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夫人這樣子待我,爹孃過世只給我五十兩銀子發送,還說是格外施恩,這叫我以後拿什麼臉見人啊。”青鸞給諸葛宸端了盞茶過來:“我縱然是爹孃的螟蛉義女,如今又爲着這個身份,就連做女兒都不成了。難道夫人多賞我幾十兩銀子也不成?夫人回一趟孃家,打發奴才們只怕也不止這幾十兩銀子,何況還帶了那麼多東西回去。一心想着儉省,只是苛待了我而已。”
諸葛宸手裡的筆在硯池裡點了點:“夫人給了你五十兩銀子,已經是破例。照家裡的規矩,只有四十兩。多出來的十兩,還有多少雙眼睛盯着。”
“我聽說上次老夫人身邊貞孃的母親過世就是賞的四十兩,難道我連貞娘都不如?”說着,青鸞又哭起來:“這哪裡是不給我臉,分明是看着我在丞相身邊,夫人心裡不痛快,藉機開法了我。”
“你想得太多了。”諸葛宸不耐煩地看着她:“回去忙你的去,等會兒帶着人回去別少了東西。”
“是。”青鸞答應了一聲,偷偷看了看諸葛宸冷森的臉沒敢說話,退了出去。
諸葛宸走到窗前,窗外的水榭里正對着那日兩人在一處的小書房。臉色越發難看起來,皇太后千秋將至,不止是朝中上下都在忙着張羅,就是她都不得安閒。本來是要上摺子請奏從簡的,前方將士都在浴血拼殺,帶着兵部戶部籌措糧草,只怕耽誤了軍餉。還要看着前方送來的軍報,思慮怎樣才能永絕後患。
自從上次的事情以後,跟皇帝面上看去還跟從前一樣。很多事情私底下好像皇帝更加倚重,甚至還要加封自己爲太子太傅。當初父親就是太子太傅,不過那時候父親已經是年近不惑,而自己根本就不到那個位份,咋咋給自己這樣的恩榮,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每逢這些事情,只要想到上次她在皇帝面前說的話,好像是自己沾了裙帶的光。這條裙帶還是她,她跟皇帝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是聽人說過,當初先帝商議給還是東宮儲君的當今皇帝立後之時,曾經說過若不是年小,恐怕這鳳冠不是當今皇后的。當初年小的人,除了岫筠和她,沒有別人。先帝不會把這句話用到當今貴妃的身上,至於岫筠在先帝面前遠不如她得寵,這是皇太后說過的話。
管岫筠寫來的第二封信依舊是在問她是不是有孕了,管岫筠究竟想做什麼?這對孿生姐妹之間還有什麼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去把昨天叫人擬好的晉呈禮單拿來,我看看還差些什麼。”皇太后千秋節不能有絲毫懈怠,管雋筠考慮好久,還跟吳纖雪共同擬定了一份禮單。
“這兩尊西洋進獻的捧壽屏風還有和田美玉的壽星不能有絲毫閃失。”管雋筠指着禮單上的東西:“要是我這兒都齊全了,就去看看家裡,嫂嫂那邊是不是也好了。嫂嫂那邊算是家禮,益發是不能輕慢。”
“小姐放心就是,夫人已經讓人來傳話了,說是咱們家裡的都已經妥當了。”仙兒年紀比綺媗小了一兩歲,人又嬌憨得多。說話辦事還在跟着綺媗學,不過已經放心多了。
“嗯。”管雋筠點點頭:“那就好。”
“夫人,青鸞姑娘已經帶着人坐車走了。”專門負責跟着王夫人還有管雋筠出門的黎嫂進來回話:“依照夫人說的,賞了她五十兩銀子。”
“沒鬧騰?”放下手裡鮮紅的壽禮帖子:“不是還到處哭訴,說我待人刻薄的。”
“走的時候倒是沒聽見說這個。”黎嫂笑着道:“誰敢說夫人待人刻薄,這家裡家外誰不說夫人體恤下情,把這府裡園子裡還有別院裡的各處花草樹木,都分給了各人打理。年下且不說各處孝敬老夫人丞相和夫人,就是想着夫人疼顧我們這些人,也該多給夫人磕幾個頭。”
“但願都知道好歹。”綺媗拿着一摞厚厚的賞單進來:“小姐,這是宮裡送來的。皇太后不知從哪兒知道小姐日日都在忙碌千秋節的事兒,說是難爲小姐還想着念着。叫人送出好些東西來,都是小姐歡喜的東西。還有賞給小公子的幾件玩意兒,特特吩咐小姐進宮的時候,把小公子也帶去。皇太后要見見小外孫呢。”
“是。”管雋筠起身答應了:“可是給送禮出來的人打賞了不曾?”
“已經賞過了,出來傳話的公公再三說,皇太后有吩咐不叫小姐一本正經進宮謝恩。有的沒的麻煩,只消是大壽那天早些進宮就行。”綺媗把禮單送到管雋筠手邊:“小姐,您先看看這個。”
“放那兒吧,現在沒工夫。”端起手邊的茶抿了一口,乳孃卻急匆匆跑過來:“夫人,夫人。小公子忽的發熱起來,額頭上火熱。餵奶喂水都不肯吃,一個勁兒的哭。怎麼哄都哄不住。”
“什麼!”手裡的茶盞一下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茶水把裙子全都沁溼了:“怎麼檔子事兒?方纔還好好的。”話音未落,已經疾步過來。
兩個小丫頭正圍在搖車邊,孩子在搖車裡哭個不停。小臉漲得通紅,管雋筠手探上了額頭,一下縮回手:“怎麼這麼燙,快去請太醫來瞧瞧。”說着伸手抱起了兒子,孩子的小臉貼在母親臉頰邊,不像平時那樣依依呀呀說個不停。
“這可怎麼好!”看到兒子這樣子,眼圈都紅了。抱緊了兒子在軟榻上坐下:“還這麼小,好端端的大人都受不得熱,他怎麼受得住?”
“夫人,先喂些水給小公子喝吧。”乳孃急得也是一頭一臉的熱汗:“方纔只是喝了兩口,就不肯再喝了。”
“好,拿來我喂他。”管雋筠接過水盞:“乖乖,來喝兩口水就不熱了。”
懷裡始終扭個不停的孩子就是不肯張口,好不容易哄得張了嘴,才喝了一口說什麼都不肯再喝,小嘴閉得緊緊的。
看這樣子急得眼淚都下來了:“乖乖,這要是不喝水怎麼好呢?!”把兒子貼在臉上,希望把他身上的熱度傳到自己身上:“這麼燙,可怎麼辦?”
“夫人,太醫來了。”黎嫂已經領着太醫到了門外,因爲管雋筠在房裡太醫便不敢進來。
管雋筠躊躇了一下:“把簾子放下來,都什麼時候了。”
“是。”黎嫂趕緊放下簾子,太醫這纔敢進來。乳孃抱着孩子到了簾外,太醫很小心地給孩子摸了摸脈息:“看看公子的舌頭。”
乳孃哄了半天,小傢伙才肯張嘴。太醫又用手摸了摸孩子的額頭:“回夫人的話,小公子是有穿得有些厚實,孩子小了不知道嚷熱。又招了點風寒,只要是換了衣裳,擦乾身上的汗水,多喝些水散發散發就好了。下官開兩劑祛風散熱的藥,若是小公子愛吃就吃些,不吃就罷了。”
“有勞了,黎嫂送太醫出去。”管雋筠隱隱帶着不放心,只是到底不好再說什麼。
“丞相。”黎嫂剛剛把太醫引領到水榭上的遊廊,諸葛宸從外書房進來:“怎麼回事?”看到太醫從內院出來:“誰病了?”
“回丞相的話,是小公子招了風寒,又穿得厚實不能散發,有些發熱。”太醫恭敬地回覆:“已經給小公子看過,開了兩劑藥。若是愛吃就吃些,不吃也就罷了。”
“沒事吧?”聽到兒子病了,諸葛宸一手的事情馬上放下:“要緊嗎?”
“只是招了風寒,疏散一下就罷了。”太醫幾乎是誠惶誠恐地:“小公子雖說是早產,不過平素照顧得甚好,稟賦極好,不打緊。”
“嗯,有勞了。”諸葛宸點點頭:“何熙送出去,把藥煎好了送來。”
“是。”何熙引領着太醫出了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