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
公子平按照楚王的吩咐,先將太傅環淵安頓下來,而後又讓留守郢都的大臣每月前來太傅住所拜訪,併爲太傅環淵提供生活所需的物資。
一切安排好後,公子平又親自侍奉了環淵三日,這才告辭離去。
臨行前。
公子平立於環淵身側,一臉恭敬的問道:“太傅,平即將返回壽春覆命,臨走之際,不是太傅有什麼要對祖父以及我父說的嗎?”
老態龍鍾的環淵聞言,沉吟了一下,開口道:“大王賢明,老朽沒什麼要跟大王說的了。”
“至於太子···”環淵想了想,緩緩開口道:“如今之形勢瞬息萬變,若是太子有朝一日看不清局勢時,那就請太子戒驕戒躁,以靜制動,親以待人,以純孝侍奉大王。
老朽聽說,德行完備的人,即便是再混亂的局勢也不能使其迷茫。
所以,老朽最後再教導太子四個字:靜以養德。”
說完,環淵用一雙清澈的老眼看着公子平:“公子,可記下了。”
“靜以養德!”公子平口中重複了一遍,默默在心中記下,然後拱手應道:“太傅,平已經記下了。”
“善!”環淵笑着點了點頭,然後閉上了眼睛。
公子平見此,拱手一禮,然後輕輕邁出腳步向門外退走。
正在公子平即將跨過門檻時,環淵突然睜開眼睛,看着公子平道:“公子,老朽想了想,或許在不久後,大王可能會跟齊國加深盟友關係,會相互交換質子。
若是公子有意,可自請前往齊國爲質。
齊國的稷下學宮,乃是天下的學術中心,遠非太學可比。老朽想來,以公子之聰慧,若是公子能在太學求學一段時間,一定會對公子大有幫助的。”
公子平一怔,回頭看時,卻見太傅環淵又閉上了眼睛。
彷彿,剛剛的話只是他的幻覺一般。
“······”
數日後,公子平回到壽春,然後將太傅環淵的話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其父太子橫。
“靜以養德!還讓你去齊國做人質?”
太子橫聽到公子平的話,頓時皺起眉頭。
如今父王深居後宮不出,他身爲監國太子,正是樹立個人威望的時候。
這個時候還跟以前一樣什麼都不做,這不是白白浪費了父王給他樹立自己個人威望的機會了嗎?
還有,讓公子平去齊國做人質。
也虧得說話的是太傅環淵,若是其他人,他就直接一口口水吐人臉上。
公子平不僅是他的嫡長子,而且還是他唯一的兒子,乃是未來楚國的太子以及楚王。
讓未來的楚王去做人質,不僅他丟不起這人,楚國也丟不起這人。
想着,太子橫搖頭嘆道:“唉,太傅終究是太老了。”
數日後。
十月初一,楚國新年,大朝。
這一日,熊槐現在大殿上接受了羣臣的朝拜,然後又帶領羣臣出城舉行祭祀,完事後又在宮中設宴招待羣臣。
宴會中,熊槐說了一段祝詞後,便離場返回後宮,讓太子橫主持宴會。
一晃半月而過。
十月十五,楚國再次召開大朝。
大殿上。
熊槐聽取羣臣關於上一年的國情,然後宣佈今年繼續修養,結交各國,儘量不動刀兵。
事情安排完,熊槐一臉輕鬆的看着羣臣問道:“諸卿可有他事上奏?”
熊槐問完,見近處的重臣全都沒有開口說話,正欲宣佈退朝之際,突然,羣臣的中間傳來一個聲音:
“大王,臣聞之,人不信則不立,國不信則衰,是故,昔日商君在秦,爲取信於民,乃立木於國都之門。信立矣,法俱矣,則必嚴於執法,以信天下。
臣又聞,功必賞,過必罰,此國君之寶也。過不罰,攻不賞,此乃亂之始也。
今國中有大王親近之人犯罪,於國有大罪,而大王卻視而不見,不予重罰,此等賞罰不明,臣以爲乃大王之失,還請大王鑑之。”
“嗯?”熊槐一臉疑惑的看向說話的人。
這人是大夫申鵠,乃是廷理的屬官,國中刑罰,也是這人的職責。
於是,熊槐一臉肅然地問道:“申卿,不知國中何人犯罪,若是卿有真憑實據,寡人絕不徇私。”
“大王英明。”申鵠拱手一禮,然後應道:“大王,臣要說的不是他人,正是淮陰君之母鄭袖,當日江淮反叛之時,叛逆鄭袖身穿王后衣冠,以王后之禮接受逆黨朝拜。
此爲逾越,此爲大不敬,按律當斬。是故,臣請大王殺鄭袖以正國法。”
熊槐一聽,立即發現這事不對。
江淮叛亂基本上已經在六月份就平定了,叛逆也在八月份全部解決了,而鄭袖也在六月中旬奪回淮陰後,就被他派人送到子青在淮陰的府邸。
現在是十月中,這事都過去好幾個月了,這時候突然有人提出要殺鄭袖。
這事就不對了。
在他已經軟禁鄭袖於淮陰君府邸的情況下,申鵠還要殺遠在趙國爲質的子青之母,這不是謀害子青,並破壞楚趙兩國的關係嗎?
鄭袖應該只是一個引子,可是,那這次風暴的目標是誰呢?
是遠在趙國的公子子青?
還是近在咫尺的寡人?
亦或者其中還有其他國家的影子?
想着,熊槐立即露出遲疑之色:“這······此事······”
熊槐遲疑的一下,然後看向羣臣,試探的問道:“諸卿以爲如何?”
羣臣一聽楚王開口,昭雎等重臣也還搞不清申鵠突然揪出鄭袖的目的所在,不願輕易開口,故而紛紛做出沉思狀。
而羣臣的中間,早已打過招呼的大夫曾布等十餘人,立即齊聲拜道:“大王,臣以爲申大夫所言在理,公子子青之母,參與叛逆,大逆不道,理應殺之以正國法。”
熊槐一看拜倒的衆人,見他們全都是原江漢地區的中低層貴族,而且,最關鍵的是,熊槐知道很清楚,這些人中大部分都參加過太子的宴會,跟太子親近。
見此,熊槐心中猜測,這事十有八九是太子煽動。
如果是太子出手,那很顯然,太子肯定不是在針對哪個已經做了庶人二十年的鄭袖,而是針對遠在趙國的子青。
那太子爲何針對子青?
熊槐回想了一下這段時間的事情,心中立即有了猜測,這肯定是因爲江淮叛逆尊子青爲王引起了太子的忌憚,所以太子打算殺鄭袖立威。
不!
熊槐看着殿中請求誅殺鄭袖的江漢貴族,哪能不知道太子橫的計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