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嫌你鬧騰,回來就回來好了。”男人難得地露出一絲輕鬆的笑容,抵着她的頂心:“我倒是想起來了,你下午又在外頭路見不平來着?”
“沒有啊,只是清理門戶。有人打着宰相門人七品官的名頭在外惹是生非,居然欺負人家巡城御史的夫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只好硬着頭皮去看看,還好弄得乾淨利索。要不啊,只怕被人說成是丞相夫人在外頭丟人現眼也不一定。”管雋筠隨之笑起來:“這可是傳得快,怎麼就知道是我了?”
“別人哪裡知道,還是張彬的侍衛跟着你的轎子到了府外頭,才知道是相府女眷。要不,誰認得出一身布衣裝束的丞相夫人?”諸葛宸也笑起來:“我也不信,我夫人會在外頭惹事兒。只是這個路見不平的事情,還是會做的。”
“時候不早了,還有多少事兒要做?”不想多分他的神,看這架勢說不準要忙上一夜。
“只剩這一件事。”指着面前的東西:“必須要明早發出去,要不我也不想耗神。”
“嗯。”給他剔亮了燭火,自己在旁邊看着賴嬤嬤拿來的東西,讓他盡情去忙他自己要做的事情。
諸葛宸嘴角微微一翹,這種紅袖添香的事情很久都沒做過了。看來真是打算要回來住上許久了,這樣想着看手裡的東西也不覺得心煩意亂。反倒是安了心,有她在身邊陪着比什麼都來得好。
榮立急匆匆到了相府內院,管雋筠坐在迴廊上翻看着田莊上送來的白摺子:“屬下見過夫人。”
“嗯,別這麼多禮。”管雋筠放下手裡的東西:“賴嬤嬤叫人都跟你說了?打聽得怎麼樣?”
“果然如同夫人所料,季英帶着幾個小太監多次出宮,四處叫人打聽秀兒的事情。甚至還要人去應天府衙打聽內情。沒想到丞相和夫人預料在先,將所有事情都是依律而行,沒有任何紕漏可抓。”
“是爲了什麼,大張旗鼓做這個?”管雋筠看向一邊的芙蓉花:“張貴妃想做什麼?要是沒有她的準允,季英這個建章宮的掌事太監就能如此便宜出入宮禁?”
“屬下請幾個在內宮的人問過,好像是跟丞相做了太子太傅,而皇上只是命皇太子在上書房唸書,沒有張貴妃所出的皇子在內。所以貴妃想要在這件事裡面找些紕漏,到時候恐怕還有藉着這個由頭,大做文章。”榮立很佩服管雋筠這個丞相夫人,一點點蛛絲馬跡馬上就能找出最後面的根由所在。
“這件事在宮裡傳得很廣?”若是連榮立的幾個同年都知道的話,可能是上上下下無所不知了。皇帝跟皇后是不是也知道?不知道還好說,要是知道了就是自己大大的失策:說什麼都應該在張薇進讒言之前,把這件事告訴皇帝知道。
“不是,屬下的同年正好是在西華門當差。季英出入宮禁必須要走西華門,最初盤詰的時候他還不肯說實話,後來實在是瞞不過了才說了緣由。”
“行,這個人情我記下了。”管雋筠點點頭:“不要告訴丞相,我不想他心煩。”只要是提起這件事,男人一定會無名火起。
“是。”榮立馬上答應了。管雋筠慢慢在迴廊上踱步,來來回回大約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最近有什麼大事兒?”
“夫人是說?”榮立有些拿不準管雋筠的心思,不知道她這麼問是爲什麼。
“要是沒大事的話,我要進宮一趟。”最好不要有命婦進宮請安的時間,那樣的話皇后昭陽宮的人就太多了,不只是在皇后面前不能自由自在說話,甚至想要見見皇帝都是奢望。明知道有些冒險,還是要去做。
與其等到張薇日後興風作浪,不如自己去拆開這魚頭。連自己都能忍了這口氣,你一個貴妃用不着替人在皇帝面前上眼藥。這件事雖然說出去不好聽,最後不過是夫妻間的事情。難道還真要拿到皇帝面前針尖對麥芒?況且突厥已經平復,想要再說什麼裡通外國的事情也說不過去。
“給皇后請安,皇后萬福。”管雋筠到了昭陽宮,皇后正好在窗下跟人說話。
“起來起來,正愁沒人陪我說話,可巧你來了。”張蓮看到她,有些意外,旋即堆起一臉的笑意。
這是她最期待的事情,說明自己的那一步棋走對了,只要她願意些微放下身段,替自己在諸葛宸耳邊吹吹枕頭風,不只是可以將皇太子教成合格的儲君,更能夠保全皇太子的儲君之位。
“是,特來給皇后請安說話。”目的說的很明確,總不能說貿貿然去把這件事先告訴皇帝,當然去給皇帝說,可以說是事半功倍。只是皇后面前不只是不落好,就是日後說起來也是自己不知禮數。今時不同往日:不再是哥哥嫂嫂能替自己圓話的時候,自己身後還有整個管家。
“坐下說話,沒那麼多禮數。”張蓮很高興,叫人擺下各色精製茶點後退了出去:“怎麼沒把依依帶來,一些日子不見,只怕長大了好些?”
“是,越來越淘氣了。要是跟哥哥們在一處的話,就會手舞足蹈的,甭提多高興了。”提到女兒,很快露出一絲笑意。不過也很快收斂住:“今兒來給娘娘請安,順道帶了些自家田莊裡的野意兒,請娘娘嚐嚐鮮。”看看左右沒人,親手把食盒放到皇后手邊,擡起頭的時候眼圈已經紅了。
“這是怎麼了?”張蓮有些驚訝,從小到大她都不是個喜怒行於色的人。所以皇太后常說她不好親近不好說話,不要說在人面前大說大笑,就是說多說話都不會。更別提在人面前掉眼淚了,看她紅着眼圈還真是第一次。
微微吸了吸鼻子,管雋筠勉強一笑:“是臣妾失態了,皇后恕罪。”
“咱們可不是認得一兩日。你必然是有什麼大事兒,說來我聽聽。能替你做主的,我就替你做主。總不會是丞相讓你慪氣了?”
“不是。”作勢搖搖頭,藉着手背擦去沒有的淚水。停頓了一下,將秀兒母女的事情撮其要,刪其煩簡明扼要說出來:“這事兒也過去這麼久了,臣妾本不願再提。若說是丞相有意爲之未免太屈枉人了,當時誰也不知道突厥人這麼惡毒。總是叫人防不勝防就是了。何況秀兒母女已死,誰會再給死人說話?”
“是這話,就是當初丞相是有意爲之也是沒法子,說句不好聽的,真要是有這檔子事兒,咱們這做女人的也要是做出個大度的樣子來。犯了驕妒可是誰都容不得的,何況你們家爲此還驚動了二叔仙靈。真是意想不到的事兒。好在那個秀兒跟那個孩子還算是死得其所。”
張蓮心中暗暗納罕,誰都說她驕妒不容人,真要是不容人,還會替諸葛宸抱不平?早就打了個爛羊頭了,別說是她。就是皇帝偶爾召幸旁人多了。哪怕是自己的親妹子不也是心裡不痛快? 不過是面上做出大度的樣子罷了。
“娘娘教訓的是,可是沒想到近來又有人要拿着這件事兒不放,還在外頭明察暗訪,想要探個究竟。”管雋筠並不說是誰,翻騰出張薇的名字來,就是告訴皇后了,這樣等於就把自己一家牽涉到還未出現的奪嫡之中,那就是大大的不智。何況皇后之子未必就是將來的儲君,日後誰是誰都還沒鬧清楚,萬一保錯了就真是萬劫不復了。
“丞相是百官之首,多少雙眼睛看着盯着。真要是有這些見不得人的事情,那監察御史是做什麼的?德行有虧,不只是諸葛氏一門不好看,就是皇上皇后面上也無光彩。真是辜負了皇上和娘娘素日的倚重信任。”
絕不會親口說出什麼太子太傅之類的話,皇后心裡清楚得很。要是諸葛宸有任何不堪,那麼自己親口在皇帝面前說的那些話,就是自己扇自己耳光。真要是說一條船的話,應該是帝后二人甘心情願跟自家在一條船上。
“這個自然。”張蓮不知不覺就順着管雋筠的話往下說了:“丞相是個老成持重的謹慎君子,出了這種事只怕心裡不痛快比人更甚。也幸而是你們夫婦情深,你又知道他不是那種輕狂人,若是換了個不知事的,還不知道還要鬧個怎樣的天翻地覆。”
管雋筠沒接話,自己並不是想要她們姐妹之間鬧得怎樣。但是張薇想要藉着這件事給自己找不痛快,然後讓男人灰頭土臉的話,那就是給她自己找不痛快了。張蓮能說出這些話,平日一定也是爲了這些事不痛快的,所以才能感同身受。
張蓮微微一笑:“你也別生氣,咱們姐妹這麼多年,我知道你的脾氣。要不是憋屈狠了,說什麼都不會跟我來說這些。你放心就是,若是有人要翻騰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只要是我知道了,一定給你們做主。哪有說爲了這些揪着人不放的?況且又不是有意做出來的,一定要人難堪才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