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嗎?”地之門內,無窮血湖之外,周雅立身高空,一襲白衣由風而蕩,顯得是說不清的高冷出塵。
她眼眸中的凝點越過血湖中央的那隻血眼,而浮現出了一個男人的身影,呢喃的怔怔自語着。
她看到了天殺的轉身,也看到了天殺的憤怒大吼,甚至還因爲她此時這種奇異的狀態,雖然幾若是相隔了兩個不同的時空,天與地般的距離,可她對天殺臉上表情的絲毫變幻,卻看的比任何人都清楚。
這是,在擔心她嗎?
呵,可笑,那個男人會擔心她?
周雅心中嗤笑,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是,爲何心中,還有着那麼一縷慶幸呢?
雖然自己現在是九死一生,但至少,他,逃出去了,不是嗎?
不過她在這裡和天殺隔着兩個時空,一眼萬年,望的很開心,可有人,不開心了。
血湖上的那隻血眼表示他有點生氣了,他可以容許別人的挑釁,也可以容許別人的怒罵,甚至還可以容許別人對他的殺意,因爲那些,都是無所謂的東西,他站的姿態足夠高,完全可以無視那些小兒科的玩意兒啊!
可是,此時,眼前的這個女人竟敢無視他,這就讓他很不高興了啊。
三萬年前天滄老人因他而隕落,三萬年內他又視所有的天縱絕驕於無物,即便是剛剛那個有點意思的小傢伙,也對他不得不重視,甚至還要以他爲目標,去追趕以及超越啊。
可眼前這個小女孩,卻膽兒有點大啊,竟然進來的第一眼不放在他身上,這也是敢啊?!
“洛神?”一個滄桑淡漠的聲音自血湖中央響起,在整片血湖的上空迴盪,震起絲絲虛空漣漪,點點血色爲之迸發,朝着周雅身後的那些洛河谷弟子而去。
周雅大手一揮,掃去漣漪波盪,正眼看向血眼,亦是冷漠答道:“正是。”
血魔古洞無限深遠,其間在這三萬年內被魔主誘惑而至的修士與妖獸不計其數,皆化爲了血魔隱藏在其中,越走近實力便越高絕,甚至到最後那一段距離,還出現了堪比元嬰期的恐怖血魔!
若是按照周雅等人先前的實力,自是不可能闖的進來的話,別說只有一百五十人了,就是再翻一百倍一萬倍,甚至將整個洛河谷全宗上下所有修士,加起來,恐怕才勉強能闖進來。
不過就在周雅等人死傷慘重陷入絕望的時候,突然秦瑤胸口,一塊雪白玉袂發光,最後化爲一道白色光流,融入了周雅的身體之中。
那是洛河谷創派祖師,那位傳說中的洛神女,所遺留下來的寶物,而在萬五年前,洛河谷的先人也正是因此,才尋到血魔古洞的。
由於血魔古洞所在的空間與天滄遺蹟並不在同一點,所以每一次進來,都需要依靠這枚玉袂重新來定位與尋找,故而,才被洛河谷高層賜予秦瑤帶了進來。
可即便如此,有着玉袂的守護,洛河谷弟子依舊是十不存一,到如今包括周雅在內,竟然連十人都不到了啊!
至於玉袂爲何會選擇與周雅相融而不選擇實力最強大的秦瑤,則是因爲在衆人之中周雅的天資最高,對洛神賦領悟最深,同時,還因爲她的心境,最爲接近無喜無悲無慾無求的修道真境!
若是洛水仙在這裡,身爲最爲接近天心的無垢之體自然會是玉袂的第一選擇,可洛水仙並沒有同她們一起來血魔古洞,而是獨自一人在歷練,所以周雅,就成了玉袂所選擇的人了。
而玉袂,其實並非是洛神女留下的寶物,而是洛神女之師,地之戰將,所傳下來的東西。
其中,所蘊藏的,是地之戰將的一縷不滅神魂,若在平常自然只是普通玉石,但卻唯獨對滄海魔主的氣息,極爲敏感。
此次甦醒,主動選擇與周雅相融,就是感悟到了滄海魔主的氣息,想要借周雅之身與魔主來個了斷。
但說是借,其實並非是奪舍,隔了三萬年除非是滄海魔主這樣的人物,而即便是滄海魔主,也需要間隔不斷的鮮血才能維持這個半死半活的狀態的,否則即便再不滅,也該要滅了。
所以此時主導肉身的,依舊還是周雅的神智,只是在與玉袂相融的一瞬間,她便從那縷神魂中瞭解到了三萬年前的一角真相,與繼承了地之戰將的一絲力量罷了。
“三萬年彈指,匆匆而逝,再見故人,哪怕是敵對,哪怕只是一縷殘魂,哪怕只是一絲氣息,也終究難得……”滄海魔主嘆息,寬大無邊的血湖奔騰,但卻沒再帶有威壓天地的氣息。
一束巨大的血浪從血湖中央豎起,但這次顯現的卻不單單只是一隻血眼了,爲表尊重,血浪表面,竟緩緩浮現了一個身着黑袍的高大中年人。
說來也奇怪,血海本是極致的妖異之紅,但此時凝聚出來的這個中年人,卻就是給人一種着黑袍的感覺。
他說是高大,但卻也只是比正常人稍高大一點而已,滄海魔主並沒有將整束血浪都化爲了他的化身,只是一人,從廣闊的血海深處,悠悠走來,滄桑雙眸中帶有一縷感慨,與獨立高空的周雅對視。
或者說,是與如今已與她化爲一體的那縷三萬年前地之戰將的氣息,而對視。
黑袍本是給人沉寂的氣息,即便是天殺那般跳脫的性子也很難改變黑色給人固有的認知,但此時這個中年人卻絲毫都沒有讓人覺得凝肅,反而穿出了素白長袍文質彬彬的味道。
是的,就是文質彬彬,堂堂的滄海魔主,三萬年前滄海魔域的主人,相傳能煉化世間與天都能相鬥的絕世恐怖強者,可若不是周雅點明的話,卻誰也不會知曉,這般一個人,竟然氣質會類似於一個書生。
那張臉龐也並沒多少恐怖的樣子,反而還有點中年大叔的帥氣韻味,只是終究活了太久,三萬年的時光在他臉上多少還是篆刻了一絲滄桑的痕跡,猶若刀削斧鑿一般,顯得堅毅而冷峻,可卻是,更爲的引人入勝了。
這般一個男人,這般一個強者,這般一個霸主,他從血海深處緩緩走來,雖然是由無盡的鮮血凝聚而成,但卻恍若實質一般,給人一種真實的感覺。
他與周雅齊平,沒有刻意的帶有任何傲然的姿態,但即便是接受了地之戰將的一縷力量的周雅,此刻,面對這個淹沒在歷史中,堪稱能與天滄老人爭雄,甚至若現在看來,還尤勝一籌的男人,壓力極大!
至於她背後還僅剩的秦瑤等人,更是不堪,竟然在某一個剎那還被滄海魔主的外表迷離了心神,忘記了他的恐怖呢。
“洛神,好久不見了。”即便知道對面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女子,不過滄海魔主還是這般稱呼說道,因爲對他來說,能再見到當年的故人,哪怕只是一縷殘息,也是一件很令人高興的事情。
而三萬年太過悠久,雖然一代又一代的洛河谷掌教皆是相傳洛神是她們的創派祖師,但實則,她們的創派祖師,只是洛神女,洛神之女!
洛神的徒弟而已,至於真正的洛神,則是地之戰將!
“魔主,糾結了三萬年,如今地之門被開啓,也算是冥冥中的天意罷?就讓我等恩怨,一起了結如何?”周雅雖然有着自己清楚的神智,但此時卻是在代替着洛神說話,所以自然大氣而傲然。
魔主輕笑了:“連你的主人都不能讓我徹底消隕,現如今你只剩下一縷殘魂,如何能滅我?”
周雅沉默,的確,雖然她通過那縷殘魂瞭解到了當年一角,與短暫繼承了一股無比強大的力量,但卻終究,不能,也沒有那個實力,去消滅魔主。
“當年那個老傢伙佈下天滄大陣,斬我四世身,分別置於天地玄黃四座陣門煉化,卻不想終究還是熬不過我,讓我逃得殘命。如今,這片天地已然大變,連元嬰之上都尋不出幾人,我看誰還能滅我?”滄海魔主一聲大笑,雙臂大張無比霸道而決然的說道。
可這句話雖猖狂,但卻不得不承認,他,滄海魔主,的確有猖狂的資格!
三萬年前連天滄老人都煉不死他,三萬年後,又有誰能滅他?!
“既然如此,那就再封你三萬年吧,也當是我爲這世間,所能盡的最後一分力了。”
“三萬年後,世間如何天地如何,與我再無關……”
周雅閉目,雙手以極快但卻又好似極慢的速度凝結了幾個因那枚玉袂而烙印在她腦海中的手印,頓時一種蒼茫大氣自她身體之內散發而出,竟在短短一剎那,就將血湖上方的血色餘威,壓的弱了一分。
但還沒結多久,周雅忽然睜開眼睛,看向對面的那個好似文質彬彬但實則恐怖無邊的黑衣中年男子,有些疑惑了。
她冷眉一皺問道:“你不阻止我嗎?”
在她的料想中,她要是想將地之門的封印修復的話,就必然會遭遇到魔主的恐怖打擊的,而她也想好了種種應對方法,甚至都想着死戰到最後一刻呢。
可卻不想,面對她的不斷施印不斷壓制他的血色之力,這滄海魔主,竟然沒一點反應啊?
面對周雅的疑惑滄海魔主嘴角挑起,有些玩味的笑了:“三萬年如何,六萬年如何,甚至即便是九萬年,又如何?不管我阻不阻止你,地之門的封印,都終究會被修復成功的,不是嗎?”
“所以與其如此,我又何必去做無用功,而只爲了留下幾條鮮活的生命呢?”滄海魔主滄桑右眼眸竟然朝着周雅眨了個狡黠的電眼,徐徐說道。
隨後轉身,朝着血海深處走去,一步就好像千里一般,最後變成血浪中一個極小的黑點,消失不見。
而血浪也在他消失之後,從半空中跌落下來,整座寬廣無際的血湖表面,好似鏡面一般平靜,甚至連一絲波瀾都未有。
看着如此大氣的滄海魔主,周雅沉默了,的確,殺不殺她們雖然只是在滄海魔主的一念之間,可修不修復封印,卻也只是在她的一念之間。
可,面對要再度被封印三萬年的殘酷結果,這個人,未免也顯得太冷淡了吧?!
莫非,這就是那等人物的氣概嗎?
即便是現如今天滄六國任何一位元嬰老祖,哪怕是天滄門最神秘的天心老祖,哪怕是地魔宗最恐怖的元魔真人,都從未給過世人這般的感覺啊!
可震撼歸震撼,封印要是要繼續的。
周雅閉上雙眸,沒了滄海魔主的打擾她全心致至的傾入到修復封印大陣之中,企圖將封印修復到最完美,再封印滄海魔主三萬年,甚至是六萬年,甚至是永生永世,直至他血海熬幹爲止!
ps:第二章到,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