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想過離開你,至少到現在爲止。”陳嬌沒有動,任由劉徹抱着,微微出了口氣,“儘管我也有些厭倦了金碧輝煌的漢宮。”
“那麼跟朕去上林苑春獵?”劉徹在她耳邊輕聲提議道,“上林苑翻修之後佔地廣大,屋宇迤邐,你該去賞玩賞玩。”
“罷了,有那兩個不讓人省心的小東西,我若去上林苑,他們又不知道要怎麼鬧了。”陳嬌雖然嘴上訴說着麒麟兄弟的淘氣,脣邊卻仍然掛上了會心的笑意。
他們就算再頑皮再淘氣也是上天賜給她和劉徹的珍寶,對她而言勝過一切。
“朕當然是要帶上麒兒和麟兒了。”劉徹也笑了,擰着陳嬌柔軟的手道,“朕像他們這麼大的時候就開始學習騎馬了。”
陳嬌回頭撇他一眼道:“這麼小怎麼騎?劉麒那麼頑皮,哪個師傅教的了他?別再摔了,還是大一點再學。”
“你這話說的,師傅不好,還能耽誤了孩子學騎射不成?不過你方纔也有句話說的在理,一開始學騎馬確實要好師傅帶才行,朕當年一開始就是周亞夫教出來的。”劉徹不無驕傲的笑道,“所以這馬術朕還是要親自來教他們。”
“雖然算不上真的到宮外自在賞玩但說起來自從有了這一對麒麟,我確實再沒去過上林苑了。”陳嬌說完淡淡一笑道,“那就跟你去散散心吧。”
劉徹見陳嬌答應也十分欣喜,問道:“再過兩天又是你的生辰了,你想要什麼呢?”
“還缺什麼?有什麼可要的。”陳嬌隨口說道,“有他們兄弟倆,我已經很滿足了。”
“你這話朕就很不喜歡。”劉徹薄脣一抿道,“好像你就只在乎那兩個小子一樣。”
陳嬌轉過身凝視劉徹片刻道:“那是因爲你不僅僅屬於我,除了我還有整個漢宮的女子都在企盼你。”
劉徹看着她薄脣微張,似乎急於辯解,但他忽然開口又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有些話本身就沒有錯,否認又有什麼意義。他是皇帝,是天子,是長樂未央甘泉建章的唯一男主人,萬千宮婢翹首御女,又有誰不是做着一夜得幸恩寵加身的美夢呢?
三日後的超會上,司馬相如正式在未央前殿列位朝臣的面前向天子奏稟西南馳道順利完工的喜事。自此蜀道打通,大漢對在西南的控制更進一步,不但西南蠻夷不敢再行僭越,就連南部諸位藩王也不敢在輕舉妄動,天子王師馳道而行,不過數日就可平定南疆。
完成馳道固然功不可沒,但是能夠有這種決心毅力,在背擊匈奴的同時力排衆議完成西南馳道開闢的天子劉徹,更是被朝臣一番大力吹捧。
“天子武功赫赫,安邦定國,屬國朝拜,海內生平,實乃堯舜之後未之有也,縱然秦皇安能比之?”田蚡的讚頌的引得一種大臣山呼萬歲。
向來自信喜功的劉徹在衆位朝臣的吹捧下愈加志得意滿,此時司馬相如又奏道:“稟陛下,臣從蜀中回來還有一件奇事想要上稟天子告知各位大人。”
“有何奇事?”劉徹端坐主位,其實凜然的目光望向司馬相如。
司馬相如雙手攏袖回稟道:“實乃是天之奇相。當日馳道完工,數萬蜀中百姓於馳道兩側相賀,不想忽然山搖,西蜀多有地動,本以爲又是一場地動,這馳道怕是不保,誰知片刻之後天色依舊和麗,馳道百姓盡皆安然,唯有那馳道山下清江之側的半壁高峰忽而變了模樣,遠遠望去竟如一位神女秀雅端莊立於江邊。”
司馬相如緩緩語氣,左右環顧盡皆聽他細說的大臣微微一笑繼續道:“那蜀中徵發的民役見到山壁變化都說當年唐蒙重刑逼迫勞工修造馳道便是在此山峰處決逃跑的勞工,幸而陛下聽取皇后娘娘的建議罷免唐蒙安撫民役,動用西南駐軍共修馳道才解救了千千萬萬蜀人的性命,這天然出現的一座神女峰必是上天感念蜀中百姓的一片感激,立皇后的身形於此萬代庇佑蜀中百姓,普化天子恩澤。”
“竟有如此神奇之事。”太皇太后過世後劉徹大權獨攬,這幾年愈發對天意尊崇篤信,聽司馬相如這樣說也非常高興,點頭道,“皇后星宿轉世庇佑漢室,天意如此正是天佑大漢之徵。”
“陛下玉言。當地百姓對這神女峰多有拜祭,還不忘向南而拜感謝陛下懷柔大恩,於是臣回京之時便聽說民間已將那清江叫做天子江,稱那山峰爲天后壁,世世代代不忘陛下與皇后娘娘的恩情。”
劉徹聽後大喜,於朝堂之上手書“天子江”與“天后壁”,並命博士公孫弘再次前往成都,嘉獎沿途大力支持馳道修築的官員軍民。
回到椒房殿,劉徹便罷這件奇事說與陳嬌聽。
陳嬌聽罷淡笑道:“天造之物鬼斧神工,若有機會,我還真想看一看那半壁山岩上的天后像,不知那神態氣度是不是真如司馬相如所言像極了我這個久居深宮之人。”
劉徹從陳嬌的話中聽出了一絲索然,他便上前問道:“那阿嬌是希望像還是不像呢?”
“自然是像纔好。蜀中百姓尊崇愛戴是何等的禮遇。”陳嬌笑道,“若真如此,也不枉我在這世上白活一遭。”
“那這天后壁就必然十分像你。以後,你一定看得到。”劉徹走上來微笑道,“你的生辰快到了,真想送你一樣東西。”
元光六年三月二十七,天子劉徹於披香殿作畫一副,其中美人杏眼精緻修眉黛顰,菱脣點紅若硃砂,膚色白皙勝落雪,那一身紅衣端莊黑髮半挽,彷彿透過畫紙都能領略到高雅的舉止。
這幅絹畫在多位宮廷畫師的修飾下色彩豔麗,人物生動,畫成之後經過裝裱,掛在了建章宮的天子書房簡寧殿側室——整整一間優雅乾淨的側殿,除了這幅畫便什麼陳設都沒有了。
四月初,天子行獵,浩浩蕩蕩的儀仗從未央宮開始綿延數理,華美的排場在清明的灞水水面上映出豔麗的倒影。
上林怨的馬場邊上,不及劉徹腰高的劉麒在看到那匹漂亮的棗紅小馬時簡直高興的手舞足蹈,掙脫劉徹的手跑過去,稀罕的撫摸着小馬的脖子讚歎道:“哇,和父皇的大紅馬一模一樣耶。”
劉徹抱起乖乖站在身邊卻也用嚮往眼光看向小馬的劉麟道:“麟兒不急,往日母后說你最懂事,今日不管麒兒,你喜歡哪一匹,你先選。”
劉麟看看那匹被劉麒抱住不鬆手的棗紅色小馬,又看看旁邊同樣漂亮的棕黃色小馬,最後又把戀戀不捨的目光移回的棗紅小馬的身上。
他好像有些猶豫了,然而他一個三歲孩子的心思又怎麼瞞得過眼光如炬的天子父親。
“你喜歡這一匹?”劉徹指着棗紅色的小馬問。
劉麟不說話,他看着哥哥在那匹小馬旁邊上躥下跳無比激動,眨了半天眼才點了點頭。
“好,那它就賜給……”
“父皇,把它送給我吧。”劉徹對劉麟的話還沒說完,劉麒就一蹦三跳的跑過來,興奮的抓住他的衣襬仰起頭道,“那樣我就和父皇有一樣的馬了,等我長大了就能向父皇一樣騎在大紅馬上馳騁上林,身後跟着許多將軍侍從,帥得不得了。”
看着無比嚮往的長子笑的那麼開心那麼快樂,往日殺伐果斷的劉徹不禁有些爲難了。
“好不好嘛父皇。”劉麒嘟起小嘴。
劉徹想了想對懷中的劉麟道:“麟兒,其實那匹棕黃色的小馬也是父皇那匹馬王的孩子,你要不要先騎上去試一試再做選擇?”
“啊,現在就可以騎了啊,那我去試試嘍。”劉麒一聽可以試騎,歡呼着就跑向了那匹棗紅的小馬。
劉麟有些不高興,低頭嘟着小嘴不說話。
劉徹還在想怎麼樣暗衛一下年幼的兒子,這事蘇一上前來行禮道:“陛下,堂邑侯少子陳君愛到。”
陳君愛自從跟隨衛青直搗龍城後就被劉徹論功論賞加升爲長遷校尉,他既有軍功又是皇后胞弟天子近臣,入馬場自然不必遠遠靜候,早已走了進來,並將方纔那兄弟倆的無言爭馬的一幕都看在了眼裡。
“舅舅!”劉徹還沒說話,琢磨着怎麼爬上小馬馬背的劉麒道先喊了一聲。
因陳君愛往日素不愛笑,多以冷顏視人,所以即使他的容貌與陳嬌有三四分相似劉麒也不會像面對別人那樣熱絡,不會顛顛的跑過來要陳君愛抱,只是喊了一聲就又低下頭開始研究起上馬的策略了。
陳君愛是劉徹喊來陪他打獵的,這也是天子對臣下的一種賞賜,表現對臣子的恩寵。陳君愛來的比較早,又不是外臣,便被曹小北引到馬場來了。
“君愛,這行獵恐怕要等等了,朕眼下還得半點正經事要辦。“劉徹薄脣勾起完美的弧度,看着懷中委屈的小劉麟用一種調侃的口氣對陳君愛說。
劉徹今日本打算先帶這兄弟倆看看馬然後再與臣下去獵場打獵,等到明日得空再來教孩子們騎馬,沒想到這馬選的倒吧兒子選委屈了,恐怕要哄劉麟開心必定要教他兩手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