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白看着惱羞成怒的林琅,感覺到她那清澈的眼睛裡,滿是控訴,她一定是恨死自己了,恨自己這樣的魯莽,他想告訴她,現在是什麼情況,但又想她,最好什麼都看不到,都感覺不到。倒不如來恨他吧,反正,她對他的印象本來就不好。
她的脣這樣的軟,她的眼睛這樣的美,她還這樣的小,許墨白感覺自己罪孽深重,自己死倒沒什麼,自己之前做過的事,死個十次八次不足惜,可是,這樣年輕與美麗的生命,自己怎麼捨得怎麼忍得讓她給自己賠葬。
明明是隧道,怎麼這般亮,許墨白想到,人昇天堂之際,總是會有光明驟現,莫不是現在,他們所要去的地方,便是那般的光燦之所,他的目光深沉中有嘲諷,想自己在這樣的時候,還想什麼天堂,就是地獄,他也下得吧,可是,林琅啊林琅,我拿你怎麼辦?怎麼才讓你免了這一厄運……
鱷魚也有眼淚,而此時的許墨白,竟全然不顧自己的生死,只覺得有愧於這樣的林琅,他的目光裡,不自覺的流露出這種與他本身極不相趁的悲憫之色,他的丹鳳眼本極耀目好看,帶了這抹神色,竟如深邃的海,引人淪陷,林琅慕的愣住,竟有些察覺,她用力的推着許墨白,想看外面,到底在發生什麼?
但如蜉蝣撼樹,許墨白如壓在她身上的山,紋絲不動……
餘良作手裡的槍幾次瞄過去,但許墨白在躲,他躲開了他的視線,在車後座上彎下身子去,他不敢冒然出手,必須一槍斃命。
撞擊讓他也找不到靶心一樣,他急中生智,槍口向着那車的車輪。
許墨白聽到電話響,他拿出來,“老大,我們已經在葛王村了!”一手壓住林琅不讓她起身,他知道,他們現在不能起身,不知道對方手裡有什麼,人家有備而來,勢必得他性命的,他不能讓自己與林琅成爲對方的靶子。
“我們在禹山隧道,已經被追上!”許墨白剛說到這裡,卻聽到一聲清脆的槍響,隨之,他們的車開始偏出去,車輪在打磨爆開。
郝雷在車撞到了一邊的隧道牆體時,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一切是怎麼的發生的,就感覺一陣猛烈的撞擊,胸前一痛,彭的一聲,安全氣囊瞬間撐開,他感覺自己的頭還是撞到了前面的車窗玻璃上,血一下子糊了眼睛,腳卻還踩着油門的,車子轉着轉着,不知道都撞到了什麼,幾下亂撞之後,才堪堪的停住了。
他最後的意識裡,是小腿上的一陣刺痛,不知道什麼卡住還是刺進了他的肌骨裡。
許墨白在撞擊開始的一瞬,
電話已經脫手,聽不到黑三在說什麼了,他下意識的緊緊的抱住了林琅,一陣的光影閃爍,他只曉得緊緊的,緊緊的抱着林琅。
咣,咣,咣,接連的撞擊,車翻了個身,又在隧道里側身滑行了好遠,直到撞到轉彎的牆體才停下。
在這一瞬間的撞擊中,他只曉得保護着懷裡的女子,背彈起撞到了車身,車子倒下的時候玻璃撞碎了,就算是他再緊緊的抱着林琅,在車子側翻的一瞬,林琅的腦袋還是撞到了,許墨白感覺到自己摟着林琅脖子的手下有溫熱溼濡的液體滑過。
“林琅,林琅……”他吼着她的名字,在撞擊結束之後,卻忘了她根本聽不到,而且比這更恐怖的是,他聽到了隔了不遠的,那輛車又一次駛近的聲音。
他現在,壓在林琅的身上,而另一邊的車門,他算了下,等他打開車門跳出去,正好曝身於對方的面前。
那車急急的剎車聲。
有人跳下車來。
權衡利弊之後,許墨白選擇賭上一把。
許墨白將林琅腦後的手拿出來,將那些血,是的,血,他的心絞痛了一下,他不知道林琅怎麼樣了,但現在,他要自救,救自己,他將林琅流出的那些血,抹到了自己的一邊臉上,再倒在林琅的上面,蓋住了林琅,他裝出昏迷的樣子。
餘良作看到滿地的狼藉,車在地上滑出好遠的黑漆漆的車痕,玻璃的碎渣鋪了一地。車前面的引擎蓋打開着,緩緩的煙氣冒着,他一步步走近。手裡那柄由黑市買來的自制手槍,架在他的手臂上。
司機在動,是蠕動一樣的,暫時不足爲懼,餘良作的目標不是他,就不再理會,他看着後座上。
許墨白側頭躺在那裡,似乎他的身下還有一個人,餘良作愣了下,他剛剛一直不知道車上還有一個人。
好像是個女人,穿着白色的裙子,他也只是腦子裡閃了下,他仔細的看着許墨白,破碎的車窗玻璃落在他的後背上,他的手臂上滿是刮傷,血珠正滲出來,而最多的血,在他的右邊臉上,簡直看不清他的臉了。
餘良作的手一頓,許墨白一點動靜也沒有,他心裡想,死了吧……
這時,跟在他身後的人突然說了句:“怎麼樣?要不要補一槍?”
裝做死去的許墨白,這時心裡也已經揪緊了,這輩子,他不知道還會有多少次面對這樣的情況,這一次若不死,他一定會祭天祭地祭神明,他從來不信那些,是不是忤了天命,才遇到這樣的情況……
餘良作看了看,他閉了下眼
睛,這是他的偶像,是跺跺腳,整個桐城都會顫三顫的男的人,今天,竟死在了他的手下。
善惡終有報嗎?可是,他呢,他殺了人,他此後,是不是就永遠淪到不可饒恕的命運裡。
“不用吧,已經死了……”餘良作說道,那麼多的血,怎麼會不死呢,這麼嚴重的車禍,他欲走近了細看。
還想看看,被許墨白壓住的是什麼人。只是純粹的一點好奇心。
許墨白清晰的聽到了餘良作的話,這個聲音,他在心裡想着,怎麼會有一點點熟悉的感覺。
但他不能動,一動不能動,他能感覺到那人在靠近,似乎還在特意的觀察他。
就在這裡,坐在他們車裡的另一個人喊道:“成沒?快走,有車來了!”
餘良作他們立即回過頭去,果然,隧道另一頭,閃過一道車燈,而且還特意的晃了晃大燈,也許是看到這裡有車停着,在發出警示。
餘良作馬上說道:“走,我們走!”他拉着另一個兄弟,就跳上了車。
許墨白聽到他們的車開走的聲音,他的心終於放下,他支撐着自己剛剛擡起頭,就又聽到剎車的聲音。
他又一次的緊張,不知道這些是什麼人,直到聽到黑三手下的阿忠叫道:“是老大的車,黑哥,真是老大的車……”
許墨白提着心,終於放下來,經過這一場,他的渾身竟也虛脫一樣,他叫了聲:“郝雷,郝雷……”竟沒有動靜,而他離開林琅的身體,試圖拉起林琅,這時,有人過來,猛的拉着上面的車門。
有人跳上來:“老大,老大,您怎麼樣?”
車門被猛的打開,有人伸手進來,再有人過來,拽着許墨白,有人吸氣,因爲見到了許墨白臉上的血。
“我沒事,別管我,死不了,快快,救她,還有,赦雷……”許墨白說道。
這樣放鬆之下,卻覺得全身的每一寸都在疼,骨頭如散了架,左手臂上一陣的刺痛,彷彿被刀刮開一樣,火燒火燎的疼。
大家聽他的話,黑三親自的扶着他,站在一邊,好多人上前,將林琅抱出來,郝雷弄出來的比較吃力,方向盤與座椅間夾住了他的身體,右邊小腿也被卡住。
許墨白焦急的看着他們將林琅抱出來,有人開始從車後備箱裡取着工具,準備鋸開駕駛室的車門。
許墨白叫手下一邊報警,一邊叫人開車,將林琅送到醫院去,他剛剛試了林琅的鼻息,雖然微弱,但還有呼吸,現在看,除了後腦外,並沒有別處受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