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行倒吸一口冷氣,一時間被狠狠的打擊到了。一百多人,這還是墨家剩下的門人弟子,墨家不愧是兩大顯學之一。
已齒既然敢讓這些參與考覈,自然是有把握讓這些人通過考覈,畢竟這次只是選拔屬吏,難度並不是很高。
一個縣,楚王親自下詔任命的縣尹、縣丞、縣尉,才三人。就算加上其他低級屬吏,也就是十餘人。
因爲這次要將所有的屬吏全都固定下來,讓他們不在跟從縣尹一同上任一同離開。故而每縣所需的屬吏,少則兩人,多則數人甚至十餘人,只看各地縣尹所需。
如此,墨家的這一百多人,若是全部選用,則完全可以補滿十餘縣乃至二十縣的空缺。
想着,許行突然慶幸了不少,好在楚國的大儒陳良十幾年前就死了,儒家子弟離散不少,實力大爲衰弱。不然,光是儒墨這兩大學派,再加上楚國道家實力還要超過儒墨兩家不少。
許行心中大略一算,若是道家的學子也全都參與考覈,再加上各地遊仕的人,或許這次考覈的競爭會很激烈啊。
想着,許行不由有些悽苦的自嘲一笑,跟墨家一比,自己這支傳承數百年的學派,就跟一個剛剛學會行走的幼兒一般。
已齒注意到許行的神色,開解道:“許子何必如此,待你我將大王所說的紙造出來,抄寫典籍就遠比現在容易,不像現在這樣費時費力費錢。到時,許子還會爲壯大學派而擔憂嗎?”
許行聞言,看着已齒露出迷茫的眼神,問道:“工尹,這些年,我們調用了無數的人力物力,而且你們墨家的優秀弟子,也大都投入到‘紙’的研製之中。算算時間,從開始研製道今日,也快有十年了。只是,十年過去,也僅僅只是得到一些無法使用的半成品。”
說着,許行臉上浮現出一屢悲觀之色,長嘆道:“老朽也快到花甲之年了,按照現在的進程,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在有生之年,見到這種只需要用筆寫下,完全無需刀刻的紙來。”
已齒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僅僅只是一瞬間過後,眼神再次堅定起來,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潤,信心滿滿的道:“許子何必遲疑,十年前,大王得到琉璃與紙的製作之法,讓司空與在下研製。如今,琉璃的製作,早已不成問題,工匠已經能熟練的製作琉璃。
這就說明大王的製作之法完全沒有問題。”
說着,已齒嘆氣道:“只是,琉璃與紙不同,琉璃雖然稀少,但是,無論是鑄劍師哪裡,還是方術士哪裡,偶爾也能煉製出來,只是沒有找到秘方罷了。所以,琉璃的製作方法,是有跡可尋,只需要不斷實驗配方罷了。
而紙這個東西則不然,之前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既沒有任何經驗可以借鑑,也不知道前進的方向,需要我們從無到有的進行探索。正是因爲方向難尋,故而才浪費了大量的人力以及物力。”
說到這,已齒笑了笑,一邊向工坊一側的木架走去,一邊笑道:“好在進過近八九年的摸索,我們已經造出了第一張紙,已經找到了前進的方向,剩下的就是不斷的改進,以讓紙達到可以書寫的程度。”
說話間,已齒已經來到木架前,然後打開木架上一個寬大的木盒,露出一張被蠟保存起來的黃黑色的紙。
看着這張紙,已齒想起獲得這張紙的情形,頓時露出了笑意。
雖然這張紙很厚,三張紙的厚度就快趕上牛皮的厚度,雖然這張紙無法書寫,墨汁滴上去就被紙給全部吸收,雖然這張紙很硬很脆,用力一捏就碎。
但是,這是衆工匠精心研製的第一張紙,這代表他們已經找到了前進的方向。
想着,已齒豪情萬丈地道:“許子,既然現在我們已經找到了秘方,在下相信,用不少多久,我們就可以造出可以使用的紙來。到了那一天,抄寫一本書的時間,一定會會極快,不到現在的十分之一。”
許行看着信心爆滿的已齒,依舊很沒有信心的搖了搖頭:“工尹,紙這個東西,雖然可能會書寫起來方便,就跟帛布一般。但是,在下擔心紙的價格會遠比木簡貴,甚至可以與帛布相當啊。”
已齒聞言,露出一臉的沉重,他知道許行說的是什麼。
不是因爲紙的原料,紙的原料僅僅只是木頭竹子,這些並不值錢。許行說的是紙的製作時間,每一張紙的製作,都需要耗費數月時間,如此長的時間,即便紙的原料便宜,但是紙的價格也便宜不到哪去。
也就是因爲這個原因,從而導致紙的研發舉步維艱,極大的遲緩了紙的實驗。
當初燒製琉璃,數日功夫便可進行一次實驗與改進,而紙則不然,一次實驗需要數月,一次改進也需要數月。正是因爲如此,已齒在去年便得到第一張紙後,至今也沒有再次獲得突破性進展。
想着,已齒目光堅定道:“許子放心,只要我們能獲得一張能夠書寫紙,只要不斷改進製作過程,紙的價格會低下去的···”
許行聞言,有些遲疑,也有一些期待。
另一邊,太學中。
已經老邁的環淵,將楚王送來的信看了一遍後,立即寫下數封信函,然後向自己的弟子吩咐道:“速去將這幾封信送給爲師的好友,告訴他們,楚王招賢···”
是日,郢都賓館一時人滿爲患,有參加自薦考覈的,也有陪同觀望的,也有來看熱鬧的。
次日一大早,熊槐得到景翠從賓館拿來的名錄,大略一觀,便大喜過望道:“令尹,這是真的嗎?僅僅昨日一天,便有三百餘人前來自薦。”
熊槐露出難以置信之色,被這個人數震驚了。
景翠聞言嘴角頓時一抽,他昨日便接到在賓館負責接待的人的稟報,他的兩個下等門客偷偷前去報名了!
接着,又想起昨日那一大羣聲勢浩大的墨家子弟,嘴角再次一抽,點頭應道:“回大王,確實如此,僅昨日便有三百餘人前來自薦,而且,經過簡單考覈,全都是識字之輩。”
“好,好,好!”熊槐吐出一口氣,笑道:“如此寡人也就放心了,就可以放心等到十一月了。”
說着,熊槐心理又默默加了一句:還有十月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