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第一次來龍宮, 還是與冰玉初識的時候,她不過百無聊賴隨便到龍宮走一遭,便遇到了正在舞劍的冰玉, 他那時候一身水月色勁裝, 英姿颯爽, 秀氣逼人, 惹得她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就惦記上了, 想收入宮中。
現在回想起來,不由得覺得好笑。
來到東海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幾乎懷疑自己到錯了地方——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荒地, 昔日滿是海水的地方, 現在一滴水都不剩, 幾處原本恢弘的宮殿此刻破敗不堪,好像立在一個深坑裡, 四處可見小魚蝦慘死的身影,惡臭的氣味瀰漫在四周。
這是龍宮嗎?昔日的龍宮周圍都有水晶琉璃,閃閃發光,陳設晶瑩又透着一股絲絲涼意,是一座地地道道的水晶宮。
靈墜呆立許久, 忽然想起之前侍女說過的話, 因爲她的緣故, 凌玦上神罰龍族水枯三年, 不留一滴。
龍族相來依靠水生存, 若是沒了水,那他們……她雖記恨, 卻也不曾想傷害那些無辜的生命,就如同當年水淹瀛洲一般,蒼生有何過錯。
龍族的萬千生靈,就在這一場天災中承受着滅族之痛,對着漫無邊際的枯海,她沉默許久,雙膝陡然下跪。
瀛洲的事,龍族的事,縱使有人錯了,那就去懲罰那個錯的人,蒼生有何過錯!
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神靈嗎?衆生膜拜,爲何卻要傷害衆生。
“靈墜仙子來了?快請吧,吾兒等你許久了。”一個蒼老的聲音想起,站在龍宮門口的,是白髮蒼蒼,面色蠟黃,帶着病態的老龍王。
看着原本容光煥發的龍王如今這副姿態,她心中哽咽,點了點頭跟了過去,在他的帶領下走進了龍宮,嘴裡像是堵了一個大石頭,半天才說出了一句話,“龍王……對不起。”
老龍王走在前面,回頭朝她搖了搖腦袋,佝僂的身體輕輕咳嗽了幾下,“是我對不起你,聽信了瑾公主那丫頭的話,處處爲難你。”
靈墜心裡五味雜糧,便沒有再說一句話,直到見到了冰玉,龍王才悄悄退下。
那個曾經風度翩翩的少年郎,此刻面色蒼白地躺在牀上,見到了她,神情裡彷彿看到曙光一般亮了一下,“靈墜仙子。”
他本想起身,靈墜示意他不用,自己坐在了牀邊,她仔細想了想,自己和這位冰玉公子其實相交不深,前後無非就是幾件風月之事,實在想不清楚爲何在他生命垂危之際下見地人卻是自己。
她探了探他地脈搏,之前早有心理準備是以也不驚慌,只是嘆了一聲頗爲惋惜,“誰傷你如此。”
他之前一直如瑾公主所言是靠靈力續命,如今四海水枯,龍族氣數已盡,他也是回天乏術了。
“我也不知,只是一個練功之時遭到人偷襲,是一名女子,我與她交手過,但不是她的對手。”
“你爲什麼不告訴他們……”靈墜想想甚是懊惱,冰玉明明知道傷他之人不是她,爲什麼不告訴他們任由着瑾公主帶着龍族污衊她。
轉念又想想,估計是瑾公主那個惡人將他控制,不讓他見族人,才釀成了這樣的後果,靈墜又問,“你可知是什麼人?”
“我估計是魔界的人。”他細細思量。
魔界的人,靈墜一聽,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魔界左護法嫿姬,也罷,等事後再向她問清楚,如果是她所謂,靈墜必定不會饒恕她。
“說到底,你想見我,究竟所謂何事?”她開門見山。
“我只想請靈墜仙子允諾我一件事情。”
冰玉害她至此,如今還想叫她給他一諾,靈墜想來就生氣,悶哼道:“憑什麼。”
他輕輕捂着嘴咳了幾聲,手指攤開,掌心內都是鮮血,“我知道靈墜仙子一直有件心事,就是想修復魂燈彌補當年犯下的過錯。”
“那又如何。”
“空桑山的三生鏡,可扭轉乾坤,也能修復魂燈,只是想取得三生鏡必須打敗混沌。我龍族的鮮血,是誅魔的法寶,我死後,你將我的血塗抹在長生劍上,可打敗混沌。”
“你怎麼知道長生劍……”
“在你招親的時候,我曾見過那個男子,他雖是凡人之軀,但佩戴的仙劍卻是戮魔的長生劍,而且他看你的眼神,我知道非同一般。”
此刻的冰玉,睿智的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般,不由得讓靈墜提防起來。
“你希望我允諾你什麼?”
“永遠都不許傷害瑾兒。”
靈墜吃驚地看着他,竟不知這個就是他最後的心願,他與靈墜相識自然知道她嫉惡如仇的性子,依照她的脾氣肯定會在瑾公主下界之時殺之解恨。
可是,冰玉和瑾公主的婚約不過是兩界聯姻,父母之命,爲何到最後牽掛至此。
許是看出了她的疑問,冰玉嘴角會意地勾起一抹笑意,撐着身子坐了起來,說道:“我與她,自小就相識,一起修煉仙術,一起長大,我對她也一直生着莫名地情愫,仙界和龍族本就門當戶對,是天賜姻緣,可惜瑾兒性子太傲,一心只想嫁給那高不可及地上神。”
說到這裡,他自嘲地笑了起來,“我說這些,你或許會怪我,不過對如今的我來說,都無所謂了,我們都是普普通通的一粒塵埃,怎麼高攀的起上神之尊,更別說能陪伴在上神身邊,是多麼虛無縹緲的願望。我知道她永遠都不可能實現這樣的願望,可是我不忍心打破,只能默默地爲她四處蒐集凌玦上神地消息,包括遇見你,接近你。”
至今她才恍然,細細想來,從前冰玉一直都是花花公子地浪蕩樣,可是也從來沒對她做過什麼出格地事情,是以她纔會一直願意接近他,跟他說話。
現在聽他這麼一說,明白其中地緣故,也沒有半分生氣怨恨了。
這樣地感情,她怎麼能不懂,徐淵對她亦是如此,只可惜她明明知道,也裝作不知。
“你不用再說了,我答應你。”靈墜打斷了他地話,匆匆說了幾句,就倉惶離開了,像是在躲避着什麼。
目送她一襲白衣隱退,冰玉又劇烈的咳了起來,微弱的聲音對着身旁某處說到:“這下你可以答應我了吧。”
虛空中,漸漸出現了一個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黑色的陰影遮蓋了她的全身,看不見她的臉,只聽那冰冷的聲音從斗篷下傳來,“我答應你,瑾公主的每一世都會大富大貴,平樂安康。”
“希望你說話算數。”
“你幫了我,也幫了你自己。”
“爲什麼,你偏偏要引她去空桑山盜取三生鏡呢?”冰玉好奇地問。
只聽她亦是冷冰冰回答,“這不是你該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