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依照祖制,立太子應當立嫡立長,太子蕩身爲大王嫡長子,正是太子的最佳人選。”
聽到秦王如此大膽的想法,張儀立即給出了反對意見。
雖然張儀也知道太子不喜自己,若是可以,他也想找一個對自己有利的公子做太子。
但是秦王馬上就要死了,太子樗裡疾就在門外,這個時候還太子,這不就是製造禍亂嗎!
不僅是對秦國,對自己同樣也是如此。
秦王聞言沉默許久,問道:“不知相國以爲公子稷如何?”
張儀沒有多想,開口道:“大王,天下紛爭不斷,沒有那年是不打戰的,公子稷爲人軟弱,不是太子之選。”
秦王“嗯”了一聲,再問道:“那麼公子壯呢?”
張儀答道:“大王,公子壯爲人輕佻肆意,難爲國君。”
秦王張了張嘴,話到了嘴邊卻沒有說出來。
自己的兒子雖然還少,但是其他人全都太年幼了。
廢一個即將成年的太子,立一個少年做秦王,這就是腦袋抽筋了。
張儀見秦王張了張嘴,似乎還要把其他人選,便出言道:“大王,太子不僅是嫡長子,即將行冠禮,而且爲人堅毅,極有主見,其他公子全都太過年幼,和太子一比,全都不如太子。”
秦王聞言仔細的看了一眼張儀,見其一臉堅定,不似虛言。
便嘆了一口氣,不由的閉上了眼睛。
心中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再次擔憂起來。
回想起昔日的商君,正如面前的張儀,自己還沒有即位的時候,就對商君恨之入骨。於是,即位之後沒多久,便逼反了商君,導致商君外逃,幸好魏國不收留商君,商君無奈之下,不想坐以待斃,只好真的起兵謀反了。
現在太子就跟當年的自己一樣,一樣年輕力壯,一樣對相邦痛恨不已。
那麼自己的兒子會像自己當年一樣,會把張儀逼反嗎?
這結果顯而易見,剛剛自己的詢問,太子已經給出了答案。
但是張儀和商君不同,兩人雖然同樣有才,但是孤傲的商君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到了魏國還被魏國拒絕入境,並被趕了回來。
張儀不一樣,除了這幾年,張儀的對外策略,一直都是親魏善楚,與這兩國的關係很好。
不對,現在張儀與楚國魏國的關係也很僵,楚王魏王應該很恨張儀吧。
但是以張儀在楚魏兩國的人脈,若是張儀逃到楚魏兩國,那麼楚魏兩國毫無疑問會收留張儀的。
張儀走了,那麼張儀的親信魏章以及甘茂還會留在秦國嗎?
甘茂爲人圓滑,滑不溜手,在侍奉張儀的同時,還能交好太子,他或者會留在秦國。
但是魏章···
太子一直都看不起魏章!
對於這些事情,秦王心知肚明。
張儀逃到國外,對於秦國來說,這又是一個公孫衍,比起公孫衍,張儀的危險更加大,他已經在秦國擔任相國十餘年,太瞭解秦國了。
或許······
秦王心中一狠,或許自己的臣子就應該自己處理,寡人就應該處理了張儀,免得太子跟自己一樣,沒有處理好商君的問題。
秦王緩緩地睜開眼睛,盡力將眼中的兇光掩蓋,讓自己平靜地看向張儀。
此時張儀依舊畢恭畢敬的在牀前拜倒,希望秦王能聽自己建議,不要在臨死前再起波瀾!
秦王注視張儀許久,就在張嘴大喊張儀弒君謀反的一瞬間···
秦王看到張儀頭上出現幾縷灰白的頭髮,頓時又心軟了。
一轉眼就快二十多年了,尤記得第一次見張儀的時候,他還是一個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的縱橫策士。
那時候的他,還是一個落魄的說客,但是風采照人,才華橫溢,嗯,而且滿頭都是青發。
這二十幾年,張儀可是把全部的心血全都交給了秦國,爲了自己,爲了秦國,不惜得罪了魏國與楚國。
秦王心中清楚,張儀對楚魏兩國一直都是有感情的,親魏善楚,在不違背秦國利益的前提下,張儀一直都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而自己與張儀君臣相交二十多年,又豈是沒有絲毫感情的!
想到這,秦王雙目頓時溼潤,再次閉上了眼睛。
心中不由暗暗感嘆:或許,當年父親臨終之前,面對商君時,心情也是如此複雜糾結吧!
於是把問題留給了我自己解決,可是現在得秦國與自己即位之初不同。
那時,秦國與楚國接連聯姻十餘代,兩國極爲親密,父親最親近的寵臣,就是楚國景氏一脈的人,自己喜愛的寵妃也是楚國公室女子。
當時秦國的敵國,也就只有山河日下的魏國罷了。
現在···
放眼望去,全是敵國!
若是太子與自己當年一樣,一朝處理不慎,放走了張儀,那秦國就要出現嚴重的問題。
有自己的榜樣在前,太子即位一定會對張儀下手的!
張儀的爲人肯定會逃跑的,張儀會不會怨恨太子?
張儀不知道,但是當年商君憤而起兵造反的情況,現在還歷歷在目,寡人信的過張儀!
卻信不過人心!
但現在就讓寡人對張儀下手,寡人不忍心!
怎麼辦?
秦王心中思緒萬千。
只是久病之軀已經難以維持如此強度的思考了。
“噗···”
秦王突然噴出一大口鮮血,接着發出一連串的咳嗽。
“咳咳咳······”
張儀見秦王發出一串咳嗽聲,猛地擡起頭來,見秦王的被子上、牀帳上全是血跡,接着直起身體,又見秦王的嘴角全是鮮血,頓時發出一身驚呼:“大王!”
大殿外一直緊張等候的秦王后、太子等人,聽到張儀的驚呼,接着又聽見張儀大聲喊“太醫”,頓時什麼也顧不上了,一口氣衝了進去。
四人來到秦王的牀邊,頓時大吃一驚。
“大王!”秦王后率先發出一聲驚呼,接着與太子蕩一同走到牀邊,見到秦王滿臉鮮血,立即喊道:“太醫,太醫,快爲大王看看···”
“父王?”太子蕩輕聲呼喚數下,見秦王沒有反應,頓時大怒。
“張儀···”太子蕩滿腔怒火,轉過頭去,怒氣衝衝的看着張儀,咬牙切齒的大吼道:“張儀,你剛剛究竟對我父王說了些什麼,爲何我父王的病情突然加重,以至口吐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