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熊槐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身爲楚王,他對太子想要殺鄭袖以及算計子青,心中很失望。
令他失望的不是太子不應該對威脅他地位的人下手,而是他在錯誤的時間找錯了對象。
難道他不知道子青此刻正爲了楚國而在趙國做人質嗎?
楚國在南,趙國在北,距離太遠,如何能有效的打擊到子青。
一旦子青在趙國聽說自己母親被殺,那他從此一定會怨恨楚國的。
這無疑是在給自己製造敵人!
而更讓熊槐失望的是,太子還分不清敵我。
太子的同胞兄弟子蘭已死,子彘年幼,而庶兄弟中,以子青爲長,旺財即將行冠禮,所以說,接下來十年內,能給他提供臂助的人,就只有子青了。
關鍵的是,子青因爲其母鄭袖的緣故,更重要的是當年《廢肉刑詔》的頒佈,導致子青已經沒有即位的可能,除非太子等人全死了,否則他是沒機會了。
哪怕是熊槐自己在決定廢太子後,在下一個太子的人選上,都首先排除了子青,而是將子青作爲輔政的宗室重臣,讓他做新王的令尹子西,以穩定朝政。
更何況,再等兩年,公子平也快行冠禮了。
這樣,子青根本就不是他的威脅。
最重要的,熊槐對齊國的謀劃已經完成了將近一半,一旦齊國滅亡。那麼,在趙國呆了多年,與韓王關係密切,熟知趙韓內情的子青,就將是楚國未來穩住韓國,溝通趙國的關鍵人物。
所以說,正常情況下,子青不僅是太子的臂助,而且說不定未來還能以叔叔的身份輔佐公子平。
就這,太子竟然不僅沒想着拉攏子青,反而還想把子青推出去,並徹底排擠出楚國。
想着,熊槐心中一冷。
這一刻,他連心中因爲南後而生出的對太子橫的憐憫與不忍也徹底消失了。
頓了頓,熊槐將轉頭看向昭雎,希望昭雎能出面壓下此事。
畢竟,區區一羣大夫說事,他這個楚王還沒有必要親自下場。
只是,昭雎一見楚王看過來,他立即坐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直接無視了楚王的目光。
他剛剛一見這些人同時將矛頭對準鄭袖,他便知道自己之前對太子橫說的那番話是現在事情的根源。
身爲罪魁禍首,此時此刻,他有什麼面目出來說話呢。
站在楚王這邊?沒臉面對太子橫啊!
站在太子這邊?同意誅殺公子子青之母?
這也不行。
於是,昭雎微微低下頭顱。
此時,熊槐見昭雎直接裝起鴕鳥,微微一怔,而後,他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昭雎,便將目光看向上將軍昭浪。
另一邊,昭浪在江淮羣臣突然攻擊鄭袖時,就已經坐不住了。
鄭袖的生死跟他沒關係,他也不在意。
可是,他關心的是,江淮羣臣將已經翻過去的事情再拿出來鞭屍,這明顯不符合江淮貴族的利益。
雖然,之前因爲江淮貴族叛亂的事情,楚王已經將罪魁禍首滅門,而其他從犯只是殺了參與其中的首惡,並根據罪責大小進行降爵。
然後江淮叛亂之事翻過,剩下的江淮貴族紛紛聚集在他這個大將軍的身邊。
現在,江漢那些貴族突然那鄭袖說事,若是他們成了,那他們會不會繼續說上次大王的懲罰不夠?或者說,有人結交叛逆還未被懲處,有人失地逃亡未被懲處,有人私交他國未被懲處等等。
想着,昭浪頓時感到這些江漢貴族對他充滿了惡意。
這事就是衝江淮貴族來的,是衝他來的。
想着,昭浪突見楚王向他看過來,早已按捺不住的他,立即拱手道:“大王,臣以爲諸大夫之言不妥。”
“有何不妥?”熊槐立即笑道:“請上將軍道來。”
“大王!”昭浪應道:“世人皆知,叛黨起兵謀反後,率衆攻打淮陰君的封地淮陰城,淮陰君令尹不願投降叛逆,力戰而亡。而後,叛軍洗劫了淮陰君府邸,這才劫走了鄭袖。
所以,鄭袖之所以穿王后衣袍,這不是自願的,而是被迫的。”
說着,昭浪拱手道:“況且大王之前已經下詔,百姓之屬皆算叛逆挾持,不算參與叛亂謀逆。所以,臣以爲諸大夫的說法完全沒有道理。”
熊槐聞言,立即點頭道:“嗯,不錯,上將軍言之有理。”
“大王。”大夫申鵠急道:“鄭袖身爲淮陰君之母,在淮陰君不在淮陰之際,她卻沒有與淮陰城共存亡,這就是死罪,失土死罪。”
“不然。”昭浪立即反駁道:“大王之前已經下詔,叛逆勢大,各地貴族與縣尹雖失地無罪。”
“而且。”昭浪大聲道:“鄭袖只是區區庶人,她並沒有守土之責。”
“大王。”此時,大夫曾布開口道:“鄭袖乃是淮陰君之母,不僅投靠叛逆,而且還穿上王后服飾,此等舉動,實在是有辱淮陰君的賢名,是故,臣以爲理應處死鄭袖,以爲淮陰君正名,犧牲鄭袖,以全淮陰君。”
昭浪駁斥道:“鄭袖是地位低下的庶人,如何能辱及淮陰君。”
“大王,鄭袖昔日貴爲夫人,曾有大過,當殺,大王看着淮陰君的面上,纔將她貶爲庶人,希望她能改過自新。然後,她卻並沒有體會大王的苦心,不僅沒有以死報答大王,反而投靠叛黨,此等行徑,該殺!”
昭浪反駁道:“她是庶人···”
“大王···”
“···”
隨着江漢貴族不斷加入攻訐鄭袖的行列中,江淮貴族在昭浪的領導下,不斷下場跟江漢貴族針鋒相對。
很快,羣臣便從圍繞鄭袖的爭辯演變成江淮江漢貴族間的爭執。
在羣臣吵的不可開交的時候,熊槐安坐在王位上,見朝中重臣除昭浪外,其他人始終作壁上觀,沒有下場參與其中。
見此,熊槐心中石頭落地,然後輕咳兩聲,打斷羣臣爭執,吸引了所有大臣的目光後,纔看向太子橫道:“太子,不知你以爲此事該如何處理?”
太子橫一聽,頓時一愣,他沒想到父王會將這事向他詢問,要知道,之前的朝議中,父王以及羣臣都很少問他的。
此時,太子橫見殿中衆人全都向他看過來,他心中也十分爲難。
同意殺鄭袖吧,這會讓世人說他謀害兄弟之母,容不下兄弟。
不同意吧,那些被他鼓動的江漢貴族可就要恨死他了。
想了想,太子橫立即決定採取以前的做法。
於是,太子橫拱手道:“回父王,諸大臣所言都有道理,兒臣聽父王的。”
熊槐一聽,頓時大怒,直接當着羣臣的面訓斥道:“太子,寡人將國事全都託付於你,讓你理事監國,你就是這麼理事,這麼監國的。
區區這樣一件小事,你就驚慌失措,毫無主見,不知道該怎麼辦,還有臉來問寡人。”
說到這,熊槐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搖頭長嘆道:“太子,你太讓寡人失望了。”
說者,熊槐臉色不虞的站了起來,然後大聲道:“退朝。”
說完,熊槐直接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