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暫時用金錢收服了杜娟,但林雅對這個貪財的丫環仍然是不放心的。
自己可以花錢收買,同樣,別人一但出更高的價格,杜娟便會立即翻臉對付自己。
要儘快讓人牙子送人過來挑幾個心腹了!
之前江龍遇襲府中忙亂,林雅不好立即提出挑丫環。
現在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天,府中諸事也是平穩了下來。
有了心腹,就可以在暗中監視杜娟,到時杜娟要做什麼,有什麼風吹草動的,便是逃不過林雅的眼睛了。
又淡淡的瞄了一眼杜娟,林雅收回白玉般的小手放下車簾。
車簾遮擋住照射進來的陽光,車廂內,又是再次變得昏暗下來。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車隊纔來到了位於烏石鎮的景府農莊。
胡管事一直在前邊帶路,今天爲了顯示農莊窮困所以他坐着馬車來到府上之後,就讓車伕又把馬車給駕回去了,剛纔江龍又沒有發話,所以他足足走了一個時辰。
雖然胡管事只是景府的奴僕,但平日裡他憑藉貪墨的大筆銀兩,與壓榨農莊裡佃農們的收入,日子過的很富足,像個員外老爺似的,也能算的上是養尊處優了。
今天穿的這身沾滿泥點子的粗麻衣衫還是他特意借來的。
平時他不種地,出門也有馬車,哪裡走過這麼長時間的路?
走到半個時辰的時候他就給累的腿腳發軟,滿頭滿腦門的大汗了。
不過景府護衛們大多聽說過胡管事的名聲,所以不但沒人同情他,反而走在最前邊的護衛還會連連催促,讓他再走快一些。
即便是累的要死,胡管事也得硬撐着,不然惹的江龍不高興,即便有張姜氏護着也沒用。
畢竟江龍纔是景府的主人!
等趕到農莊的時候,胡管事已經是給累的氣喘吁吁,臉色發白,感覺雙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身上的衣衫與頭髮全部被汗水打溼,像被雨淋過一樣,而且單薄的布鞋鞋底也因爲他走路時擡不起腿,總是在地面上拖着,而給磨出大洞,腳掌心佈滿了水泡與血泡。
聞聽到地方了,寶瓶掀起了車簾。
江龍微微低下頭,從車廂裡跳了下來。
此時農莊裡一百多戶佃農全部站在進農莊的路口處迎接。
“小少爺來了,大家快點上前問好!”
胡管事雖然累的像狗一般直吐着長長的舌頭,但還是要打起精神應對。
只要熬過這一關,故意出難題把江龍給排擠回府,讓江龍打消了管理農莊的念頭,他以後便還能過員外老爺的舒爽日子。
反之,若是被江龍發現問題,那他就完了。
到時莊頭的位置不但不保,而且一旦江龍要施行家法,他小命休矣!
聽到胡管事的吩咐,十幾個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立即圍上來,紛紛開口向江龍問好。
“小的見過小少爺。”
“小的給小少爺請安了。”
“小少爺累壞了吧,快請進農莊!”
一衆景府護衛在衆人上前時,就是擋在前邊,不讓這些人靠江龍太近。
江龍沒有說話,只是揹着雙手,用眼睛仔細打量眼前的衆人。
只見頭前幾個人雖然臉上身上都沾有灰塵,但稍作留意,就能看出來那是故意塗抹上去的,而且這幾個人都是皮膚很白。
目光下移,掃了眼這些人的手掌,江龍心中冷笑,佃農長年種地,在田野間勞作,手上豈能沒有老繭?
不過他不動聲色,輕輕擺手,示意護衛將這些人趕到兩旁。
江龍的目光移向站在後邊的那些佃農。
只見那些人有的又黑又瘦,有的臉色臘黃,還有一些小孩子與老人更是瘦的皮包骨頭。
衣衫上更是舊補丁摞着新補丁。
一瞬間,他就明白這些人才是真正在田地中勞苦作業的人。
見江龍看向那些人,胡管事心頭一跳,隨即立即大聲喝斥道:“你們眼睛瞎了,還不快點過來給小少爺請安?”
那羣人都是老實本份,性格木納,嘴笨,不會說話。
聽到胡管事的命令,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一會才嚅嚅的上前給江龍見禮。
“撲通!”
與先前那十幾個人帶着熱情笑臉然後彎腰欠身不同,他們直接就是雙膝一軟,嘩啦啦跪倒一片。
江龍心神震動!
這,應該就是樸實吧?
“大家起來。”江龍眼角瞄了一眼那十幾個站在一邊的人,伸手虛扶。
玉釵與寶瓶站在江龍身邊,見江龍發了話,那些人仍然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足無措的跪在原地,便是上前去扶幾個年老的婦人。
“小少爺讓你們起來。”
寶瓶扶向一個老婦人的胳膊,淡眉先是輕皺,隨即不知怎的,看着老婦人咧着沒牙的嘴朝着自己感激的笑着,她就是突然覺得眼眶發酸。
嬌嫩的手掌接觸到老婦人的手臂,感覺非常的硬,只有骨頭沒有肉,竟然有些嗝手!
“是啊,別跪着了,你們不用怕,咱們江龍小少爺待人很好的。”玉釵也是連連開口不停的勸說。
幾個護衛也在江龍的眼神示意下上前去扶人。
那數百佃農才一個個的相繼起身。
“小少爺,這些人都是榆木腦袋,笨的要命,您別生氣。”胡管事見衆人連句好聽點的話都不會說,就是強忍着腳掌上水泡與血泡傳來的痛楚,前移兩步到江龍近前說道:“不如您先去看一看小的昨天連夜給您收拾出來的那個小院,先休息休息。
等一會我會幫您罵他們的!”
聽到胡管事的話,那羣沉默的佃農們,便是臉現慌張。
“娘,胡莊頭是不是又想要找藉口罰錢?”
江龍仍然沒有表態,面無表情,他的風格一向是不動手則已,一動手便雷厲風行,永除後患,雖然能看出來這個胡管事有問題,但畢竟現在手中沒有什麼證據,但就在這時,一個小女孩突然扯着身邊孃親的衣袖,哽咽出聲。
“家裡沒錢,又要餓肚子。”
小女孩又黑又矮,衣衫單薄,看上去只有六七歲大小,或許是因爲小臉上沒有肉,顯得兩隻眼睛非常大。
衆人本能的順着聲音響起的方向望去。
而這時小女孩的孃親已經滿臉慌亂的用手掌捂住了女兒的嘴。
因爲力大,手掌心上的老繭把小女孩的臉給磨的生出一片紅暈。
場面一時之間就是寂靜了下來。
胡管事一張肥臉瞬間就是漲的通紅。
不得不說小女孩還真是聰明,一下就點穿了他的心思。
想要保住莊頭的位置,他不得不去討好張姜氏,自然是花費了一筆銀兩。
而羊毛出在羊身上,這筆錢他不願意白花,自然還要撈回來。
農莊裡的佃農便是他的撈錢目標。
“小黃丫,我,我……”胡管事被衆人的目光盯的非常不自在,口齒靈利的他一時之間竟然變的有些結結巴巴。
這時一個穿着破爛粗麻衣衫的胖男孩突然大怒,嗷嗷叫着就要衝向小女孩。
小女孩嚇的連忙躲到孃親身後,一雙大大的眼睛裡,有着深深的恐懼與害怕。
胖男孩身邊的中年婦人眼急手快,一把將胖男孩給抓住。
但胖男孩卻是手腳掙扎,惡狠狠的盯着小女孩的方向,不肯安靜老實下來。
“嫂子!”
這時再次發生了意外情況,景府護衛中突然走出一個三十幾歲的護衛,這個護衛先是神色激動,隨即又換上了一臉的憤怒,甚至雙眼中,還有着一絲不敢相信,“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還有,才三年不見,小黃丫怎麼瘦成了這個樣子?”
蔣軍見狀眉頭輕皺,在走出護衛的身上飛快的掃了一眼,然後湊到江龍近前小聲介紹,“這個護衛叫楊海波,和那對母女……”
聽完簡短的介紹,江龍才曉得楊海波是那個女子亡夫的生前好友。
而女子的亡夫當年正是因爲要維護景府的顏面,當街砍殺了一個辱及景府威名的貴族後代,被判了個斬立決!
事後楊海波對這對母女多爲照顧,但人言可畏,他沒有成婚,婦人又是新寡,他總是往母女的住處跑,就是有了風言風語。
楊海波是個大老粗沒什麼好在乎的,但婦人卻是有些個受不了。
便帶着女兒小黃丫與楊海波告別,來到這處農莊上佃些農田生活。
因爲婦人走之前和楊海波講明瞭離開的原因,所以這些年來楊海波就算知道她們母女的住處,也是沒有再來探望過。
只是楊海波萬萬想不到,當年經常被他抱在懷裡又白又嫩的小侄女,今天居然又黑又瘦,一看就是長年吃不飽肚子給餓的!
如果不是記憶深刻,他差點不敢相認。
“沒,沒人欺負……”婦人話沒有說完,眼淚就是流淌了下來。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
突然,一個老者用手中柺棍重重在地面上頓了頓,濺起幾塊泥土,氣憤的開了口,“咱們莊上的佃農們互相幫助,關係和睦,怎麼可能會有人欺負她們母女?”
“那她們怎麼會瘦成這樣?”楊海波梗直了脖子本能的偏頭吼問。
楊海波是真正上過戰場的軍士,身上本就帶着一股濃濃的彪悍殺氣,此時氣憤之下眼睛都瞪紅了,彷彿下一刻就要拔刀殺人一般,老者就是給嚇的呼吸一滯。
站在她身邊的老婦人這時卻是接了口,“她們佃了農田種,但又伺候不好莊稼,自然要餓肚子了!”
“放屁!”楊海波大爆粗口,“我程山大哥死後老夫人賞了五十兩銀子給我菊花嫂子,她們一大一小兩口子每天才能吃多少糧食?
就算是天天吃肉,這才三年時間,也絕對花不完那五十兩銀子!”
老婦人臉皮發紅答不上來了。
不過胡管事這時突然輕咳一聲開口道:“如果只是吃穿自然花費不了那麼多,不過她們要佃田種,結果莊稼又沒有發芽,你也知道,就算是秋天沒有什麼收成,這佃田的錢也還是要出的。
她們佃的農田多,這一來一去的,自然就是虧了不少。”
楊海波明顯是不相信,便轉身看向了楊菊花。
楊菊花矮下身子緊緊摟着女兒乾瘦的身體,哭着搖頭,大顆的淚珠就是順着臉龐滾落下來,“是我不會種田,把銀子都給虧光了,不關胡管事的事,海波你就別管了!”
“不行!”楊海波大吼。
“小少爺。”
玉釵也看出其中必有蹊蹺,輕輕扯了扯江龍的衣袖,想要讓他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