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雎離開楚宮後不久,屈署也進入宮中。
待驅散左右後,屈署從袖中拿出一份竹簡,獻給楚王后,拱手道:“大王,叛逆六賊給臣來信,讓臣給那些叛逆通風報信,並讓臣在必要的時候倒戈一擊。”
說着,屈署小心翼翼的看着楚王問道:“敢問大王,臣該怎麼回覆?”
熊槐在屈署說話間,將六君給屈署的迷信看完,然後沉吟道:“既然六賊要賢卿通風報信倒戈一擊,那賢卿就答應他好了,這段時間,卿將朝中的動靜,包括軍機大事甚至是我平叛大軍到淮南後的部署,也可以通報給六賊。”
“這···”屈署聞言瞄了楚王一眼,見楚王一臉正經並非說笑的模樣,便應道:“臣明白了。”
接着,熊槐又開口道:“賢卿,稍後你回信的時候,提醒六賊一句,就說朝中已經向那些反叛的貴族許下重諾,只要他們願意在朝廷平叛的時候倒戈一擊,那麼寡人不僅會既往不咎,而且還會進行重賞。
卿讓六賊務必保持警惕,免得被一些混入叛軍的奸人暗算了。”
屈署立即點頭道:“是大王,臣明白。”
“還有!”熊槐最後又叮囑道:“卿之嫡次子也在六地,日後寡人平叛的時候,讓他小心一些,見機行事,別死在亂軍之中了。”
“大王愛護之心,臣感激不盡!”
······
三日後。
昭雎與景缺一同進入宮中。
禮畢。
景缺雙手奉上一卷竹簡:“大王,剛剛鄢陵君來信,說之前大王已經下詔全國,免除全國一年的稅賦,並讓百姓休養生息。可是,現在距離大王詔令,不過才大半年的時間,大王又要徵召百姓作戰。
這前後矛盾,百姓無所適從,是以徵兵一事,百姓多有抗拒,困難重重。
所以,鄢陵君希望朝廷給他一個月時間安撫百姓,一個半月之內,他一定會率軍趕到郢都的。”
熊槐聞言目光一沉,立即從侍者手中接過竹簡,展開一看,果然,信中多事推諉拖延之詞。
“混賬東西。”熊槐大怒道:“是,寡人是免了全國今年的賦稅,可是,寡人在詔書上可是寫的明明白白的,軍役不包括在內,一旦國家有事,百姓還得從軍作戰。
現在他竟說寡人出爾反爾,依我看,這不是寡人出爾反爾,而是他起了異心了吧。”
熊槐冷哼道:“徵兵需要一月,他鄢陵有那麼大地盤嗎?鄢陵就在郢都左近,乘船而來快則一日,慢則兩天,而他趕到郢都竟需半月,這真是豈有此理。
他也不算算,算上他來郢都的時間,加上寡人率軍從郢都趕到江淮,還需要一月之久,這麼長時間,恐怕整個江淮都已經傾覆了吧。”
此時,景缺拱手道:“大王英明,臣也以爲這是鄢陵君的推諉之詞。而鄢陵君在國家危難關頭,面對朝廷的召令,依然有次之舉,臣以爲這是因爲他心中還有疑慮。”
“疑慮?”熊槐大怒道:“他心中還有什麼疑慮?我看是他心中起了異心。”
景缺張了張口,拜倒:“大王,江淮反叛突然,各地貴族議論紛紛,譴責者有之,嘲笑者有之,同情者亦有之。而不久前,叛軍更是公然宣稱,說他們之所以反叛乃是在新法的逼迫下不得已而爲之,若是大王願意斬殺唐昧屈原二人,那他們就願束手就擒,以死謝罪。
這個消息傳到各地,各地貴族無不感同身受,並對叛軍抱有極大的同情。
是以,臣以爲,鄢陵君之所以百般推諉,那是他對唐昧屈原二人心有疑慮,同時也是對江淮叛軍心有疑慮,更是對這一場會讓楚國大衰的內戰心有疑慮。”
“呵呵!”熊槐聞言,看着景缺冷笑道:“寡人看,你這個司馬同樣也心有疑慮吧。”
景缺聞言,沉吟了幾個瞬間,然後叩首道:“是,大王,臣之前心中也有疑慮,自從三天前臣得知叛軍打出的旗號後,臣心中就有了疑慮。
可是,臣思索了三天之後,看到鄢陵君的信後,現在臣心中已經沒了疑慮,臣這次進宮來,一是向大王陳訴鄢陵君或者各地貴族的心思,第二件事就是···”
說着,景缺一臉肅然地看了楚王一眼,然後視死如歸的拜倒:“大王,臣請大王下詔誅殺唐昧屈原二人。”
“混賬···”熊槐瞪着景缺,大怒。
“大王雖然惱怒,但臣還是要說。”景缺面對楚王的憤怒,心中雖然恐懼,但卻不退反進:“大王,此時此刻誅殺唐昧屈原,有三個好處。
其一,讓叛逆的藉口消失,分化江淮的叛逆;其二,可讓國中父老認清叛逆的本來面目,不在對叛逆有同情之心;第三,唐昧屈原一死,國中貴族疑慮頓消,必定會立即團結在大王身邊。
有此三點原因,足以讓我們快速平定江淮叛亂,儘量保全我楚國元氣。
所以,臣以爲無論叛逆所說是真是假,都足以誅殺唐昧屈原兩人。”
說罷,景缺長拜道:“大王,我等貴族享受國家的優厚待遇,自當要爲國分憂,爲大王分憂,此時此刻,正是他們二人報效國家報效大王的時候。
還請大王以國家爲重,以社稷爲重,何惜區區兩個臣子,還請大王以大局爲重。”
熊槐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平靜的道:“好一個報效國家,報效寡人!司馬,若是此時此刻江淮封君口口聲聲的喊着只要除掉你,就願意放棄反抗,向寡人謝罪。
如此,司馬你會如何選擇?”
景缺愣了愣,他沒想到楚王會把問題擺在他頭上來。
想了想,景缺毫不猶豫道:“大王,如果那羣叛逆想要臣的人頭,那麼臣爲了楚國,爲了大王,願意獻上人頭,以平息內亂。”
“說得好聽!”熊槐面上笑了笑,心中對景缺的話絲毫不信,但是,他依然露出一副感動的神色道:“好好好,賢卿忠心耿耿,堪稱羣臣典範啊!”
景缺聞言心中微微一鬆,大王說這樣的話,是不是大王願意誅殺唐昧屈原了呢!
正想着,他又見楚王開口道:
“賢卿的心意寡人已經知道了,寡人想來,此時柱國與左徒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只是,如此忠心耿耿的賢臣,寡人心中又何忍呢?
而且爲了區區一羣叛逆,而拋棄自己的忠臣,此事太過不智。
更何況,賢卿都願意爲了楚國而不惜性命,寡人有何忍賢卿做出如此犧牲。
所以,如果那羣叛逆索要賢卿的人頭,寡人是萬萬不願賢卿犧牲的。同樣,現在叛逆索要柱國左徒的人頭,寡人也不願他們犧牲。還有,如果那羣叛逆索要其他大臣的人頭,寡人依舊不會同意的。
是故,關於犧牲之言,還請賢卿勿提。”
此時,昭雎聞言,立即大讚道:“君慈臣賢,君臣一體,萬衆一心,無往而不利。雖天下可舉,何況區區叛逆呼!”
說罷,昭雎拱手行禮道:“臣爲大王賀。”
熊槐哈哈大笑道:“不錯,君臣同心,無往不利。”
說着,熊槐立即從王位上站了起來,然後抽出腰間的太阿寶劍,在昭雎景缺驚訝的目光中,對着面前的王案狠狠一劈,瞬間將王案劈成兩半。
“來人,將此案放置在宮外,告訴所有人,寡人絕不會對那羣叛逆做出任何妥協,有言與叛逆妥協者,猶如此案。”
昭雎景缺看着變成兩半的王案眼皮子跳了跳,同時拱手道:“大王神威。”
熊槐點了點頭,又向景缺吩咐道:“司馬,你立即傳訊各地縣尹貴族,告訴他們,寡人只在郢都等候一月,是徵兵令發佈的一月後,也就是二十二天後,會正式率軍從郢都出發前往江淮平叛,若是他們無法在接下來的二十二天內趕到郢都,那就讓他們不用來了。”
景缺看着一臉認真之色的楚王,心頭巨震,不敢反駁,立即低頭應道:“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