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下了車駕,才走了幾步,身旁一名婢女忽然面露驚惶之色,向上一指,驚呼道:“夫人你看。”
王夫人擡首一看,頓時吃了一驚。
只見兩側崖壁之上,不知何時多了十數只黑毛猿妖,正攀藤掛索,盯着衆人直看。
其中有一隻猿妖魁梧異常,茂密毛髮覆蓋全身,肌肉極爲厚實,顯是此一妖衆首領,它頭頂之上有一絲絲聚成雲團狀的靈氣,這是即將化成人形的先兆。
他望着王夫人,竟如人一般,眼中竟流露出淫邪之色,興奮叫了一聲,隨着它這一出聲,那些猿妖也是一起發出尖利啼聲,吵得衆人頭暈耳鳴,心下發慌。
人人臉上變色,那些馬隊護衛也是紛紛拿起兵刃,背靠車廂而立,面上緊張異常,其餘猿猴倒是好說,可這隻黑毛猿王如此彪悍,若是一齊衝下來,倒是不好對付。
那猿王叫完之後,縱身一躍,就自山崖上跳了下來,恰巧落在王夫人不遠處。
有人高呼一聲,道:“保護夫人。”
王夫人身側立時圍攏上來二十多名家衛,他們單手持矛在手,結成盾陣,將她與兩名婢女團團護在其中。
面對猿妖,他們哪敢大意,毫不猶豫咬碎了嘴中道宮所賜秘藥,一股苦味入喉,霎時精神百倍,紅光滿面,嘴中發出嗬嗬低音。
因中柱洲靈氣充溢,山間多有妖魔精怪,但若沒點倚仗,又怎敢在這裡行走?
是以商隊之中護衛,多備有列玄教中所制秘藥,只這一枚“神力丹”,一刻之內,便使人能有自身五倍之力,可與妖魔精怪相搏殺。
此次王夫人雖是頭次帶領商隊,但出乎意料,她乍見妖魔,非但不懼,反而大聲道:“有勞諸位兄弟相護了,擊退猿妖之後,每人賞銀一錠,絕不食言。”
聽了這話,衆護衛都是大爲振奮,一名頭領模樣的人喊道:“都聽見了沒有?夫人下了賞錢,要是誰敢不出力氣,敷衍了事,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他。”
這些護衛對付精怪都是極有經驗,那盾陣也是堅牢,那猿王試着衝了幾次,也是沒能進去。
正在此時,突然聽得後方一聲大喝,一個人影竄出,對着它後頸就是一拳。
猿王身軀雖大,但是靈活異常,一個轉身,如杵雙臂向後迎擊,只聞一聲悶響後,竟與那人影各自倒退了幾步。
這時衆人方纔看清,那出手的竟是一名身材魁偉的中年男子,只是頭頂之上,此刻有一道符籙懸浮,不時放出一道清氣,似流蘇般垂了下來,將全身罩住,將其襯托得其威武不凡。
有人驚呼道:“是祁衛領。”
一人一猿對峙片刻,那猿精似是知道無法勝過此人,示威似地吼了幾聲,便後退了幾步,忽然往山崖一躍,又回頭齜牙嘶吼了一聲,拉着藤索幾個晃盪,便即不見,那些猿猴也是紛紛退去。
商隊衆人都是鬆了一口氣,紛紛稱讚道:“祁衛領好本事。”
祁衛領哈哈大笑,回身看向王夫人,抱拳道:“夫人受驚了。”
王夫人擡起手腕,道:“來人,給祁衛領封兩枚金錠,除了適才那些賞銀,再給每人多發二十串大錢。”她對祁衛領萬福一禮,道:“日後還要多多仰仗衛領。”
祁衛領擺手道:“夫人哪裡話來,不過要過這險路,還是我等這些老人才可,那些外人,終究是靠不住的。”
王夫人淡淡一笑,不再與他說話,帶着兩名婢女往馬隊中走去。
祁衛領見她方纔被猿王盯上時,依舊很是鎮定,絲毫不慌,心中也有些佩服,暗道:“這女人當真膽大,難怪鄧上師看中了她。”
王夫人往馬隊中路來尋張衍二人,她身邊一名婢女此時出言道:“適才被那些猿猴圍住,可把小婢嚇死了,那兩位道長竟然也不出手,不會是徒有其表之輩吧?夫人不要給他們騙了。”
王夫人冷冷看她一眼,道:“此事我自有主張,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插嘴了?我若今後再聽見此語,你便領了月例銀子自去吧。”
那名婢女登時駭得俏臉發白,再也不敢出聲。
行不得多時,王夫人便見張衍與魚鼓真靈二人站在那處說話,她趕忙上前,萬福爲禮,道:“見過兩位道長了,如今妾身遇上一樁難事,卻要仰仗二位了。”
張衍與魚鼓真人對視一眼,笑道:“王夫人請講。”
王夫人將事情原委一說,她並沒有隱去其中內情,還將自己所猜測的坦然相告,最後道:“妾身如今不得,要往那窪谷走,只是這至空道人往日雖未曾有聞殺掠商旅之事,但可凡事就怕萬一,我底下之人雖能對付尋常精怪,但對付會使道術之人,卻是無能爲力了,這就要請二位出手相助了。”
張衍沉吟片刻,其實若是起了丹煞,帶得馬隊盡數過去那斷索懸崖也是不難,不過此舉未免太過驚世駭俗,因此需換個路數,因此微微一笑,道:“貧道與師叔在此叨擾多日,也欠了夫人一份情誼,王夫人,你也不必繞路,貧道此有法門讓你從此處過去。”
聽得他有法子可不必繞路而走,王夫人心頭一喜,也不追問用何法門,屈膝一禮,道:“那就有勞兩位道長了。”
聽聞馬隊中那兩名道人要施法,可讓諸人過得懸崖深澗,馬隊一衆人等都是好奇,紛紛擠到崖前圍觀。
後面吳管事和祁衛領聽得這消息時,吳管事立刻亂了陣腳,驚慌道:“若真是如此,我等豈不是白辛苦一場?”
祁衛領冷笑道:“你慌什麼,莫非他能帶我等飛過去不成?”
在他印象之中,那些飛遁長空,乘風駕雲之輩,都是可望而不可及之輩,他本是暉覺道宮出身,此道宮乃是列玄教下院,但卻又無有一人能有此等本事,更別提帶得數百人過去,因此第一個反應便是不信。
張衍與王夫人一起來到崖邊,他看了幾眼,在衆人注視之下起手往下一點,立時自他腳下便伸出了一縷白霧,與山路一般寬大,頃刻間連通對面。
他一側身,稽首道:“王夫人,可走了。”
“這,這……”
衆人皆是瞠目結舌,這氣霧薄薄一層,似能透過望見下方深淵,此路也能走人?
王夫人柳眉微微一蹙,隨即眉頭舒展,笑道:“道長這法門倒也新奇,便讓妾身先來試試。”
“夫人,萬萬不可啊!萬萬不可。”
吳管事分開人羣,氣喘着衝上來攔住她,跺腳道:“夫人,不可啊,這明明只是一層霧氣,怎能過人?千萬不可聽這兩個道人胡言啊!”
吳管事心中實是巴不得王夫人早點去死,但這女人是鄧仙師指名道姓要的,若是死在了這裡,他也沒法交代,便上來拼命相勸。
王夫人左右一掃,道:“吳管事年歲大了,你們還不照看着點,快把他攙下去。”
吳管事立刻被幾名護衛架了下去。
王夫人轉過身,看着那一道稀薄氣霧,深深吸了一口氣,伸出一足前一踏,試了試後,只覺腳下如踩實地,心中不由一定,再往前走了幾步,已是篤定,腳步一收,對着身後兩名婢女一招手,道:“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些跟了過來?”
她這時已經走出了懸崖一丈多遠,在旁人看來,猶如凌空站在了那處,底下是萬丈深淵,左右皆是無依無靠,這副場景。光只是看着,就使人覺得頭暈目眩,腿腳痠軟。
那兩名婢女受逼不過,戰戰兢兢,相互攙扶着,慢慢往前走去,她們不敢向下望去。
用不了多時,三人便到得懸崖對面。
吳管事目看得瞪口呆,他擦了擦眼睛,彷彿還不能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幕。
忽然,他渾身一抖,回過神來,拉住身旁的祁衛領道:“這可怎辦纔好,鄧仙師若是責怪下來,老朽一家老小小命難保啊。”
祁衛領心中也滿是煩躁,一把揮開他手,道:“事到如今,唯有去封書信了。”
列玄教宋國分壇中,一名身高足有兩丈的道人正在流瀑底下揮動拳腳,似在演練一套高明技擊之術,隨着他每一個動作,那奔流疾水也是跟着一起鼓脹涌動。
這時有一隻猿猴蹦跳過來,到得他面前一快礁石之上,趴在上面,把一封信箋高高託在頂上。
道人走上前去,將信箋拆開,只看了一眼,他雙目中便兇光外露,起腳一踢,竟將那猿精踢得飛起,口中鮮血噴出,“噗通”一聲,掉落在水中。
道人開口大罵道:“區區小事也辦不好,我還能指望你們幹什麼?”
他恨恨一握拳,將那信箋捏成碎屑。
那王夫人自身長得美豔不說,且那王氏名下,有一處地界盛產孤翁茶,春來實,那是暉覺道觀每年都要上貢上院的好物之一,對他功行頗有裨益,他早就有意染指。
只是那王夫人也有幾分背景,如是硬來,其他師兄弟得知後,難免會出面阻止。
他原本的如意算盤,便是由那至空道人出面,暗中把王夫人搶奪過來,再納爲妾侍,放在宮中調教,這樣能既佔了人,又能奪了地去,可萬萬沒想到竟然被兩名道人壞了好事。
此刻看來,他不出手這事怕是不成了。
這道人陰沉着臉,拿了一隻小笛出來,吹了一聲,只聞天上一聲鷹嘯,就有一隻鐵翅巨鷹降落下來,他往其身上一翻,喝了一聲,就騎鷹而起,往南飛去。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