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缺領命離去後,熊槐轉頭看向昭雎問道:“令尹可有何事?”
昭雎應道:“大王,江淮那邊的消息,叛逆攻克壽縣等三城之後,緝獲壽縣戶冊典籍,而後,叛逆立即下令強行徵召百姓入伍,三日內從壽縣徵得五萬大軍,從淮陰徵得兩萬士卒,從廣陵徵得萬餘士卒。
這裡的八萬大軍,加上叛逆再次從封地徵得兵,現在叛逆在三地已經聚集了二十五萬之衆。”
“二十五萬大軍。”熊槐微微一怔,現在他徵得兵一個都沒到,而叛軍哪裡,大軍數量卻短時間膨脹了三倍,這真是道理不如蠻力啊。
“不僅如此。”昭雎接着道:“大王,叛逆攻取壽縣等三處要地後,江淮震動,許多貴族開始響應。探子來報,許多江淮的貴族也開始公開打出旗號響應,並徵召士卒準備與叛逆同流合污了。”
“哼,亂臣賊子!”熊槐輕哼一聲,然後又問道:“令尹,可還有壞消息。”
昭雎沉吟了一下,點頭道:“大王,江淮那邊就這樣了,但江淮之外,也出現了狀況。剛剛,臣收到鎮守江東的景陽傳來的消息。
景陽聽說江淮動亂後,本想趁叛逆立足未穩之際,率江東楚軍前去廣陵平叛,但是,就在他出發前夕,江東謠言四起,越國遺民隱隱有起事蹟象。
所以,景陽爲保江東,只得繼續鎮守江東,不敢輕離。”
熊槐聞言,立即開口道:“江東尤其是吳地,已漸漸歸化我楚國,人心已定,縱然有那麼幾個心懷越過的賊子,也掀不起大浪來了。
江東之地,現在最主要的問題不在於內,而在於外,在海外的外越人,以及躲在南邊叢林裡的越人,一旦這兩個地方的越人攻打越地,寡人擔心越地的越人會起別樣心思。就如同昔日滅亡數十年的中山國一樣。”
說着,熊槐立即吩咐道:“傳令給景陽,讓他率軍前往會稽駐紮,震懾越人,不要給越人任何機會。至於平叛的事情,自有寡人處理,讓他不必擔心。”
“是,大王。”昭雎應了一聲,然後看着楚王遲疑了一下,開口道:“大王,臣收到消息,這幾日來,江淮叛逆的使者頻頻接觸各地貴族······”
就在昭雎向楚王彙報江淮消息的時候,隨着景缺出宮將楚王只在郢都等各地將士二十二天的消息傳出,隨着楚宮外變成兩半的王案擺出,原本準備跟在鄢陵君與景缺之後進言,準備趁機逼迫楚王暫停變法的大臣,一得到楚王傳出的這兩個消息,頓時便偃旗息鼓了。
太子府中。
州侯將宮中傳出的消息一一稟報後,頓時喜笑顏開地道:“太子,太好了,有了大王的保證,這下無人敢開口言及與江淮叛逆妥協了。”
太子橫同樣也面帶喜色。
之前江淮反叛的消息傳來,頓時令他陷入了驚慌之中。
如果說整個郢都誰最擔心江淮之事,那太子橫可以肯定的說,不是楚王,也不是令尹,更不是唐昧屈原,而是他這個太子啊。
因爲江淮叛軍以王后之禮相待鄭袖的緣故,太子橫便知道江淮叛軍不僅背叛了父王,而且還背叛了他這個太子。
父王乃是楚王,而且已經六十多歲了,敗了也就敗了。
令尹昭雎即便是敗了,那他也還是楚國的射陽侯,唐昧與屈原,最慘的也不多是失去家族,甚至他們還可以逃亡國外。
而只有他這個太子,一旦敗了,或者與叛逆妥協了,那他就將失去整個楚國。
更重要的是,與做了三十多年楚王的父王不同,他還沒即位呢!
是以,當他得知叛軍勾連趙國準備立庶人之子子青爲王時,他當場暴怒,誓與叛逆不兩立。
當他得知鄢陵君上書逼迫父王與叛軍妥協時,他就立即發動自己身邊所有的人,準備與羣臣貴族激辯,遊說楚王不要與叛軍妥協。
這還是他這個太子行冠禮後,第一次拿出自己所有的實力來,強硬的發出自己的聲音。
但,當楚宮外擺出那張變成兩半的王案後,州侯潘君等人一聽到風聲,便在半路調轉車頭打道回府了。
現在,太子橫得知自己父王與叛軍勢不兩立決不妥協後,渾身都輕鬆了。
忽然,太子橫想起鄢陵君的上書來,又皺眉道:“州侯,現在父王斬案立心,孤已經不擔心郢都的羣臣會再去進言與叛逆妥協了。可是,各地封君貴族哪裡怎麼辦?
這次父王調兵平叛,爲了趕速度,可是緊緊只是徵召了壽縣以西,江淮江漢的楚軍,漢北,陳蔡,洞庭,彭澤等地的楚軍,因爲距離太遠,消息傳遞困難的緣故,並沒有派出使者前去調兵。
現在父王徵召的楚軍,加上郢都十萬楚軍,也才三十萬左右,而各地貴族與叛逆多有往來,若是人人都與鄢陵君一樣,拖延出兵速度,未能在接下來的二十二天之內趕到,這個該如何是好?
要知道,現在叛軍的數量已經接近三十萬了!”
“太子放心。”州侯笑着拱手道:“江漢與江淮不同,江漢封君那裡,大王派出的令尹掌握着封地內相當一部分的權力,所以這裡的封君沒有實力敢與大王正面衝突。而且,大王祭天成神的消息,在萬衆矚目之下,傳的沸沸揚揚,廣爲人知,整個江漢之間的百姓都以大王爲活着神。
這樣的情況下,別說他們心中有異心,就算他們真的敢響應江淮叛逆,真的起兵反抗。”
州侯不屑的道:“若真是如此,那麼根本就不用大王出兵平叛,只需一道詔書,一個謁者,一屯將士,就可以將逆首緝拿歸案。”
太子橫聞言,想起不久前黑帝廟外百姓那瘋狂的一幕,不禁笑道:“不錯,父王神靈,他們根本無法與父王對抗!”
“父王神···”說着,太子橫突然臉色一變,瞬間渾身一僵。
此時,州侯見太子橫笑着笑着突然臉色大變,心中疑惑,不禁問道:“太子,可是什麼地方有問題?”
太子橫聞言,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無事,孤剛剛只是在想該怎麼平叛罷了。”
州侯聞言心中一疑,正欲寬慰太子,但話未出口,便見太子橫揮手道:
“州侯,孤還有其他事要處理,今天到此爲止吧。”
“···”州侯聞言,詫異的看了太子橫一眼,然後拱手應道:“是,太子,臣告退。”
州侯離去後,太子橫獨自呆在大廳中,沉默了許久,然後,他突然拔出腰間寶劍,對着自己的木案用力一劈。
“嘭!”
良久,太子橫臉色十分難看的看着卡在木案中間的寶劍,一字一頓的輕聲囔囔道:“這···這一定是劍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