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滄遺蹟,一處無名山脈之上,暗黑高空之下,天殺被恐怖的空間之力傳送出虛空通道,他咬着牙眸中滿是瘋狂的味道,可如論他怎樣努力怎樣拼命,都始終不可能再進去啊。
而原本在他手心的那塊殘布,也因開啓了虛空通道之後就消失了,或許若干年後還會重現世間,但卻已不是天殺的時代的。
所以天殺恨欲狂,爲什麼那個蠢女人要去自尋死路啊?!
可是,終究是無奈,實力的天差地別,他不可反駁!
深呼口氣之後他強制自己恢復冷靜,四下一看藉着月色便發現了自己的處境了,看到雪落痕也隨着他被傳送出來之後他暗歎一聲,但卻不得不大手一揮準備收攏她過來。這個可憐的女子在經歷那麼大的創傷之後已經到達極限了,在通道中只是憑着一縷不屈的意志在行走,而今被這麼狂暴的空間之力一衝,此時已然暈卻過去了。
可就在天殺大手收出之後,他卻忽然一愣,隨後猛然全身一顫,好似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眼中竟罕見的凝重了起來。
剛剛,他那一手,竟沒在這高空顯現出絲毫異象啊!
而雪落痕,也沒被他所收過來!
同時他還在這一瞬間,猛然發覺,似乎,他體內丹田本來活躍無比只差一絲便要凝氣成液屬於煉氣境內大圓滿的法力,卻是忽然變得死寂無比……好似他還是一個凡人,體內根本沒有丹田一般,根本調動不出來絲毫的力量啊!
更甚者,即便是他腦海中因爲服用了迷之蜃花所以雖是煉氣但論強度以及廣度,已經不下於普通的築基大圓滿的神識,也好似被隔絕在了另一個空間一般,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啊!
天殺驚駭,腦海中思路若電光火石般剎那流轉八百里,冒出無數個導致他淪爲凡人的可能,可在下一息卻全部被他排除了,只剩下……或許因爲這片區域的詭異所導致,和,難道他這一次不正常的空間行走,被空間之力所強行傳送出來,所以,他的神識以及法力,已經鎖定在那無垠無盡的虛空中了嗎?!
若是第一種原因的話自然無礙,走出這片地域就行了,可若是第二種原因的話……天殺心中陡然一沉,歷經千難萬險才走到這一步,莫非他的問仙之道,真的要止步於此了嗎?!
要知道沒有神識與法力,他連儲物袋都打不開,連最後的保障叩仙芝都無法溝通啊!
但這些只是在三息之內就閃過的東西而已,現在,他的處境,至少數百米的高空,若無法力凌空虛度,那麼,他將粉身碎骨!
天殺再度深呼口氣,眼神重新恢復冷冽如寒水的死寂,在不斷下墜中他艱難的調整着身子,憑藉着經驗他知道現在他應該距離最高峰的地面,都至少還有着三百米的距離。
若是普通人哪怕是元嬰老祖突兀沒了法力成了凡人,或許面對這個高度都會絕望,只能靜等死亡的來臨。
但他不同,早在凡俗時他便是天滄六國凡俗界無冕的殺手之王,更甚者可逆殺仙人的存在,所以說凡人的一切所能達到的極限,例如速度肉身力量,都被他修到不可能再進步的地位了。
可以說,他這個人,便象徵着,凡人最強!
當年在玄風山脈被李玄風誘騙跳下高達三百米的玄風山柱,他就沒一點懼色,此時雖然沒了修士最爲強大的依仗,但這一年多來的感悟,卻是真實存在,深刻在腦海裡的。
所以他此時比之當年,只會更加從容啊。
眼眸一閃,他在下墜的無盡狂風中看向了離他不遠處的雪落痕,還是那句話,雖然他並不是一個好人,也並非所謂的大男子氣概爆棚的人物。
但,終歸,他不認爲,自己是一個壞人,若是能救,如在地之門面前的兩百修士,他會救。
更別論,這個還讓他頗爲欣賞的女子了。
他閉上雙眸,仔細感悟着天地中風的軌跡,他曾在陰風秘境中創出縱橫身,對風有了一定的感悟,而這個無關乎修爲境界,只在於他的本心,所以他此時雖然失了法力與神識,但要想借助風力做些事情,還是頗爲容易的。
最後他憑藉着與風相融的借力與卸力,終於在離下方一座峰頂還有五十米左右的時候將雪落痕攬在懷中了。
在感受到了一絲異樣氣息之後,他懷中的雪落痕眉頭很明顯的蹙起,顯然對於她這等高高在上的仙子人物來說,即便陷入如此沉睡的境地,都對周遭氣息,如此的敏感。
可卻終究,還是沒有醒悟過來,反而還在下意識中,竟然朝着天殺的懷中拱了拱,好似想要與他更爲靠近一般啊。
這讓天殺本是因接連遭遇難以接受的打擊而沉冷無比的小心肝兒都不禁狂跳了幾下,有些無語的看着懷中的雪落痕。
美女,你別告訴我你平時的清冷都是裝出來的,其實你的內心還是很悶騷的?
但也只是腹嘰而已,他知曉,應該是他掛在胸間的那枚悟道石的氣息讓雪落痕本能的接近而已,跟他,完全沒半塊靈石的關係。
最後終於墜地,天殺終歸還是個男人,自然是不可能讓小美女去當肉墊的,所以只能打碎牙往嘴裡咽的自己給雪落痕充當肉墊嘍。
嘭的一聲悶響,天殺本來已經進行了極致的卸力,可卻未想,兩個人一起從數百米的高空砸到地面,竟有着如此恐怖的威勢啊,砸的他背後的山峰都輕微的顫了三顫呢。
而他自己,自然更爲不堪,當即就牙呲目裂,一口鮮血噴出,他懷中歷經地之門前如此殘酷的血戰都還依舊白衣出塵的雪落痕,那張雪白嬌俏玉臉上,白紗拂塵之間,一朵血花悠然綻放。
天殺渾身骨頭斷裂無數,五臟更是受創不輕,在這一聲悶響下,他大半條命都沒了啊。
但這還不是結束,如此沉重的下墜之力自然不是如今的天殺所能抵擋的,只能隨着山峰的坡度而往下快速翻滾。
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之中,一個潔白如玉幾若完美,不是紅塵物宛若天上仙的赤裸女子雙眸緊閉,她雙手抱膝,好似是身處孃胎般純潔而寧靜,但卻又好似是對外界的懼怕,只能以這種方式來給自己一絲安全感的茫然無措。
柔順長髮靜靜的自她右肩垂落到胸前,遮住了大半的風光,舉世蒼茫天地無物,只有她一人的悽傷。
雪落痕很累,她真的很累,只是築基初期就成爲雪仙宮所有弟子的大師姐,她已經盡全力去做好自己了,每一次歷練每一次修煉甚至每一次談笑與舉止,她都很是刻意的維護自己的形象,爭取讓自己做好大師姐的位置,不讓她雪仙宮的師姐妹和長老們失望。
可直到剛剛,她才驀然知曉自己的無力……她恨,恨自己爲什麼會有這個體質,爲什麼她能夠在那些血光中保持住清醒啊?
若她與她的師姐妹們一起搏殺過,事後即便慘烈更重,她也可以說她已經盡力了,但那種只能躲在法寶中看着平時相親相愛的師姐妹自相殘殺,卻真的……好難受!
若是有可能,她願以自身一人的消亡,來換取她雪仙宮所有人完好……
所以與其說是狂暴的空間之力成了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還不如說,是她自己放棄了保持清醒,而只想大夢一萬載,以此來逃避所有她本應該去面對的東西。
在這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她覺得很安寧,或許有些很重要的東西忘了,但卻無所謂,反正這裡沒人,她可以肆無忌憚的做她自己,所以忘記與記得,又有什麼關係呢?
在這安靜的她在她內心世界都快陷入沉睡的時候,忽然她感覺到了一絲很熟悉的氣息,那是她自出生以來就被宗門老祖賜下的守護寶物,相傳是雪仙宮創派祖師長年累月靜坐悟道的道石,遺留下了一絲玄而又玄的道意。
而她與她雪仙宮那位祖師,體質與血脈,是相同的。
她曾隱約記得這塊石頭她不是作爲代價送給一個至今都不知道名姓散修師兄了嗎?可爲何,又感受到了它的氣息?
這些她不願去深想,也不想去想,只是在這天地茫然,萬古冰冷的世界中,突然有了一抹極熟悉的溫暖氣息,自是下意識的去靠近的。
可還沒等她享受多久,就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天地大震的轟動,恍若她的這片天地都要崩塌了一般,隨後白茫茫的世界,突兀有了一抹不一樣的色彩,那是鮮紅的血色。
本來在剛剛經歷了地之門前的殘酷血戰,她對於鮮血,應該是要有一種畏懼心理的,可此時,不知爲何,她覺得那些血,竟是那般的溫暖。
因爲天地有了血色,所以她不可能再安靜的沉睡下去,那雙緊閉的美眸終於輕輕的睜開了,她看着這場突來的血雨,有些怔然。
隨後,天翻地轉……
雪落痕自天殺懷中微睜開美眸,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張蒼白到了極點的臉龐,這個男人的雙眼緊閉,眉頭緊鎖,好似遭遇了極其慘重的打擊一般,已經昏死過去。
可即便如此,卻還是緊緊的將她護在了懷中,即便天地翻轉一萬年,也終究傷不到她分毫。
雪落痕有些發怔,她如今還尚未完全清醒,甚至都不知道這一幕究竟是真實還是假象,而這個男人,雖然有些熟悉,可卻終究記不起他到底是誰。
只是心中是有些感動的,雖然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卻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天殺的善意。
最終,又再次昏沉過去……
無盡深淵之下,那是一片血色的世界,即便無一具屍身,但這刺目的紅,卻揭示了這片空間曾經發生的某些慘烈。
大地鮮紅,可若仔細看去的話,在那鮮紅之內,卻是有着成百上千條血流在緩緩朝着某處流逝。鮮血本無意識,可此時卻彷彿生了執念一般,即便那處是高地,即便它們要逆勢而行,但卻依舊一往無悔。
而實則,其實滄海魔主,至始至終,都沒有刻意去引導那些鮮血的到來。一切,只是因爲他是魔主,他是血主,在他面前,所有的鮮血,自主虔誠的去臣服而已!
萬千血流匯聚的盡頭,那是一扇古樸厚重的石門,石門上書寫着三個亙古而久遠的蒼莽大字——地之門!
此刻,這座地之門,被天殺等人轟開的那絲縫隙已然消失不見,從門內血湖中延伸出來的萬千血色觸手,也收了回去。
整座大門,好似如過往三萬年般,依舊沉寂而清冷。
但,卻只是好似罷了,畢竟開啓了一次,就終歸開啓了,哪怕周雅將封印重新彌補好了,可,卻終究無法彌補,滄海魔主曾經在石門之外顯化過的事實。
那石門之外萬千血流依舊在往石門之力匯聚而來,就是最好的寫照!
石門之外,在這沉寂而妖異的氣氛之中,突然有着一角鮮血產生了不一樣的變化,它竟然不與其他鮮血一般往石門之內流去,而結合周側的鮮血自我蠕動起來,最後竟然於大地上立起了一個一人高的血色形狀!
隨着鮮血的不斷蠕動,這具血軀越來越像人,最後終於顯化成了一個好似落魄滄桑般的老者。
只是這個老者現在卻並不落魄,他四處觀望一眼,確信這處空間再無人之後,不禁大喜過望的往石門的方向急走而去,最後走到距地之門還有三丈左右的距離的時候,他忽然一跪而下,大聲激動說道。
“滴血經隔代傳人,弟子鐵蒼,叩見血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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