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螻蟻,臣服於吾,吾將饒你不死。”
黑暗大裂縫之下,無盡紅光之中,一扇石門之內,血海汪洋之上,那顆狹長血眼冷漠的看着地之門外的天殺等人,緩緩說道。
聲音很輕,很冷,並沒有刻意的帶有任何的誘惑之意,也不曾因爲要依靠門外的人脫困就帶有祈求之色。
只是那般,若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視自己的子民一般,若是臣服,則無視,但若膽敢忤逆,則就死亡。
雖然他困在此地出不去,神通道法所有威勢也不能作用到門之外,好似這般的姿態,有點虛,只是唬人一般。
但,門之外的七百修士,卻無一人,覺得他是虛言,眼神發顫的看着門外那隻血眼,心頭怔然所有的思想都凝固,恍若真的感受到了一個凌駕於天地之上的存在,在朝他們看來啊。
幾若在聞聽到那個滄桑冷漠的話語的第一剎那,剛被天殺喚回神智的某些心智不堅者,又有了一分迷茫。
隨後變得狂熱,最後則是瘋狂,嘴中大吼大叫着,又是用盡全力的朝着周邊人出手,剎那間血色再起。
“還不快走,留在這裡等死嗎?”天殺手下用力一分,握緊了手中長劍,隨後猛然轉身大喝,神色間竟突兀的有了一分猙獰的味道!
寒天林鐵蒼等人心頭一顫,天殺給他們的感覺一直是冰冷而沉寂的,可此時卻竟如此猙獰……這是,他也快撐不住了嗎?
不敢耽擱,快速出手解決掉那些再度陷入瘋狂中的修士之後,他們大吼一聲,想率領剩下的人退出去。
但此時門內的那個冷漠聲音再度響起,這一次添加了一抹情緒,好似是戲謔的味道。
那隻血眼看向天殺,對於它來說,這羣螻蟻裡面,也只有這個小傢伙,值得讓他高看一眼了。
其餘,皆是廢物!
它若有玩味的說道:“你以爲,如此,便能逃過我的籠罩嗎?”
在它話語剛落之際,突然虛空中有着一抹抹若漣漪一般的波動自血湖之上傳來,透過大門的縫隙,朝着天殺與衆散修傾蕩而來。
而在那些漣漪所過之處,虛空中又生出了無數只與血湖之上那隻血眼相同的幻影,一般冰冷,同樣無情,好似立於高高在上的九天之地一般,俯瞰着裂縫之底的所有修士。
且這次長劍所盪出的清風壁障不管用了,漣漪透了過來,直入每個人的心中,當先直面者便是天殺,他感覺自己體內的血快要沸騰了一般,腦海深處衝起一股暴虐的味道,黑色的瞳孔變得血紅,心中眼中腦中,只剩下了一個念想,那就是殺殺殺,殺殺殺啊!
有長劍護體的他都如此,就更別談其他人了,還未退出多遠的數百修士,突然靜立當場,寒天林冰冷的眼中血光幾度閃爍,最後竟然朝着他旁邊的親侄子,寒如風一劍砍去啊!
頓時間平靜了沒多久的七百散修,再次陷入混亂之中了,天上刀光劍光不斷,地上殘屍倒地,血染了這片裂縫深淵。
且死亡之人的鮮血並非是一動不動,而好似是高處往低處流一般,化成一道道一條條纖細的蜿蜒血流朝着石門所開的縫隙流去。
可實則,若論地勢,石門那頭,卻是更高啊!
“殺殺殺!”
有人大叫,有人怒吼,他們真的是受不了了,或許此刻的他們還保存了一分靈智,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但卻就是控制不力腦海中想要殺戮的慾望啊。
看着眼前的同伴,但卻早已失去了以往的熟悉,而浮現在腦中的只有那副討厭的皮囊,皮囊之下有着汩汩鮮血流動,那是引動他們瘋狂最原始的根源。
他們恨不得撕破那肉,斷掉那骨,享受到那種美味鮮血的味道啊!
七百人混戰,人人皆用盡全力,不論防守只會進攻,且刀刀皆是切金斷石的寶刀,劍劍皆是威力強大的神通道法……幾若在剎那間,這裡就成了一個人間地域,鮮血與殘屍的遊樂場,慘烈淋漓!
位於衆人最前方的天殺自是沒參與他們的戰鬥,雖然他也被那隻血眼所影響了,但他手中的寶劍也不是蓋的,一縷縷清流接連不斷的被送入到他的身體中,幫他抵消掉那股魔音漣漪的動盪。
他的眼眸雖紅,可他的心,卻是極度的平靜。
看着眼前這幅人間慘象,他沒有阻止,到現在他也無力阻止了,這般瘋狂的場面別說是他,就算是此時的寒天林,都是多處受傷,在某一剎那被十多道同爲北寒城弟子的劍光劈中,一身白色寶衣,已成了破爛碎條啊。
寒如風更是悽慘,受到寒天林那一擊之後就被撞翻在一側的懸崖之上,昏倒在地上,雙目緊閉氣息微弱,幾近半死。
至於雪落痕,此時倒是沒什麼異樣,因爲她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所以早在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第一瞬間,就放出了一個雪白的鈴鐺,化作白色大鐘,困住了己身,既不讓自己去傷害別人,也不讓別人能傷害自己。
“臣服吧,不要再掙扎了,獻上寶劍,與吾融爲一體,吾賜予你永生。”
此刻,半空中,虛空漣漪依舊在不斷的閃爍,而由漣漪帶起的血眼虛影,更是遍佈整個裂縫之底。
所有的血眼皆是看着天殺,一閃都未閃的冷漠說道。
天殺沉默,忽然問道:“現在我也出不去了,是嗎?”
他看向頭頂,那是鐵蒼先前所說的拂塵紅光,可現在看來,卻是哪門子的拂塵啊,根本就是鮮血凝練而成的好不好?
血眼輕顫,裡頭似乎閃過一抹欣賞,說道:“現在,我給與你選擇的機會。”
他看着天殺,他並不是不能控制天殺,即便天殺手中有劍,但,正如一開始他的血光能被長劍所製造的清風壁障所阻一般,若是他真的有心,無論任何人,或是任何物,皆阻不了他!
至少,這個年代,不會有!
那七百修士會死,被白鍾所護的雪落痕會死,同樣天殺,也會死!
可是,碾壓這些螻蟻,對它來說沒有絲毫欣喜的慾望,所以,他並不想多上心。
只是稍稍言語,然後靜等結果就可以了。
至於這場混戰會持續多久,戰到最後活着的人又會是誰,他並不關心。
反正,都是一羣將死之人。
“那麼,能不能告訴我,給我一個機會,一個打敗,甚至殺死你的機會?”天殺轉身看去,直視地之門內,血湖浪潮之上,那隻血眼真身。
血眼不屑冷笑:“這是激將?”
“好久沒跟活人說過話了,很多東西都快忘了呢……”血眼感慨,隨後無甚在意的說道:“不過也無所謂了,即便你真的殺了我又何妨?若有一天你成爲了我,或許能被人殺死,也是一種幸福。”
“殺死我是不可能的,除非你能讓整個遺蹟都爲之破碎,不過若只是逃出去的話,那倒也並不是不可能。”
天殺眼中一亮,沉默握劍,靜等血眼下文。
血眼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賣關子,而話說到了他這個境界這份心態,也沒有開玩笑賣關子的情緒了。
他直接說道:“天滄宮闕,那個老混蛋的傳說你應該知道吧?三萬年來我曾聽聞你們後世關於我們那段歲月的記載,雖然大致相差不多,但卻有許多,是無稽之談……”
血眼眼中閃過一絲感慨,似是記起了某些往昔歲月,但卻並沒有多說,而是話鋒一轉的說道:“你們相傳,若是天地玄黃四座陣門齊開,那個討厭的老傢伙就會迴歸……雖然我並不相信,但那也無所謂了,想要逃出這座地之門的辦法只有一種,那就是溝通外界的另外三座陣門,只要你有它們的鑰匙,那便可以溝通,現在的我無法干預。”
“只是,你有嗎?”血眼玩味的看着天殺。
天殺神情一沉,但突然,他又好似想起了什麼,古怪的看着血眼,說道:“你說的鑰匙,是什麼呢?”
“一塊殘布,那個老傢伙將整座天蒼大陣的陣圖斬成了四塊,分別對應四座陣門,而我手裡的這塊,就是讓地之門現世的那塊殘布。”石門之內,血湖之上,血眼面前,突兀有着一物從滾滾血海中涌現出來。
那是一塊好似羊毛製成的布塊一般,通體古黃,有些破舊,好似是凡俗界普通人家的擦桌布一般古樸而無奇,但即便從血湖中翻滾而出,它也未沾染到一絲血跡,就足以說明,它的奇異了。
看着這塊殘布,天殺的目光更古怪了,看着殘布之後的血眼,眼中,好似,竟閃過一絲可憐。
可憐?
血眼疑惑,隨後不屑的笑了,只要等我吸收了你們的血液,破了這座天蒼大陣,本尊就可出來,讓天下都成爲殺戮與鮮血的天堂!
但是,忽然,血眼一滯,本是冰冷無情的瞳孔,突地閃過一抹愕然,隨後他有些沉默了。
“這個,算嗎?”天殺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塊破布,歪着頭有些試探的看向血眼說道。
血眼心頭不淡定了,如果他有心的話……這真是說什麼來什麼啊,沒想到這個螻蟻,竟然真的身懷其他陣門的鑰匙啊!
早在黑山的時候天殺就曾聽說鐵蒼是因爲一塊殘布而開啓的天滄宮闕分殿了,那時他心中就浮現了一絲古怪的念頭,殘布?似乎,我也有誒?
但還是不敢確定,畢竟天下布條何其多,憑什麼我的殘布就是你的殘布啊?
可直到此時,親眼見到門內血眼拿出的那塊殘布之後,他纔算真正確認,原來自己真的身懷不世機緣而不自知啊!
“咳咳,莫非不是?”不過沒聽到血眼的準確回覆,天殺心頭還是有些忐忑的,有些驚疑的問道。
隨後他將這塊殘布一收,可是手中又浮現了另一塊古黃色的破布。
雖然與剛剛那塊無比相似,但紋絡形狀,卻終究是有些不同了。
天殺有些靦腆了,羞射問道:“那這塊呢?”
血眼雙目大睜……呃不對,它如今只有一隻眼眸……血眼獨目大睜,眼中滿是錯愕與震驚之意啊。
殘布一分爲四,普通人得到一塊都是天縱機緣,可眼前那人,那個穿着黑衣服的螻蟻,卻竟然……獨得兩份啊!
這等福緣這等幸運,這即便是……老天爺能忍,他都不能忍了啊!
天殺嘆息,一塊是在陰風秘境得到的,一塊是在上浮城的兩個散修手上得到的。
其實他也不想要那麼多,畢竟破布一塊,除了用來指路還能做什麼呢?要那麼多作甚啊!
可卻終究,他還是有兩塊的!
天地玄黃四大陣門,獨佔兩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