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雋筠苦笑着,想要把女兒抱起來都不行。諸葛宸聽到外面的聲響,繫着外衣到了外面,看到這幅情形,臉都青了:“怎麼了?”
“娘抱依依呢。”依依嬌笑着,往父親懷裡跳着。諸葛宸蹲下身把女兒放到一邊,很輕地扶起管雋筠:“怎麼樣?”
“沒什麼,跟依依鬧着玩。”把手搭在諸葛宸手臂上,很用了點力才趔趄着起身:“這不是沒事嗎?”
依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下跳到後面看到母親外衣上的異樣:“孃的衣衣上是紅色的。”
諸葛宸大驚失色,趕緊打橫抱起她:“還說沒事,不是跟你說不要輕易下榻的。偏生不聽人說,這下又給自己找了不該有的麻煩了。”
“娘!?”依依還沒見過父親這樣的舉止,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非要跟着父母進去。管雋筠有些赧然,女兒跟在身邊,諸葛宸從不對兒女發脾氣,但是這次始終陰沉着臉,沒有跟女兒多說一句話。
“去請太醫。”諸葛宸很快給女人掩好被子,故作鎮靜地吩咐身後跟進來的丫鬟:“要是上次來給夫人診脈的大夫,不許換人。”
“是。”丫鬟看到諸葛宸冷森而靜穆的臉,腳下有點發抖。不知道會因爲什麼觸怒到丞相,趕緊去下面傳話。
依依趴在牀邊,看着臉色煞白到嚇人的母親,再看看父親冷森到不說話的樣子,眼圈猛地紅了:“娘,是不是因爲依依不乖,娘又病了?”
“不怪依依,娘本來就沒好。”管雋筠半靠在引枕上,撫摸着女兒的小臉:“不怕,娘過會兒就好了。”
諸葛宸嘴角抿成一條直線,根本就不看女兒的臉。依依不敢回頭看父親,只敢嬌怯怯坐在旁邊,也不像平時那樣嬌俏可人的說話,只是安安靜靜坐在那裡,動也不動。看到女兒這樣子,管雋筠莫名心疼:“來,到娘這兒了。”
“你就好好躺着行了。”諸葛宸終於開了口,轉手把女兒抱過來:“等會兒又是個麻煩。”
“微臣給丞相請安。”太醫的聲音這一下變成了天籟之音,諸葛宸親手撩起繡幃:“來得好快。”
“今日是該循例給夫人請脈,微臣剛剛到府門外就看到府裡的人去找微臣。”太醫看到管雋筠煞白的臉,情知不好。這次的小產幾乎像是血山崩了,要不是諸葛宸有法子弄來了絕好的天山雪蓮,恐怕想要止血都難。
管雋筠將手腕放在脈息小枕上,太醫很仔細地按着脈息。眉頭緊緊皺着,本來就沒全好,這一下觸動了還真是麻煩。擡起頭看着諸葛宸:“夫人只怕是又動了舊患,是有些麻煩在裡頭。不過這一月裡頭,夫人將息還好,也不算什麼大事。原本是過些日子就好了,恐怕夫人還要多休息一段日子。”
“要吃什麼藥?”諸葛宸皺着眉頭:“我看好像是不太好。”
“烏雞白鳳丸和雪蓮丸,一點不能省。”太醫看着諸葛宸:“夫人需要靜養,最好能有上好的紫河車來培養正氣。”
諸葛宸點頭:“開方子好了,該用什麼藥就用什麼藥。不用諱疾忌醫,只要夫人身子能夠儘快好起來。”
“丞相放心。”太醫斟酌了半晌,很慎重地下筆開方子。
諸葛宸看着臉色煞白的女人,不知道還有什麼能夠儘快解除她的病痛。依依被屋內凝重的氣氛嚇壞了,縮在父親懷裡動也不敢動。大眼睛看着虛弱的母親,小手捂住嘴巴不敢說話。
丫鬟很快就把藥端了來:“夫人,該吃藥了。”隨同端來的還有一碗黑乎乎的東西,黏黏糊糊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看了眼身邊的諸葛宸:“這是什麼?”
“烏雞湯。”諸葛宸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我知道你不愛吃這個,只是不吃不行。你看你的身子還經得起自己愛吃這個不愛吃那個?要是能夠有挑三揀四的精神,就把這碗雞湯喝下去。”
皺着眉頭將一碗苦澀到心裡的藥喝了下去,幾乎要嘔吐出來。諸葛宸將手邊的烏梅送到她嘴邊:“解解苦,這個是你唯一能吃的。”
依依捂着嘴,看到母親吃藥的樣子,好像是吃到自己嘴裡一樣。小嘴抿成了一條線:“娘,這個很不好吃。”
管雋筠點頭:“很不好吃。”那邊的烏雞湯已經冒着熱氣送了過來,換做平時早就推開碗不去碰。不過接連出血的樣子着實有些嚇人,別說是諸葛宸就是自己也害怕再看到出血不止的樣子。
比方纔喝藥還要難受,因爲從來就不喜歡這種莫名腥羶的東西,看到烏雞那種奇怪的樣子就覺得怪難受的,何況是吃進嘴裡,那就更加難受了。不過這也是擺脫不了的事情,諸葛宸好像是推脫掉所有的事情,唯一要做的就是坐在身邊看着自己吃下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爹,是不是因爲依依害得娘病了?”在母親睡着之後,依依規規矩矩站在父親面前,小腦袋耷拉着,好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說話都沒敢大聲。
“娘本來就病着,不能跟從前一樣讓依依那樣摟着娘說笑,你不知道所以不怪你。”諸葛宸大概也注意到自己早間的態度嚇到了女兒,說話的時候已經溫柔了很多:“等你母親好了,就會跟以前一樣了。”
“娘什麼時候會好?”依依站在父親面前,說了句話很快就低下來:“要是娘生氣了,依依以後都不敢這樣了。”
“只要你母親好好休息,多吃些東西就會很快好起來。”諸葛宸摸摸女兒的頭髮:“不會有事的,寶貝兒。”把女兒抱在懷裡,要是兒子們也在家的話恐怕就不像是女兒這麼好哄了。這丫頭簡直就是第二個管雋筠,這麼敏感小心。還好那天皇帝說的事情沒有跟管雋筠去說,皇帝根本就不准許自己離開,只是這次離去已經成爲了定局。如果不走,以後這樣的事情還會很多很多。
蘭芝的事情只是一個開始,滿朝的文武官員,太多太多都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投鼠忌器也好,鳥盡弓藏也罷,最後的矛頭都是指向自己。
當今皇帝不是先帝,先帝還有所顧慮。畢竟要是沒有父親,就不會有先帝的錦繡江山。也不會有皇帝的承平天下。還有父親那麼多年矢志不渝的輔佐至誠,先帝都不得不顧慮到小民百姓怎麼去看待這個皇帝。
而在當今皇帝這裡,這些都是毋須考慮的事情。接二連三的幾場大戰,平息掉了帝國周圍所有的隱患。若是管昕昀還在朝中,是那個把持帝國最大兵權的人,皇帝或者還會有所顧慮。至少自己跟他是郎舅至親,皇帝跟管昕昀之間更加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分,從幼年在先帝跟前一起唸書,到皇帝初登基,管昕昀沒有二心的一心輔佐。這都是別人無法比擬的,現在看看管昕昀都能夠急流勇退,自己還有什麼捨不得的?
“爹,依依錯了。”依依在父親耳邊輕輕說道:“以後都不敢了。”
“爹說了,不怪依依。你母親也不會怪你。”諸葛宸親了親女兒的小臉:“爹帶你吃飯去,等會兒你母親醒了,我們去看你母親去。”
“嗯。”依依很乖地點點頭,諸葛宸抱着女兒往花廳走。
“丞相,有軍報。”自從管雋筠生病以後,除了看看送到家中的軍報,諸葛宸幾乎沒有過問外面的事情。這也是在向皇帝證明,去心已定不再要人看到自己是如何把持朝政不放。
有人在皇帝跟前說,自己把持着朝政。甚至是讓那些有真才實學的人都無法靠前,如果是這樣的話,真的是在朝野不聞其聲。
“誰送來的?”諸葛宸抱着女兒站在迴廊上,很遠看到一個身影漸漸走近。好像是榮立回京述職,算算這些時候是到了該要進京了。如果說自己走了,還有什麼東西留下的話,應該就是榮立留在朝中。
這是一個從來就跟着自己的人,這麼多年提拔的人不少,但是真正給予榮立的實在不算多。
“回稟丞相,是管將軍命人送來的。”沒敢拆開信箋,軍中的火漆印跡只有諸葛宸親手拆開才行。
諸葛宸明白了,這是管晉捷弄出的障眼法。有意要讓人覺得軍中甚是爲難,爲的就是要皇帝不知道軍中到底到了什麼地步,只有自己才能解決。趁着這段日子,讓女人的身子養好,然後留下一段自己到了這般地步還在勞心國事的印象,日後才能保全一家的萬無一失。
“放下,我慢慢看。”諸葛宸揮揮手,將人遣出了內院。榮立可以不避嫌疑到了內院,是很早就有的規矩。還有一層緣由,仙兒是她自幼的丫鬟,這層關係就跟別人家不一樣。
“丞相。”榮立儼然是封疆大吏的樣子,在諸葛宸面前剛要行禮就被攔住了:“給丞相請安。”
“起來說話,正好都沒用飯,索性一起吃飯好了。”諸葛宸笑笑,指指懷中的女兒:“還認不認識?”
“依依小姐。”榮立笑起來:“這麼大了,要不是丞相抱着還真是不認識了。”
“榮叔叔。”依依打量了一會兒,笑嘻嘻地叫道。
“跟嬤嬤用飯去,等會兒再過來。”本來是要跟女兒一起吃飯的,看來這一下又要泡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