
黑夜,一點一點,將雷銘整個人吞噬……殆盡。
……
等錢媽正要開門回家的時候,錢小沫正好從屋裡出來。她身上穿着雨衣雨鞋,右手裡還拿着一把沒有撐開的雨傘和另外一件雨衣,左手握着一隻手電筒。錢媽原本以爲錢小沫後悔了,是要去找雷銘的,結果沒想到緊隨着錢小沫出來的李喬,也是同樣的打扮。
“你們……這麼晚了,下這麼大的雨,還要去哪裡啊?”
“彬彬還沒有找到,我不放心!”
錢小沫擡高音量高聲喊着,因爲雨勢太大,落在樹上、屋頂上、雨棚上還有地上,都是嗡嗡嗡又嘩啦啦的聲音,完全淹沒了人與人之間正常交流的聲音。
“可是……”
“媽,你就和爸待在家裡,我和李院長去找就可以了!”
說完,錢小沫點亮手電筒就小跑着衝進了雨裡,李喬緊隨其後。
錢媽很不放心但也別無他法,只得進了廚房急忙熬起了薑湯。
錢爸則在窗前,看着雨水沖刷在玻璃窗上的波紋,依稀間還能看見院子裡的雷銘。
遠遠地,彷彿就像是一副筆觸粗糙的油畫。
錢爸無奈地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真是一段孽緣啊!”
雨勢不減,讓這個漆黑冷清的夜晚更加悽楚冰冷。
錢小沫和李喬兵分兩路,因爲不想要增添療養院的工作壓力,大家白天已經夠忙了,所以錢小沫執意不要李喬叫人來幫忙。於是,錢小沫一個人晃着手電筒繞着療養院尋尋覓覓。李喬則往教堂的方向找去。
晚上,教堂的門已經鎖了,李喬只是繞在外面找了一圈。明亮的手電筒的光掃過教堂的外壁,掃過低低沉沉的樹枝和陰暗的樹根,一無所獲。他走到教堂後面,手電筒光晃過還沒有完全完工的鋼架,禁止入內的警示標語被光線照亮。李喬沒有多在意,大步離開。
錢小沫繞着療養院找了大半圈,一會兒踮着腳尖高高舉着手電筒,一會兒蹲着身子用手電筒在縫隙間晃來晃去。錢小沫近乎絕望了,她根本不知道李彬還能藏在什麼地方。如果他真的沒有被人帶出療養院的話,那一定是他自己躲起來了,可爲什麼?
爲什麼這個孩子現在變得這麼討厭她呢?
錢小沫站在雨裡,雨水沖刷在她身上的雨衣上刷刷的響。她垂頭喪氣,手裡握着手電筒無力地晃着眼前的路。她不想放棄,可她似乎已經走到了絕境。如果李彬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她怎麼樣才能對得起Martini的信任和託付啊!
她嘆了口氣,手電筒的光正好落在一堆廢鐵上。錢小沫停了下來,這是哪裡?她怎麼都從來不知道療養院還有這個地方……錢小沫皺了皺眉,大步走上去,看着警戒線上標示的“行人禁止入內”,看樣子,是正在施工的工地。
李彬會在這個地方嗎?
錢小沫不假思索,無視警戒線上的警告,掀起警戒線,貓着腰就走了進去。
腳下,全是碎石子和泥沙,橫七豎八地還亂堆放着鋼管。手電筒的光漸漸微弱,電力不足了。錢小沫皺了皺眉,拍了拍手電筒的電池,但還是無濟於事,現在她只能努力眯着眼在昏暗的光線下分辨着腳下的路。
她小心翼翼的踩上去,踉蹌着好幾次差點摔倒。
施工地上搭着鋼架,鋼架頂上蓋着一層不厚不薄的膜,類似大棚的棚頂,勉勉強強能阻擋大部分的雨水。但今晚的暴雨來勢洶洶,棚頂有些地方支撐不了也裂開了口子,雨水一貫而入。夜風呼啦啦的颳着,吹着鋼架也是窸窸窣窣的響,空中漂浮着棚頂的白膜,整個氣氛像鬧鬼一樣。
錢小沫艱難地摸索着,手電筒的光時好時不好,閃爍不定,看得她的眼睛特別累。但爲了找到李彬,錢小沫也不曾放棄。她沿着鋼架邊緣一路走下去,原本錢小沫心裡也不敢有什麼期待,可就在突然之間,手電筒的光落在了一個微微起伏的東西上。
錢小沫一怔,瞪圓了眼珠子,似乎依稀還能聽見什麼聲音,呻吟的聲音。
“彬彬!彬彬!”
錢小沫大叫着,邁着步子急急忙忙跑了上去,結果一不小心被腳下的鋼管一絆,整個人都摔倒在地上,手電筒飛了出去,跌在地上旋轉了兩圈後徹底熄滅,天地間一片漆黑。錢小沫咬着牙忍着手心被擦傷的疼,撐着自己爬了起來,急急忙忙地喚着李彬的名字,然後伸手摸向那個微微起伏的東西。
“彬彬……”
錢小沫雙手一用力,才發現手裡握着的只是一條長布,根本不是李彬。
她一愣,着急地拽了拽手裡的東西,想要確定它到底是什麼。
可錢小沫這樣一拽,整個鋼架發出了顫顫巍巍吱吱的聲音,被風雨聲掩蓋了,錢小沫沒有聽見,又使勁的一拉,頓時,眨眼間整個鋼架轟隆的一聲巨響,不等錢小沫反應過來怎麼一回事,頭頂上的鋼管已經隨着暴雨砸向了她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