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一看,只見一位似乎還不到三十的女子面色沉沉的站在不遠處,容姿豔麗,卻偏偏姿態冷淡,只一眼,便給人一種冷豔的氣息。她此時正淡淡的看向夙煙和她對面的男子,雖然沉默不語,卻讓人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不必其他人宣之於口,他便已經知道,這人必定就是當年名動四國的宜貴妃了。
“她這幾日在本宮宮中伺候,自然要穿宮女的服制,難不成本宮給她公主的服制纔對?”宜貴妃站在原地不動,緩緩開口,一如既往的冷淡強調,卻讓其他人都不自覺的微微低了頭,連熱鬧都不敢再看。
夙煙剛一聽到這個聲音便如蒙大赦,腰板兒挺得更直了。
而她面前的男子則是眯眼看向了宜貴妃,眼中出現了明顯的忌諱與厭惡,夙煙清楚的感覺到,這個男人不喜歡宜貴妃,卻又對她頗爲忌憚。
當然,只憑宜貴妃能爲她在衆人面前出頭,駁了這人的面子來看,宜貴妃當然也是不喜歡這個人的!
宜貴妃終於挪動自己的腳步,卻是幾乎一步一個腳印兒的緩緩走來,臉上出現了不屑的冷笑:“本宮竟不知道,徐丞相什麼時候連後宮的事情都有資格管上一管了?”
“而且,竟還管到了本宮的頭上。”
其實,宜貴妃臉上的表情很淡,語氣也重不到哪裡去,但偏偏卻讓人清楚的感知到她對於這個徐丞相的不屑以及怪罪之意。
徐丞相的臉色頓時擱不住,瞬間就變了顏色,口中卻只能道:“微臣逾越,微臣只是以爲這女子擅自入宮,並不知道她是景翊宮中暫時伺候的人。”
他雖然在說着恭敬的話語,可他的每一個字兒都好像是從牙縫兒裡給擠出來的一般,每一個字都是那樣的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宜貴妃咬碎似的。
衛楚站在一旁,神色依舊不變,只是對着這個突然出現的宜貴妃,卻是一時移不開目光。
這便是當年那個容姿傾城,才情亦是冠絕四國的女子?
不!不是當年,即便是今日她已育有一子,她仍是容姿傾城,任何人到了她的身邊都自然而然的成了陪襯,成了背景!
這便是當年那個說着‘皇帝如何?不是我所喜歡的,就是天子又如何?’的高傲女子?
的確,哪怕她在宮中多年,卻依舊姿態高傲,沒有爲任何人所改變。
另一邊,同着徐丞相一起變了臉色夙煙緊緊地咬住自己的牙關,雙手都早已經緊握成拳,她死死地盯住面前的男人,死死地將他的所有一點一點的刻入心底,死也不會將這人忘了似的。而她心中的思緒早已翻滾了千萬次,縱然她百般忍耐,卻仍是忍不住比他更加咬牙切齒的問道:“徐丞相!?”
“你就是徐丞相!?”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問話,可夙煙卻問的咬牙切齒,語氣森然不說,那雙往日裡都不曾會有明顯負面情緒的眼睛裡,此刻卻好似已經氤氳了可以將人摧毀的狂風暴雨!即便是天色暗沉,也無法掩蓋其中情緒。
這一次,不僅是衛楚立即就發
現了蹊蹺。就連她面前一直不怎麼將她放在眼中的徐丞相也終於在她臉上落下了關注,以及疑問。
而徐丞相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竟也突然失態,睜大了他那雙小而銳利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夙煙,那雙眼睛之中有驚訝,有恍然,有懷疑……情緒之複雜,即便衛楚就身在他們二人身旁,清清楚楚的看着,卻也想不出什麼來。
一時之間,徐丞相竟連掩飾自己的情緒都給忘了。
衛楚正覺得奇怪,宜貴妃卻已經走到了他們的面前,冷哼一聲道:“徐丞相的託辭也太過牽強了吧?”
說話間,她將自己的手伸到夙煙面前,執了夙煙的手,冷冽的看向徐丞相,根本不給他一絲一毫喘息的機會:“英王當做妹妹來疼的女子,本宮當做女兒來喜歡的女子,竟就這樣被你當衆侮辱,而後用那麼毫無說服力的一個藉口搪塞,不知徐丞相到底是對英王有意見呢?還是看不上本宮這一屆女流?”
此番話說出去之後,殿外的氣氛更是一時冷到了極點。其他人連呼吸都不敢使勁兒,生怕會得罪了這個言辭犀利的宜貴妃。
不過幾句質疑的話,當朝丞相便被扣上了對王爺有意見,看不上宮中貴妃的名號,怎能讓人不害怕?
金牌!?
她的聲音本來不算大,可週圍實在是太過安靜,稍稍一點兒風吹草動便能讓所有人聽到,更不要說是這樣清清楚楚的一句話。
而且,她所說的話,也是讓所有人,包括夙煙和衛楚都在第一時間豎起了耳朵,在聽到‘金牌’那兩個字之後,所有人都立即炸開了鍋,各種各樣的聲音在一瞬間爆發,宜貴妃卻依舊淡淡的笑着。
徐丞相動了動嘴皮子,最終卻是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這句話,當然是不能回答質疑的,可若當衆回答了沒有質疑,那他便連以後質疑都沒了機會,所以,這一時的沉默是極有必要的。
宜貴妃收回自己的視線,在一片紛亂之間對夙煙和衛楚說道:“帶着金牌過去,走人最多最明亮的地方,見金牌如見皇上,沒人敢把你們怎麼樣。”
說到這裡,她的眼神又集中在夙煙身上,默了一下,又道:“很多事情都還沒到時候,且忍着吧,莫要做那不自量力的事情。”
說罷,她便於衆人之間扭身便走,不去看任何一個人,姿態高傲的一如當年。她的每一步都好像踏在雲端,明明離其他人都很近,卻偏偏生出許多無端的距離來,彷彿她就是天上那些仙人,即便是與人站在一起,依然踏在雲端,高傲又令人折服。
大多數人的目光都落在宜貴妃的身上,衛楚當機立斷的拉了夙煙繼續他們之前的腳步,他的腦中亦是紛亂不休,只是現在最重要的,當然還是先去景翊宮。
夙煙自然也知道事情的輕重,儘量讓自己一步不落的跟上衛楚的腳步,可她的腦子裡則更是炸開了鍋,有無數情緒無數疑問盤亙其中,她甚至想就此打住,什麼也都不再去想,可那些念頭、問題,卻像是揮之不盡的濃霧,怎麼也不肯離開,又像是
那令人生厭又令人害怕的毒舌,正吐着奸細的芯子一點一點的將自己的身體越纏越緊,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眼看着就要到景翊宮,夙煙突然一把甩開衛楚的手,不等他回過身來便聲色俱厲的大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在院中看到了你!?”
夙煙終於爆發,她着實不堪忍受這樣的情形。明明是手牽着手的人,明明是遇見困難便一起共進退的人,可偏偏又有那麼多的奇怪之處!
他到底是誰?
當真只是一屆商賈?
她不信!
他如此冒上生命危險便只是爲了陪着自己?
她哪裡有那麼大的魅力?
她還是不信!
她昨夜看到的那些只是夢中?
可即便是夢,那個夢境也實在太過詭異!
明明一個是最最親近,一起生活了許多年的人,另一個是初次見面便好心救了她,且頗有些縱容她的男子,他們本不該有任何交集的!可偏偏他們卻站在一起,彷彿多年的好友,而且還要避開所有人,在深夜約見!
在這樣一個可怕、敏感的時間,單獨在深夜約見……
爲什麼?
夙煙睜大了眼睛看着他,自從昨夜的事情發生,她的心思便像是被人隨意的翻攪,根本不由她自己控制。她雖然已經竭力控制,可在白日裡這幾件事情的衝擊之下,她卻再也無法壓抑。
衛楚看了她好一會兒,等她平靜一些的時候才微微扯了嘴角,笑得一如既往的慵懶,他就那麼看着她,問:“我可以先回答第二個問題嗎?”
夙煙卻只是死死的看着他,一句話也不說。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不敢說,她生怕自己只要再一開口,便泄了氣,再沒了現在的勇氣。
“我對沈國的皇宮當真沒有半點興趣,對於這場爭鬥也並沒有多大的興趣,最多隻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態,所以……”
衛楚還是笑着,嘴角的笑容卻多了一份自己不知道的苦澀,他看着她,心中極度掙扎,可偏偏,他無力抗拒,這一刻,他才真切的明白,最最能夠擾人心智的,並不是權利錢財,至少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最能讓他神魂顛倒的,就是眼前這個女子了。
所以,他說:“所以不管你信不信,我進宮,都是爲了能在某些時候護你周全,僅此而已。”
他的臉上還是笑容,即便是苦澀的笑容,卻依然讓人不自覺的對他心生好感。他的眼神坦蕩,沒有半分掩飾,雖然似乎還有着千萬種難以述說的情緒,卻絕無隱瞞。
夙煙突然就覺得自己很是小人,甚至很是齷齪,可昨夜的情景一次又一次的在自己腦海之中盤旋,她不得不咬緊牙關,一字一頓的問他:“那第三個問題呢?”
是了,這纔是她最最在意的地方。
“旬塵怎麼會深夜去了你那裡?你們好像是秘密會見吧?而且你們好像早已認識了許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