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彬要出來玩……我、我就陪他出來玩,結果他口渴了,我們帶的水也喝完了,我想說去買,可是他讓我坐着休息,他自己去……”錢媽哽咽着解釋,“他一直都是很懂事的孩子,我也的確累了,就坐着等他,哪裡曉得,等了四十多分鐘還不見人回來,我……我就着急了……”
錢小沫聽得臉色煞白一片,整個人的大腦都是空白的,只覺得腦袋裡嗡嗡嗡的一片,一個踉蹌被李喬扶住,李喬趕忙安慰道:“彬彬這孩子很懂事,對療養院又很熟悉,不會有事的。我和錢阿姨已經找過一遍了,也讓錢爸留在家裡,如果彬彬回來了立刻聯繫我們。”
“找遍所有地方,還是沒有找到嗎?”錢小沫瞠目結舌。
李喬無奈地點了點頭,“我們來找你,就是想要問問你,你知不知道彬彬可能去的地方?”
錢小沫絞盡腦汁想啊想啊,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李彬這個孩子平時和她的交流少得可憐,基本上都是錢小沫在說,李彬根本不理他,所以錢小沫根本不知道李彬心裡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每天的看法。李喬這樣一問,反而把錢小沫給問住了。
“如果彬彬是遇見了壞人了呢?萬一他已經被帶走了呢?”錢小沫惶恐不安地瞪着李喬,額頭上、鼻頭上淅淅瀝瀝地都是冷汗。
“那我也一定把他找回來!”李喬信誓旦旦,神色嚴肅得不容絲毫的差錯。
錢小沫急得六神無主,當下三人又各自分開尋找去了。
教堂里人來人往,誰都沒有在意旁邊的人。看着錢小沫急急忙忙跑開了,一直躲在教堂裡的李彬這個時候才走了出來,臉上是沾沾自喜的笑。都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看來一點都不假。李彬用手指蹭了蹭鼻頭,洋洋得意,大搖大擺地站在教堂門口看着錢小沫越跑越遠的背影。
是的,他就是要錢小沫着急,要錢小沫每天都過得不安寧!
他要折磨她,就像她要監視軟禁自己一樣。
她是個壞女人,讓人厭惡的壞女人!
李彬恨得咬牙切齒,出了教堂的門就朝教堂的後面跑去,和錢小沫恰好是兩個相反的方向。他就是要躲起來,躲起來讓錢小沫找不到。就像小孩子之間玩的躲貓貓一樣,只不過,這場遊戲被李彬加入了邪惡的理念,變得不再單純。
錢小沫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後發生的事情,她繞着療養院走了整整一圈,找遍所有她能想到的地方,甚至有些地方李彬明明是不可能去的,也被錢小沫找過了,但還是什麼都沒有。她站在人羣中,環顧左右,看着擁擠的人流她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彬彬!彬彬!”
錢小沫雙手攏在嘴邊,合成喇叭的形狀,聲音在人海中盪漾,但還是沒人應答。
她無奈地看着身邊的人,看着別人牽着和李彬身形差不多年齡也差不多的男孩子,錢小沫就忍不住衝上去抓住別人的肩頭強迫孩子轉過身來,可一看正面,不是李彬,錢小沫整個人都心如死灰。家人也嚇得夠嗆,護着自己的孩子指着錢小沫痛罵幾句,才急急忙忙遠離了錢小沫。
而錢小沫根本不關心這些,她現在只想知道李彬到底去哪裡了!
如果他真的出了意外,錢小沫根本沒有辦法向九泉之下的Martini交待啊!
錢小沫又順着路一直找下去,一面找一面喚着李彬的名字。
而此時的李彬躲在教堂後面,這裡是一處室外花園,只不過沒有對外開放。因爲花園裡正在施工,搭着鋼架,地上堆着水泥石沙和一些還沒有加工的玻璃窗。這裡是李喬正在建造的陽光房,等春夏到了,陽光房也就修好了,到時候療養院裡的病人也能多一個去處。
李彬完全無視施工工地外寫着的“行人禁止入內”的字樣,自己彎着身子就從黃色警戒線下面穿了過去。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躲到這裡來,他唯一的念頭就是躲在這裡不會有人發現自己。
李彬打量了一下週圍的環境,找了個角落蜷縮着身子坐在地上,然後百無聊賴的玩着腳旁的沙子。他只要一想到現在錢小沫近乎發瘋失去心智的模樣,李彬心裡就很開心!這是屬於他的報仇方式,一個七歲孩子能想出來的報仇方式,就是讓錢小沫心裡不痛快!
但是李彬完全沒有想過,爲什麼錢小沫要因爲他的失蹤而傷心難過,而不痛快呢?
李彬享受着自己復仇的快感,在這方誰也找不到的小天地,自顧自地玩得很開心。
錢小沫在療養院上上下下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找不到李彬。而這個時候,已經天色漸晚,療養院裡觀光的人流一波一波地退去,錢小沫還是一無所獲。山裡的溫度也隨着時間逐漸降低,冷得成人都招架不住,更別說是一個七歲的孩子。
“找到了嗎?”
天色徹底黯淡下來,療養院亮起了路燈,三抹人影交叉在地面上,像一座山峰般的沉重。
“沒有。”李喬很無奈,“我讓出口的保安確定了每一輛車子,李喬絕對沒有被人帶出去。”
“可萬一李喬被人打昏藏在後備箱裡呢?”
錢小沫不安地胡亂猜想着,現在的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
錢媽急得眼淚就沒有止過,只能瑟瑟地說道:“那我們要不要報警?”
“我已經通知了我認識的警局朋友,只不過上山的路出現了一些事故,實行了交通管制,他們現在也沒能上來,所以暫時還是隻能靠我們。”李喬微微皺了皺眉,“現在療養院的工作人員也下班了,我可以讓一部分人過來幫忙。”
錢小沫臉色鐵青地點了點頭,眼眶裡的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滾,溼潤的睫毛下是一對楚楚可憐的眼眸,路燈昏黃的燈光落在她的身上毛茸茸的,煞是可人,讓人不得不憐愛,“如果……如果找不到……找不到彬彬怎麼辦?”
“不會的。”李喬輕聲安慰着,他的聲音很好聽,溫暖又輕柔,不像主持人那般的渾厚洪亮,卻是另一番別有滋味,總是能牢牢地抓住少女的心。他轉身面對着錢小沫,目光中的疼愛是毫不吝嗇,又是心疼又是愛憐,在燈光下他那深情凝視着錢小沫的目光就好像一條暖黃色的河水,潺潺的,輕柔的,流淌過錢小沫的心坎。
錢媽啜泣着站在他們的身後,靜靜地看着他們,眼神中的深意又複雜了幾分。
此時一陣夜風吹來,樹影婆娑,沙沙作響,像是一支悠揚徐徐的夜曲。風中夾雜着些許的水汽,有些潮溼,味道卻是清香的。錢小沫垂下眼瞼,滿心思都在李彬的身上,根本無力去探究此時李喬眸中的深意。
李喬卻緩緩擡手,理了理錢小沫被風吹亂的髮絲,將她臉側的長髮別在了耳後。他的手是溫熱的,觸碰到錢小沫冰冷的耳廓時,李喬的手一頓,心中像是觸電般的狂顫,甚至還有點偷偷的歡喜。
“小沫,相信我。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彬彬的。”李喬摟着錢小沫的肩頭,很用力,像是要把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有我,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小沫,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
話音落地,李喬緊緊地將錢小沫擁入懷裡。
他的雙臂是如此之緊,抱得錢小沫幾乎都快要喘不過氣來。錢小沫側臉貼在他的胸口上,感受着他胸口的起伏,耳邊是李喬強勢有力的心跳聲,但是錢小沫一點感覺都沒有。她精疲力竭地靠在他的懷裡,只想尋找一處可以放鬆的地方而已,並沒有其他任何的含義。她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整個人是被迫地靠在了李喬的身上。
錢媽知趣地沒有啃聲,看着自己的女兒和李喬,心裡反而有些許的欣慰。
她不想打擾錢小沫和李喬,悄無聲息地轉身,正要離開的時候,卻又在擡眸之間看見杵在眼前的一抹人影。黑漆漆的,就那樣僵硬得像是一棵大樹似的杵在錢媽的面前。冷不丁,錢媽毫無心理準備,差點大叫起來,趕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雙脣,整個人都被嚇得不輕。
他……他什麼時候來的啊?
錢媽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雷銘,他就那樣筆直地站在路燈下,偏巧那盞路燈又是壞了的,在他頭頂上方不停的狂閃。他的臉忽明忽暗,在燈光的撲朔下,他頭髮凌亂,上面甚至還沾着枯黃的葉子,臉色蒼白,雙眼茫然又空洞,臉上是被樹枝劃傷的血痕,還有淤泥。身上的衣服也髒了,皮鞋上和褲腿上全是泥,整個人好像是從泥堆裡爬出來的,髒亂不堪。
錢媽整個人都懵了,而錢小沫和李喬還絲毫沒有注意到雷銘的存在。
雷銘,看着錢小沫無奈的苦笑着。有潔癖的他,爲了見她一面,甚至不惜落得如此狼狽。
山腳下在實施交通管制,雷銘已經被堵了很久,最終不耐煩地徒步上山。爲了不被警察發現,他避開了大路而是翻着山路上來。山下一直都在下雨,山路泥濘,雷銘一腳踩下去根本站不穩。一直堅持到現在,他終於可以長長鬆口氣的時候,卻又被眼前這一幕驚得心頭一緊。
那些照片,全部一張張在他腦海裡閃現。
那些……該死的照片!
雷銘氣得雙拳緊握,路燈一陣狂閃,嘩啦啦,一場暴雨傾盆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