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用諸葛宸來說什麼了,管雋筠揮手招來了外面守着的老管家跟兩個上了年紀的家人:“打從今兒起,老夫人的月例銀子既然是已經被漣漪小姐給支用完了,每月的月例就停發了。什麼時候還夠了這筆銀子,再說發銀子的事情。你們是這兒掌家的,我不在這兒就把這些事兒全都交給你們。若是聽說你們徇私做好的話,該怎麼處置你們自己看着辦。”
“是。”老管家擡起頭看了管雋筠一眼,依舊是低下頭。這個夫人好厲害,說話行事是不會如同別人一樣給人可乘之機的。而且也不會爲了三從四德,就讓人好捏鼓。
轉過臉的時候又是一臉笑意:“王漣漪?你跟諸葛家有什麼干係?怎麼不論到哪兒都有你?前次丞相不是說過,不許你再到諸葛家來的。丞相一句話,文武百官沒有不聽的。難道你就比這滿朝文武都要出息,居然能夠將丞相鈞命丟於腦後。看啦你倒是比世人都出息,還真是不能小瞧了你。”
“來人啊,給我把她攆出去,日後若敢登門半步,即刻報官。只說是我吩咐的,此人竊取相府銀兩,看在老夫人面上不予追究,只是再不許登門半步。”不帶一絲遲疑小心,已經有人在管雋筠手起眼落之際,把王漣漪帶了出去。
輕搖着團扇,看向一旁的王夫人:“婆婆,您這一年沒有例銀可不能怨別人,只是您的侄女兒不跟您省心,我這可是替您出了氣,若是您再聽取小人之言,誣陷於我。甚至要把我休棄出門的話,可別說我不答應我是丞相夫人,堂堂正正上了族譜的,日後我的兒子也會是這樣繁衍生息。我還是那句話,您若是想要安安穩穩做個老夫人老封君,就在這鄉間好好養老。該有的東西,一絲不會少了您的。若是您不想過安穩日子,我自然會讓您後半生跌宕起伏全是您要的,這都是要看您自己。別人誰都不能幫您做點事兒的”
諸葛宸同樣是揹着手站在那兒,管雋筠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沒漏掉。其實管雋筠想些什麼,他都是清清楚楚的。不過是他身份所關,說不出來罷了。他所能做的,就是把這個女人牢牢護在身後。不許再有人傷害她,別人不知道她的要害,可是自己是清楚的。每一次出了這種事,最後生氣的人還是她。有些事情明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兩人都知道該怎麼處置,最後做起來卻那麼難。
王夫人面如死灰,跌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最叫人心痛的居然是一手撫養成人,叫了自己多年母親的諸葛宸,這時候卻一言不發。就算是錯得再多,也是繼母。他居然沒有半點回護之意。
一家人坐在鞍車上,不復昨天來的時候那種喧喧嚷嚷。兩個孩子在一邊玩着從鄉間帶回來的,一隻編制精巧的蟈蟈籠子。籠子裡兩隻通體碧綠的蟈蟈叫個不停。
管雋筠盯着窗外不斷倒退地風景,微風拂來吹亂了前額凌亂的頭髮,有些心煩。本來還有些心煩王夫人跟王漣漪的所作所爲,當看到前來報信的人,本來生氣的人就被這一封封紛至沓來的信磨得沒有任何怨氣了,那種心煩跟家中的事情是不一樣的。只要是諸葛宸在外面有事的話,這就比什麼都嚴重了。當下也只能是放下所有的計較,一切都隨着那些信煙消雲散了。
“還生氣呢?”諸葛宸微微擡起眼簾,對上她黑漆漆的眼眸。兩個小傢伙就在身邊,也不好像平時那樣,兩口子膩歪一番以後就真的煙消雲散了。再沒有兩口子生氣的事情,可是這會兒不行。兩個兒子雖說不大卻也不小,尤其是稚兒,過不了多久就該進學了。看到事情是會拿出去學舌的,被人聽見自己怎麼辦。夫婦兩人的顏面往哪裡擱?
“生什麼氣?”管雋筠也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掠了掠額前的亂髮看向一臉壞笑的諸葛宸:“丞相想說什麼?”
“事兒都過去了,還有什麼好計較的?要是王漣漪再鬧出來,已經是要報官了。難道還擔心她還敢做什麼?你這個丞相夫人儘管學着姜子牙穩坐釣魚臺好了。”諸葛宸想起她說話的樣子,威風八面算不算?
“穩坐釣魚臺,下不來怎麼辦?”管雋筠瞥了他一眼:“你就好好歇會兒,我看這一封封的軍報來了,恐怕是天不黑透是回不來的。”
“我等會兒徑自到兵部去,你們先回去。”諸葛宸點頭,想了想袖袋裡的信:“有件事,我一直要問問後來事兒忙,就忘了。先前你們要回祖先墳塋前,祭祖的事情恐怕只能是你跟你嫂嫂們回去了。到時候你大哥在那兒也就夠了,你二哥三哥還有管晉捷恐怕都要出征突厥。”
“這麼多人都要去?”管雋筠深知一件事,就是皇后的孃家也是軍功起家,爲什麼從來就不要皇后的兄長子侄出征,難道是皇后從中阻攔?皇后難道不知道,軍功卓著才能在朝中立足,而且皇后孃家的幾個哥哥官職都不夠高,沒有人會嫌錢多會嫌官兒大的。
“皇上原本就是要你們家裡人去,皇后家的終究是不放心。”諸葛宸看出她的疑慮:“你也別想那麼多,皇后在這件事上說不得話。皇上心裡始終對你們家比對任何人都要信任。”
管雋筠沒說話,只是把玩着團扇上的流蘇和兩粒墜珠,擡起頭復又低下去:“功高震主的事情,少做些就好些。做得多了,恐怕就要出事。不說是我們家,任何一家都是這樣。我想若要一家人平安的話,又時候收斂一些還是好的。”
“行了,我知道的。我就是擔心一件事,你要心裡有個底,這次回去祖先墳塋固然要緊,卻還有件更要緊的事情別忘。那個秀兒不能掉以輕心,你二哥面上不說,心底對她是不肯放心的。這件事恐怕你二嫂那邊都沒有說起過,你們女人吃醋起來是沒有任何理由可講的,我對這件事倒是真的見識過。不過只是看到別人,你這兒也這樣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置了。”
諸葛宸笑起來,其實也知道她有時候確實是吃醋了,不過這個吃醋跟別人家又是不一樣的。別人家是一味胡鬧,她哪怕是鬧到最後還叫人挑不出理來。這就是看人的本事,要是人人都這樣,也就不寶貝了。
“去你的。”管雋筠白了他一眼,半是嬌嗔半是笑:“就沒有半句好話說沒,一點都不像是個丞相的樣子。別人家怎麼沒見過你這樣的?”
“你見過誰?”諸葛宸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臉,看到兩個兒子都在旁邊,也只是嘆了口氣就忍住了。
“夫人可回來了。”剛一進門就聽到賴嬤嬤在感嘆:“要是再不回來,真要急死人了。”
“怎麼回事?”管雋筠讓乳孃帶着孩子進去,自己在後面慢悠悠走着:“又是出了什麼新鮮故事?”
“夫人,早間宮裡叫人傳出話來。皇后娘娘忽然染病在牀,說是要滿朝命婦即刻進宮請安。老奴只好會說是夫人跟丞相回鄉料理家事,午後必回。這纔算是穩住了,只是這個宣召的太監隔不了多久就來一次,只怕立馬又有人來了。”賴嬤嬤嘆了口氣:“老奴聽說太醫院的太醫們還有京城裡凡是有名的大夫,都不許出門。說不準哪一下就要宣召進宮的。”
“皇后病重?”管雋筠愣了一下,幾天前才見過好端端的平白無事。怎麼一下就成了病重了:“知道是什麼病?”
賴嬤嬤搖頭:“這個誰知道,要是知道的話那還不是讓那些太醫們狗長尾巴尖似的,往宮裡獻勤去?”話剛說完,自己倒是笑起來,這種粗俗的話怎麼當着面說出來了。雖知道夫人不是個拘泥於小事的人,不過到底不雅。
“哦。”管雋筠倒是不怎麼在意:“那我這就進宮去。”看看身上這件家常的豆青色袍子,忽然想到還沒換朝服:“仙兒呢?叫她來,我還有事吩咐她。”
“仙兒已經在裡面守着了,說是等着回來給夫人大妝。”賴嬤嬤點頭,須臾就跟着到了裡面,仙兒已經在裡面等了很久。
仙兒熟練地給她梳頭,管雋筠看着鏡中熟練梳妝的手,停頓了一下:“鄉間的事情已經處置好了,記住我的話,不許再跟綺媗來往。這話我跟你說了,你可別給我當做是耳旁風似地。”
“是,知道了。”仙兒愣了一下:“小姐,是不是這次回去又出了事兒了?”
“問你啊。”管雋筠扭過頭:“你也是操心比人多,我就知道你跟我說的事情不是空穴來風,只是現在京中事多,也亂得很。馬上又有戰事,我不想再出事情。也沒工夫再去問這些,這就要你專心留在京裡。記住了?”
“是。”仙兒點點頭,看來又是自己招惹了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