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釵與寶瓶神色間隱含急切,想要江龍插手主持正義。
但江龍卻只是冷冷的環顧四周,用不帶感情的目光在衆人臉上緩緩掃視了一圈後,淡淡的開口道:“我先前和幾個新結交的朋友約好,要在附近的園林裡小聚。
胡管事,你幫我在莊子裡抓幾隻雞再送一隻剝好皮開過膛的肥羊過去。”
“是!”見江龍沒有追查的意思,原本心肝高高懸起的胡管事頓時就是鬆了口氣,就說嘛,自家小少爺是貴族子弟,哪有心思來管這些芝麻大點的小事情?
一般的豪門公子,還真不會因爲普通的奴僕,而去責怪府中頗有體面的管事。
公理,正義?
豪門公子不懂,他們只知道吃喝玩樂!
誰把他們伺候的高興了,誰就是站在公理的一方。
胡管事彎着腰,諂媚的笑着連連應聲問道:“不知小少爺約了幾個朋友在杏林小聚?只送幾隻雞與一隻羊過去夠不夠吃?”
剛纔站在前邊迎接江龍的那些人這時都是臉露笑容。
而跪下行禮的那些佃農,則是大多滿臉麻木。
只有少數人的雙眼中有着氣憤。
不過卻是沒人敢站出來說話。
楊海波這時低着頭,雙眼中冒着火苗,眼睛緊緊盯着鞋面,一雙拳頭死死的捏成拳頭,額頭上青筋直冒。
蔣軍看了江龍的側臉一眼,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只是輕聲一嘆退到了一邊。
寶瓶與玉釵對於江龍的反應有些意外,用帶着一絲詫異的目光望向江龍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龐。
楊菊花緊緊的摟着小黃丫痛哭着。
胖男孩還在掙扎想要去揍又幹又瘦的小黃丫。
江龍沒有在意衆人的反應,直接轉身又走向馬車的方向。
“小少爺!”
突然,楊海波沙啞着聲音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吼。
江龍彷彿沒有聽到,行走的動作都沒有停頓一下,伸手將車簾掀起,沒用人扶爬進了車廂之中。
蔣軍這時一擺手,示意景府護衛們去馬車近前守護。
這時景府護衛們個個都是臉色陰沉,嘩啦啦的來到馬車近前護在兩側。
杜娟不知何時來到了江龍的馬車近前,探頭順着車簾的縫隙偷偷的朝着裡邊張望,小聲詢問,“小少爺,少夫人讓奴婢過來問上一聲,少夫人跟去園林那邊方便麼?”
“方便。”
沉默半晌,車廂裡傳來江龍的聲音。
“哦。”
沒有看到江龍的身影,杜娟眼中閃過一抹失望,轉身回到林雅所乘的馬車上。
“小少爺怎麼說?”
見杜娟回來了,林雅就是有些急切的問道。
杜娟想到待會林雅會和江龍在一起,男才女貌,心下就是有些煩悶,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小少爺同意你跟過去。”
林雅的美眸就是瞬間一亮。
江龍新結交了朋友,卻願意帶她在身邊應酬。
這說明江龍不介意她以景府少夫人的身份在朋友面前出現。
她心中就是有些個激動。
不過隨即一雙柳眉又是微微輕蹙,剛纔馬車停下後,她讓杜娟撩起車簾看向外邊,所以先前這裡發生的一幕她都是看在了眼裡,很輕易的就能看出胡管事有問題。
而那對母女應該是受盡了欺凌。
在林家時,她也是經常受到嘲諷白眼,所以讓杜娟去詢問江龍可不可以跟去園林,也有另外一層意思。
那就是她留下來,解決農莊這邊的事宜。
她不知道是不是江龍沒有領會到自己的意思。
玉釵與寶瓶低着頭,相繼無聲的坐上了馬車。
大部分跟來的婆子丫環留下來,去打掃收拾江龍在農莊上的臨時住所,一些拉着家居用品的馬車同樣駛向了農莊裡邊。
車隊再次啓程,護衛隊中,楊海波一步一回頭,望向楊菊花與小黃丫的方向。
不知怎的,越看那對母女越是覺得二人的身影異常削瘦。
等以後有空,我一定要過來給她們母女做主!
楊海波滿含殺意的目光瞥向了胡管事。
胡管事似有所覺,肥胖的身軀突然打了個冷顫,不過回過頭來後,卻是沒有什麼發現。
道路崎嶇,地面不平,馬蹄聲陣陣,車廂在不停的左右搖晃。
自上了馬車後,玉釵與寶瓶便是一語不發,車廂內異常的沉默。
江龍尋了個舒服些的姿勢,閉着雙眼背靠在車廂上,突然開口打破了安靜的氛圍,“怎麼不說話,埋怨我沒有替那對母女做主?”
“哼!”寶瓶偏過頭去,給江龍一個後腦勺。
不過江龍閉着眼睛,根本看不到。
玉釵紅潤的嘴脣動了動,但終是沒有開口出聲。
這兩個小丫環氣性還挺大!
江龍啞然失笑。
“您還笑!”寶瓶這時轉過頭來正好看到,擡手就是不依的在江龍胸前輕輕拍了一巴掌。
“小少爺……”
玉釵想要說話,但卻被江龍擺了擺手給打斷,“我不是瞎子,也能看出那對母女應該是有被人欺負,胡管事打理農莊,其中肯定有貓膩。
但是今天一大早姚媽媽給我送湯藥的時候特意告訴我,說這個胡管事平日裡和姜嬤嬤來往密切,每逢節日都會大車小車的給姜嬤嬤孝敬些禮物,昨天下午甚至還被姜嬤嬤叫到府上,避開人商議事情。”
不得不說姚媽媽在景府裡邊還是很有人脈的,輕易就能打聽到一些事情。
一聽江龍提及府中的姜嬤嬤,玉釵與寶瓶二人就是安靜了下來。
江龍這時睜開眼睛看了寶瓶一眼,擡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嘴邊帶着一絲戲謔的笑容問道:“怎麼不替那對母女說話了?”
玉釵與寶瓶自幼在景府長大,對於姜嬤嬤在府中的地位與威望是十分了解的。
即便江龍是主人,也不好輕易得罪。
原因無它,姜嬤嬤與景老夫人之間感情深厚!
若是江龍冒然和姜嬤嬤頂牛,怕是老夫人要斥責江龍。
“小少爺,要不咱們就別管這件事情了吧?”性格溫柔,會顯得比較軟弱的玉釵小聲開口道。
寶瓶雖然不甘心,但也同樣是輕輕點了點頭。
在二女心中,不管什麼事情,都是不及江龍重要的。
“哈哈!”然而江龍這時卻是突然一聲爽朗的大笑,然後說道:“難不成我這個小少爺的身份是假的麼?會怕一個府中的管事?”
“可是姜嬤嬤不同……”
寶瓶急了,但江龍卻是不理不顧的繼續道:“我先前之所以沒有立即插手是因爲手中沒有證據,如果胡管事不服鬧將起來傳到姜嬤嬤耳中,姜嬤嬤再在老夫人的面前告狀的話,奶奶肯定要責斥我。”
江龍雖然是府中的小少爺,但景府是講理的人家,優待奴僕,而且凡事都有各自的規矩與秩序,你不能倚仗着身份,爲所欲爲。
說到這裡,江龍猛然坐起身,“所以我故意裝作不想管這件事情,讓胡管事放鬆警惕。”
“然後呢?”玉釵急切的追問。
江龍卻是不答,直接對着車廂外邊喝道:“蔣隊長!”
“小的在。”
“你去把楊海波找來。”
“是。”
不一會,楊海波的聲音在外邊響起,不過明顯帶着情緒,“小少爺,您找小的有事?”
“我現在派你回農莊去,保護好那對母女。”
江龍聲音響起,楊海波的神色就是立即變的激動起來。
先前有看到一個胖男孩想要衝過去打瘦弱的黃丫,所以跟着車隊離開後楊海波的心中就是非常的擔心。
此時江龍派他回去,楊海波自然是急切的轉身就要快點折回去。
慢了的話,小黃丫怕是要捱揍!
但江龍的話還沒有說完,“讓你回去,還有另外一個任務。”
“什麼任務?”楊海波一愣,轉身的動作停下。
“查清楚胡管事是怎麼把那個婦人手中的銀錢給壓榨到他自己手中的,另外,你向那個婦人打問一下農莊上的相關事宜,待我去園林與朋友小聚,回來會問你的。”
“是!”楊海波心中一喜,小少爺這是要給嫂子出頭!
蔣軍見楊海波領完命令就要走,突然插言,“小少爺,楊海波這個傢伙一根筋,愣頭愣腦的,做事實在是不靠譜,小的記得當年媒人做媒時,本來是要把楊菊花說給他當媳婦的,但他愣是聽成媒人要給當時在身邊的程山作媒。
陰差陽錯,楊菊花才成了他的嫂子。”
楊海波聞言便是滿面羞愧的低下了頭。
雙眼中,還有無盡的懊悔!
“所以小的實在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回農莊,不如再派個護衛跟過去給他當幫手?”蔣軍提議,“這傢伙脾氣也很衝,一旦發起火來就是不管不顧,別到時嘴笨理論不過,一怒之下再把胡管事給砍了。”
不得不說,景府護衛們都是更加擅長手底下見真章。
而且殺氣極重!
“好,你來安排吧。”
聽到江龍答應,蔣軍立即伸手招來一個護衛,陪着楊海波一起折返農莊。
並給那個護衛反覆交代,要他一定要看住楊海波,別鬧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來。
車廂內,玉釵與寶瓶都是有些擔心的看着江龍。
江龍突然沉聲道:“那個婦人的男人,也就是那個女孩的父親叫程山,當年是府上的護衛,他是因爲維護景府的顏面才悍不畏死當街殺人,然後被判了個斬立決的!
如果我撒手不管,任由那對母女被胡管事一家欺凌,程山在地下也是要對景府寒心的!
而且我景家也不能這麼不管不顧死去護衛的家眷!”
聲音猛然上揚了幾分。
蔣軍聽到耳朵裡,心頭一暖。
正要離開的楊海波與另一個護衛,則是感動的眼眶發紅。
這時江龍又開了口,“蔣隊長,你派人去調查一下曾經爲了景府而失去了性命的那些護衛們的家眷,看還有沒有人日子過的艱難,或者是被人欺凌,統計好後給我彙報。”
“是!”蔣軍抱拳應聲,聲音中隱隱帶着一絲顫抖。
車廂內端坐着的江龍,則是嘴角微挑。
車隊繼續前行,一刻鐘後來到了烏石山下的園林近前。
“好香!”
馬車剛剛停穩當,寶瓶就是迫不及待的掀起了車簾,頓時一陣清淡的杏花香就是迎面撲來。
玉釵則是驚喜的歡呼,“好美!”
山腳下,數百棵杏樹全部花朵綻放,連成一片,像是天上的白雲降落到了地面一般。
江龍隨後下車。
荼都,岡蒂巴克,還有桑蛛機警的來到他的身邊保護。
“江龍賢弟,這邊!”
遠方一棵杏樹下,柴世榮在揮手。
江龍微微一笑,擡手迴應,然後緩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