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華生遁入了陰影
有人在追殺他!
雖然在這個追殺的過程中,好多人被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醫生給反殺掉了,但是本質上,還是有人在追殺他。
具體原因華生此時還不知道,但是他能明確的感覺到.和前幾天的那場空難災害有關。當然了,他肯定是不知道在那晚,夏洛克聯繫了聖子殿下,所以他對於那場災難的認識,和所有其他的平民一樣,全都來自於報紙。
但同時,華生不可能真的和其他平民一樣,被報紙上那些看似真實的報道所迷惑,事實上,在看到報紙上報道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件事情並不簡單。因爲就在事發當天,白荊棘安保公司接到了通知,全員都要前往倫敦上城區的某個花園中,等待某個政府權勢官員的慰問。
那個位置很微妙,正好是在飛艇墜毀位置的反方向,而且那個所謂的‘慰問’,也只不過是一個報社記者的無聊採訪而已。
而在災難事發後的第三天.
就在那個難得晴朗的早晨。
華生並沒有按時去白荊棘安保公司報道,他有些擔心夏洛克,已經有三天沒有聯繫上他了,華生有理由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在飛艇墜落事件中被殃及到,然後死在了某根煤氣管道的爆炸中。
所以,他去了一趟貝克街,至於結果.當然是沒有人。
那之後,華生也只能帶着一絲絲的憂慮返回白荊棘,而當他推開那扇熟悉的大門時
一陣血腥味,鑽入了鼻腔。
其實這一刻,他本應該能意識到事情已經發展到了一個超出自己想象的地步了,但是這幾年的平淡生活讓他的思維漸漸的趨近於理性,導致了他潛意識裡似乎是不願意去想那個最喪心病狂的發展。
他順着這絲血腥味道前行,走過了熟悉的迴廊,走上了二樓,然後推開了瑪麗小姐的辦公室.沒有人。
他又往前走了幾步,推開了其他的幾扇門,結果,馬克不在,他的外勤組同伴不在,湯普森教士不在,整個白荊棘的所有人都不在。
直到他又順着那絲血腥,來到了那扇走廊盡頭,那間不常被打開的儲物室前。
然後,緩緩拉開了儲物間的門
這一刻,他終於發現了,世界依舊還是那麼的可笑。
即使是在整個帝國最負盛名的機械之都,在繁華的大都市倫敦,在被科技、理性、教養、素質、法律、公平、等等等等所宣揚的名詞包裹着的文明社會裡,一切,依舊顯得那麼可笑。
不然,爲什麼自己能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全部都堆積在一起,堆積在他們流出來,在地板上匯聚而成的血泊之中?就如同一幕本不屬於這裡的畫面,生硬的插入了進來,顯得那樣的不倫不類。
華生就那麼怔怔的看了幾秒鐘,然後關上了門。
他走出了白荊棘,在冬日的寒風中,神情看起來沒有任何的異樣,一些路過的女性依舊如往常一樣,被其精緻的面龐所吸引,有的性格開放一些的,乾脆對其投以暗示性極強的目光,華生也如往常一樣禮貌的與這些人交錯而過,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好看男人的指甲已經深深的陷入了手心裡。
熟悉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經,讓他再次回憶起了那些往事,以及自己都快要忘記了的那個念頭.
曾幾何時,他一直覺得,所有疾病的根源,並不是來自於那些微小的細菌或者病毒,而是來自於許許多多更加常態化的東西。
來自於那些不公平,那些階層之間的隔閡,人與人之間的差異;來自於貴族對僕從虛僞的笑意,來自於越來越擁擠的交通,卻越來越昂貴的道路保養費用;來自於金字塔的尖端,來自於那些能影響報紙文字的人;
華生曾經跟夏洛克在一次閒談中提到過,醫學這條路很難走,但是他那句話的本質意思是‘救人’這件事情很難去做。
畢竟南丁格爾只有一個,整個世界,只有那麼一位少女可以單單憑藉‘治療疾病’,達到影響整個世界的程度。
而大多數的醫生,只能在有生之年裡,去拯救寥寥的一些人;並不是說這些拯救不重要,不神聖,而是單純的.不夠。
當你看到一個被你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少年,最終因爲生活走上了偷盜之路,然後被絞死當一個全家人籌集所有的錢,終於治好了的一位孩童,卻在衝撞了某位神職人員後,被無情的扔到了牢裡當出院的病人變成泰晤士河裡的浮屍;當花季少女戰勝了病魔,但是卻戰勝不了越來越繁重的攤位賦稅.
那一刻,所有的醫生都會由衷的覺得,自己所能施與的救治,是那麼的渺小且無力。
華生看似十分平靜的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樓前,但他沒有着急上去,而是在街口的一張長椅上坐了一會,果然,他看到了一些反覆徘徊的人。
這些人是殺手.
有某個人,或者某一股力量想讓白荊棘的人全部死掉聯想到不久前的飛艇災難,華生很確定,白荊棘安保公司可能在無意間,成爲了某個線索鏈之中重要的節點,而某些人爲了掩蓋真相,開始進行了十分徹底的清洗活動。
那麼自己,則因爲今天上班的遲到,成爲了這次清洗裡的那一滴沒有被洗乾淨的油污。
他起身,來到了對面的雜貨店,買了一頂帽子,然後用自己的名牌厚西裝和店鋪主人作爲交換,得到了他那件明顯已經過時了的冬衣。
就這樣,他掩蓋了自己那一頭過於漂亮的金髮,走入了公寓對面的小巷子裡,並一直走到了盡頭。
那裡,有一位他經常拜訪的老人。
可是此時,那位老人已經不見了,那臺用以遮風擋雨的廢棄蒸汽燃爐裡,人去樓空,但.就在牀邊的破舊小桌上,卻擺放着一把手術刀。
刀下壓着一封信
華生走過去,將那封信拿起來.信上的字跡不是很好看,能看得出書寫的人已經很久沒有摸過筆了,但是在那字裡行間,卻依舊能感覺到一股子刺眼的鋒利勁。
【上次占卜,我說,你的人生很快就要變得精彩起來。
但是我不太知道‘精彩’這個詞的含義是否貼切。
事後想一想,其實我的意思應該是伱終於有了一個理由,去做你一直想去做的事情了。
你和我年輕時候很像,不僅僅是酒品,或者是長相更多的,是你我都擅長一些普通人不太擅長的東西。
所以,我自作主張的爲你留下了這件禮物,當做你這麼久以來,請我喝酒的補償,希望你用的順手。
也希望.你我再次相見的時候,仍然可以把酒言歡。
——————至小友,霍爾茲】
華生怔怔的看着這封信,他實在是有點難以想象,那個平時頹廢邋遢到了極點的老酒鬼,竟然會有寫信這種嗜好。
而且從遣詞造句上來看,這傢伙似乎還受到過良好的教育。
只不過.
他看了看手中的手術刀,發現只是在醫療器械店隨手可以買到的牌子,一把只需要20便士,和那些夜裡的酒相比,連個瓶蓋都不如。
所以他笑了笑,有些氣憤的道:
“說了多少遍了,我叫華生,不叫霍爾茲。”
說罷,手術刀在指尖微微一轉,便消失了蹤影,華生扣緊了帽子,迎着風走出了小巷。
並與一位僞裝成路人的巡邏者擦身而過。
那位巡邏者在這個瞬間,十分敏銳的在那厚實的帽檐下,看到了一絲金色的頭髮,他立刻有所察覺,伸出手想要將這人抓住,但是剛剛一轉頭便覺得有什麼東西流進了氣管裡。
他開始咳嗽,然後捂着喉嚨癱倒在了地上,指縫間滲出大量的鮮血,很快,瞪着不甘心的眼睛,死在了雪地之中。
幾個小時後,夜空下的夏洛克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正在上演。
畫面中,華生正在被許多人追捕,但是他就是如幽靈一般,用着各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將那些追捕中的人一個個的殺死。
然而,因爲他殺的人越來越多,導致了追捕他的人越來越多,這些人開始五人一組,配備精良,最終,似乎開始有治安小隊的蒸汽裝甲出現在了畫面之中,甚至還出現了幾名契約者。
夏洛克的雙眉越皺越深。所以說華生正在遭受死亡的威脅?
“你怎麼了?”南丁格爾注意到了身旁男子的異樣,不由問道。
“我要出院。”
“什麼?”南丁格爾一怔,她看不到對方腦海裡的那些畫面,所以覺得夏洛克的這個要求是那麼的突如其來,又毫無理由:“你還不能走,你的身體還沒有康復,起碼你得再等上一天時間,我應該就能恢復一些精力.”
“對不起啦,美麗的女士。”夏洛克說着,伸出手扣着另一條手臂上的石膏,一用力,刺啦一聲,那截石膏直接被撕開,他攥了攥有些麻木的手掌,轉身就要離開。
“不顧醫生勸阻,擅自離開醫院,一切後果由患者自己承擔!”南丁格爾站起來,十分嚴厲的道。
“是麼?”夏洛克猶豫了一下:“那如果我真的又受傷了,只能勞煩你到時候再幫我治一次了。”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南丁格爾的臉上滿是怒意,但是依舊漂亮至極,哪有當着醫生的面擅自離院,還恬不知恥的要求醫生等他回來,重新治的啊!
看着夏洛克消失的方向,南丁格爾十分氣憤的想着,如果你真的又搞得一身傷的回來找我,那治病的時候,必定要吩咐護士,一律用最大號的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