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始洲陸演教分壇雖名義上只是一處分壇,但是由於高晟圖一力扶持,不但有着各個法壇抽調過來的英銳弟子,規模更是前所未有的龐大,下轄百餘鎮守法壇,教衆足有百萬之數。
爲了制束好這處分壇,壇主之位由總壇派遣過來的長老直接擔任,大護法則自分壇之中立有大功的護法中選出。
而爲了避免有人長久把持此位,故是每過百載,便需換得一名壇主。
這百載之中,便是由一名喚作袁赤楓的長老坐鎮此間,其人雖不是高晟圖弟子,但是資質絕高,乃是現在教中少數可與唐由比肩的修士之一。
只是眼看他還有數載便要離開此間了,卻是爲一件事頭疼不已。
按照教派規矩,下一任大護法必須由他推薦。
這本是好事,只是他一直拿不定主意,到底要將治下哪一位護法舉薦上去。
因爲被舉薦上來之人若是日後立得大功,那不用說,自然是他有識人之明;可這一位若是出得漏子,那他自身也一樣會受到牽連,這讓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分壇之中護法不少,不過大護法必然需從修爲最高的幾人之中選出,這樣一來,範圍也就大爲縮小了。
“赫義方、闡山、楊佑常,唔,孟……”
袁長老眼神飄忽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腦海裡主動跳過了這個名字,直接去想下一個人。
正在他思考之際,門外執事出聲道:“長老,有各處法壇執事送來的奏報。”
袁長老沉聲道:“拿了進來。”
執事走了進來,將數十封奏報放在案几之上,躬身一禮,就又退了出去。
袁長老拿起來一封封看過,眉頭不由皺起。
這些奏報雖各自措辭不同,但說的無疑都是一件事,演教教衆與周圍許多宗派衝突不斷,致使雙方都有不少弟子受得損傷。
實則演教與諸派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演教道法不需外物,且是收徒也不拘你是何身份,只要有緣,皆可入道,再加上界門的存在,令大派對小宗的制束越來越少。
儘管真正大宗大派根本不會在意這些,但是演教勢力遍及諸天萬界,難免是會有一些宗門不賣情面的,而這等事在昆始洲陸上尤其多。
表面上看來,這方洲陸之上靈機無限,寶材無數,似無需爲此煩惱,可事實上,現在可以任憑諸派行走的地界多數是前輩大能開闢出來的,且一旦無人駐守,那麼用不了多久,就又會被妖魔凶怪所佔據,現在能夠維持已然很是不易了,而演教這一摻和進來,可以說分薄了原本屬於各派的收穫。
要解決此事,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設法調遣人手,清除大妖凶怪,開闢演教自家的採攝之地,那至少眼前就不必再與諸派相爭了。
他思忖下來,現下自己正爲大護法的人選爲難,這等事不如就交由這幾人來做,誰人功勞最大,他就舉薦誰人,也就不用再爲此煩惱了。
這個時候,執事弟子又在外發聲道:“長老,方纔有總壇上諭落於祭臺之上。”
袁長老神情一凝,坐直上身,默唸幾句之後,便就有一道靈符飛入進來,懸於他面前不動。
他伸手拿下,打開一看,見上面言說教中攻滅一處羅教分壇後,就押送那壇主去往總教,然而在穿渡界門卻意外被其走脫,經過嚴密查證過後,發現此人身份不簡單,極可能是造化之靈託世,並且其極有可能來到了昆始洲陸,要他設法捉拿,不令其入世爲禍。
見到此事涉及造化之靈,他眼皮不禁一跳,心中沒來由感覺有些不舒服,過了片刻才道:“來人。”
執事弟子走了進來,道:“長老有何吩咐?”
袁長老道:“孟護法何在?去把他喚來見我。”
執事弟子道:“回稟長老,孟護法不在法壇之內。”
袁長老皺眉道:“他去哪裡了?”
執事弟子道:“有人見得大護法前些時日與孟護法一同往荒陸深處飛遁,想是去搜羅總壇指明需要的寶材,只是至今未歸。”
袁長老道:“發傳書給他們,讓他們早些回來。”
執事弟子爲難道:“長老,大護法他們似乎到了荒陸深處,前番壇中已是發出了幾回飛書問詢,可至今沒有迴音。”
袁長老不悅道:“這等事怎不早些報知於我?”
執事弟子跪伏下來,道:“弟子知錯,長老前些時日去了總壇,一回來又操勞俗務,弟子不敢用這等小事驚擾長老。”
袁長老看了他一眼,道:“下次萬不可如此了。”
大護法端誠向來與他不合,顯然執事弟子這回看出端誠可能遇到了麻煩,故是有意無意拖延了消息,無形中可使其多吃些苦頭,他其實不喜歡這等行徑,但既然已是做了,也不會對門下弟子多做苛責。
他沉思一下,道:“去把赫護法請來。”
執事弟子應命而去。
過不多時,一名三旬上下,峨冠博帶的修士來至殿上,恭恭敬敬一禮,道:“見過袁長老。”
袁長老點點頭,喚了他坐下,這才道:“總壇方纔有諭下來,說是有天外異靈入我界中,我演教從來對此輩是嚴加死守,故我需儘快找了出來,好給總壇一個交代,你行事向來周密,辦事也是穩妥得力,這回就交由你來辦。”
赫義方精神一振,他也知曉袁長老和端誠即將回去總壇,到時空出的大護法一職必定會是在壇中護法之中挑選,而總壇所下令諭自己若能完成,那此位不說非他莫屬,也定會成爲袁長老優先考慮的有力人選。
不過他沒有貿然應下,問道:“長老,不知這天外異靈是何來歷,又有什麼本事?’
袁長老很是滿意他的態度,不過造化之靈之事乃是教中隱秘,他不可能說了出來,所以言道:“諭令之中語焉不詳,只知這異靈背後有大能授法,若是心志不堅之輩,極有可能被其以道法所蠱惑,而低輩修士乃至凡人,更是無從抵擋。”
赫義方神色頓時嚴肅了幾分,果然這件事沒那麼簡單,可能比他想象中更爲棘手。
他琢磨了一下道:“昆始洲陸雖是廣大,可人道諸國之內有神祇注目,稍有不慎,就會暴露行跡,此僚雖能蠱惑人心,也多半是不敢如此做的,更有可能是尋找某個小宗駐地,將之轉爲自身道法信衆,這樣既能隱蔽自己,也能尋到一個落足之地。”
袁長老見他自信滿滿的樣子,卻是微不可察的一皺眉。
相較於其他人,赫義方辦事最讓人放心,可其也十分之自負,儘管表面看來對同道十分和善,但內心之中對許多人都是看不起。
以往他可以容忍這些小瑕疵,可若是其人真的做到大護法的位置上,這卻可能成爲其致命的缺點。
他心思一轉,決定點其一句,於是道:“我演教修行,無需靈機,不求外物,然而行道路上,卻需有同道扶持幫襯,這樣才能無往而不利,你要牢記了。”
赫義方恭敬道:“謹記長老教誨。”
袁長老一看,就知道他沒有當真聽進去,不過終究是個可造之才,而且做事從無紕漏,就看此次吩咐之事做得如何了,要是不成,再換人也是不遲。
這時他聽得外間一聲喧鬧,不悅道:“外間發生了何事?”
執事弟子進來稟告道:“是孟護法回來了,還帶了回來不少妖魔屍首。”
袁長老道:“那大護法也是回來了麼?”
執事弟子低頭道:“未曾見得大護法。”
袁長老覺出一絲不妥,道:“你立刻把孟護法喚來,我有話問他。”
執事弟子退下去後,他又對赫義方囑咐了幾句,要其儘快解決此事,壇中人手可配合他行事。
赫義方應下後,就從府中出來,才走幾步,就見孟壺正往這處走來,他心中輕蔑,然而表面卻是禮數周到,笑着打一個稽首,道:“原來是孟護法回來了,有禮了。”
孟壺腳下行走如風,衝他還得一禮,朗聲道:“楊護法,有禮了。”
赫義方笑容微僵,道:“孟護法,在下赫……”只是他話還沒有說完,孟壺已然走入府門之中了。
他把笑容收起,哼了一聲,就拂袖而去了。
孟壺入府之後,就被執事弟子一路帶到內殿,待見得袁長老,便執禮道:“袁長老有禮。”
袁長老正在觀看奏報,聞聲嗯了一聲,“既然來了,就坐……”他一擡眼,見孟壺不知何時已然坐在了下首,不禁一噎。
他咳了一聲,放下奏報,和顏悅色道:“我不久前去往總壇拜見掌教,途中遇到了張供奉,這是他託我帶給你的符信。”說着,他將一封符信從袖中取出,擺在了案上。
其實他明白,張蟬將此書信親自交給孟壺也不難,可託他轉交,就是明着告訴他,孟壺是他弟子,要他照拂一二。
他心裡有幾分不適,倒非是不肯賣張蟬這個臉面,而是想供奉你的徒兒你自己還沒數麼?還要我照顧?
孟壺召來書信,看了一遍,就收入袖中。
袁長老見他坐在那氣定神閒,什麼都沒說,料定這裡面當是沒有牽扯到什麼正事,於是道:“我聽聞你與端大護法一起去了荒陸深處蒐羅寶材,你既已是回來,那大護法又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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