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尖厲的喇叭聲響徹整個林家禾場,滿地混亂的人羣,都給驚得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都給老子住手!誰再動一拳一腳老子立馬帶鄉里派出所去,絕不容情!”
林學濤一聲低吼,震得在場不少後生們啞口無言,紛紛鬆開了手裡的傢伙。
“林學濤!你小子少在這兒抖官威!今天老子非得廢了劉成纔不可!”
別人怕了林學濤這個鄉長的氣勢,孔大偉倒是橫慣了,不把林學濤放在眼裡,一手揪着劉成才,一手指着林學濤惡狠狠地挑釁。
林學濤二話不說,衝旁邊有根一揮手,“有根,去鄉里派出所!”
在場衆村民一看林學濤動了真格的,各個大氣也不敢出,一些參與打架的後生們,一聽要報案,心裡已經開始尋思着跑路了。
“知道了鄉長!”
有根早對孔大偉看不慣,得到命令,聲音洪亮地應了聲,推起禾場邊的單車就跨了上去,一陣叮咣,已經朝鎮上方向奔去。
“你狗日的敢!”
孔大偉徹底氣瘋了,一把扔下劉成才,邁開大步就朝林學濤凶神惡煞地衝了過來,看得四周村民們個個心驚肉跳。
孔大偉要連鄉長一起打了?這還得了!
“老子連你一塊兒……”
孔大偉衝到林學濤跟前,嘴裡一句話沒吼完,呯地一聲,小肚子上重重捱了一下,一個趔趄,連連退了幾步,一屁股跌在地上。
衆人驚得目瞪口呆,仔細看時,強子已經昂道挺胸擋在林學濤身前,一條剛剛蹬出去的腿放了下來。
“孔大偉,濤子現在是村長,不方便跟你動手,咱倆練練?”
孔大偉二話不說,從地上爬起來,抓起地上一根扁擔就朝強子撲過來,高高舉過頭頂劈頭蓋臉就朝強子砸下來。
孔大偉下手黑,強子可比他更黑,打架那是強子的專長。孔大偉抄傢伙擺陣勢看着挺嚇人,其實犯了忌諱,要下手就得出其不意。這麼大陣勢過來,強子早有準備,搬起一把粗重的條凳迎着孔大偉就砸了過去。
咣噹一聲,孔大偉手裡的扁擔應聲斷成了兩截,肩膀上也捱了重重一下。
在場衆人看在眼裡,一些老少娘們嚇得渾身都是跟着一震,心裡頭暗暗驚歎,這回可算是狠的遇上狠的了。
孔大偉連着兩下沒討到便宜,扔下手裡半截扁擔就朝強子抱了過來,兩人扭成一團,就連林國慶這會兒也沒敢上去拉扯。兩正打得不可開交,冷不防人羣裡突然衝過來一個人影,沒等衆人看清,梆的一聲清脆的響聲,緊跟着就傳來孔大偉一聲慘叫,捂着腦門人,身子癱倒在地。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林家大禾場壓得平展的泥地面上,豆大的血珠子噗噗直往下掉。
衆人大驚失色下,孔大偉這會兒正滿臉扭曲,一手捂着腦門,鮮紅的血從指縫裡直往外冒,跟泉涌似的,而就在他身後不遠處,一臉淤青的劉成才,手裡還愣愣地舉着半截胳膊粗的木棒。木棒上頭,扎眼裡沾着通紅的血跡。
大禾場裡,百十號人,鴉雀無聲。沒有人能想到,給孔大偉飽揍一頓的劉成才,這會兒兔子急了也咬人,愣是趁着孔大偉跟強子扭打一團的時
候,給下了黑手!
就連一旁的強子這會兒也驚得張大了嘴。
“大偉!大偉你咋啦……”
人羣后頭,一個花老慌張的聲音傳來,滿臉憔悴的孔老爺子跌跌撞撞地衝上前來,撲倒在孫子跟前,手裡連柺杖都扔了。
孔大偉這會兒已經面無血色,不省人事。
一旁,林學濤、強子、林國慶老兩口,均是臉色凝重,默不作聲,由着孔老頭子抱着孔大偉的身子呼天搶地的。
四周人羣裡,響起嘰嘰喳喳的竊竊私語聲。
“該不會……鬧出人命了吧?”
“喲!那也說不準……”
“這劉成才……真看不出呢!”
“咬人的狗不叫哩!”
遠處,一陣嗚嗚的警笛聲由近及近地傳來。不一會,鄉里派出所的車子彎進了林家大禾場裡頭,車門打開,唰地一下衝出好幾個民警,這回,連派出所所長也親自來了!
民警扒開人羣,看見孔大偉滿臉是血,躲在老頭子懷裡,又找林學濤瞭解瞭解了情況,幾個人七手八腳,擡着孔大偉上了小車,劉成才也給帶了上去。連林學濤跟強子兩人,也在彭所長的要求,跟着一起回了鄉里……
警車離去,滿場狼籍,衆人都是心情沉重,唉聲嘆氣,三三兩兩地散了回去,好好的一陣選舉會,沒想到竟然以這樣的結局收場,讓全村人都始料未及。
林國慶一屁股癱坐到自家臺階上,看着一禾場的桌椅棍棒殘肢碎片,心底涌起一股疲憊的無力感……
老伴和有根、山杏幫着在收拾打掃殘局,衆人都是默不吭聲,誰也不願意提及剛纔發生的一切。
孔大偉直接送進了鄉衛生院,額頭捱了重重一棒,流了不少血,縫了足足七八針,性命是沒啥大礙,只不過頭頂留下永久的疤痕看來是在所難免了,這對於他甚至整個孔家來說,那可都是恥辱的標記。隨時提醒着孔家,與劉家人幹過這場大架!
鄉里派出人來人分別找各人瞭解了情況,劉成纔打人不對,但也勉強算是自衛,又正好趕上換屆的事兒,所以派出所爲了慎重起見,暫時也沒特別處理他。倒是孔大偉帶頭打架鬥毆,弄局子拘留了幾天,孔老爺子花了不少錢打點走動,讓村裡村民幫着說了少好話,總算是把處罰降到了最輕。
孔老爺子這頭經歷了麼一場腥風血雨,算是學老實了,再說孔家人鬧事在先,本來就理虧,就想着大事化小,也沒打算報復劉家。
只不過,孔大偉血氣方剛,可不比老爺子。剛從派出所放出來,摸着額頭上的傷疤咬牙切齒地吼,“劉成才,林學濤還有劉強!老子一個也不能放過!”
“你混帳!啥時候了,還逞強!嫌孔家丟人丟得不大麼!”
孔老頭子手裡的柺杖敲打地面咚咚響,厲聲喝斥自己孫子。
“要不是你在選舉會上勸不聽,帶着人動手,咋會鬧成這地步?孔家跟劉家結了親,卻當着全村人打得頭破血流!讓人看笑話!丟人!丟人哩!唉……家門不幸!”
孔老頭捶胸頓足地直嘆氣。
“劉成才那狗日的實在不是個東西,跟老子玩陰的!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哼,老子當不成村長
,他劉成才也休想屁股坐安穩,走着瞧!”
孔大偉面對老頭子的訓斥,卻是不以爲然。
孔老爺子勸也勸不住自己孫子,思來想去,爲了今後兩家日子能消停着點兒,只好拉下點面子了。就準備了好幾包大禮,託孔家的後生給劉家送了去,說是給賠個不是,孔大偉自己知道錯了,一時衝動,希望以後兩家能消消氣。
一連好些天,劉成才成天躲屋裡不敢出去,生怕碰着孔家的人,彷彿他在村裡已經給孔家人通緝追殺似的,一出門就得給你照腦門掄一棒,就連林學濤派人叫他來林家老屋交接文件,劉成才也沒來。
強子在一旁打趣說,“劉成才這小子還真沒有當官的命!瞧瞧,這村長的位子塞他屁股底下了,他都不敢坐哩!我看啊,咱村這村長位置怕是要空着了!”
正說着,外頭聽見腳步聲從禾場裡傳來,兩人走到門口一看,一身灰中山裝的劉惠普笑眯眯地迎了上來。
“鄉長,強子,都在哩!”
兩人對視一眼,正納悶劉惠普來幹啥,就見劉惠普一雙眯縫眼往村委辦公室那邊瞅,“成才家裡事兒忙着,不方便出來……我替他來拿文件哩!麻煩鄉長給領着看看!”
林學濤跟強子兩人心裡這才明白,原來劉家兒子不來老子倒是積極得很,這老東西,怕是連做夢都想着重溫當村長的那些美好日子哩!
林學濤帶劉惠普去了村委辦公室,把整理好的厚厚一摞東西交到他手裡,劉惠普捧着那摞沉甸甸的材料,激動得都快老淚縱橫了,恍如身在夢境中。
兩三年了,他終於又過到了村長位子上的乾癮!他劉家終於又可以在村裡威風八面了……
劉惠普接過東西,衝林學濤千恩萬謝,一刻也不停下,屁顛屁顛地就奔出林家禾場,衝劉家方向大步奔去了。
望着劉惠普離去的背影,強子直撇嘴,一臉的鄙夷,“濤子,你就真這麼把咱村又交回到了劉家一老一少手裡?你瞅瞅劉惠普那眼裡都發光了哩!你知道不?我聽人說劉明輝爲着劉成纔打傷孔大偉的事,沒少跑關係花銀子,聽說連縣裡能找的靠山都全用上了,愣是把劉成才這個新村長的位子給保了下來!”
林學濤輕輕笑笑,略一思忖,說,“強子,你大可放心!劉惠普今天從這兒帶走的東西,我看過不久還得送回來!他劉家想拼命保住劉成才的村長位子,咱們就偏偏不讓!今時不同往日了,劉家想回新在村裡稱王稱霸,沒那麼便宜的事!”
劉家人把村委的東西接了過去後,劉家人神氣活現了好一陣子,劉惠普走在村子裡裡外外,腰桿也挺直了,頭也昂得高了,就連那雙眯縫小眼睛看人的神情也不一樣了,裡頭透着股子貪婪與邪氣,往日的那股子鄉痞苗頭,似乎正在一點一滴地重新恢復。
當然,劉家的這些風光不過只是曇花一現。
半個月後的一天傍晚,林學濤剛剛從鄉里回來,剛剛停下車走出車門,強子就興奮地迎了上來,滿面喜慶。
“濤子!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我從縣城回來聽說經濟辦的王處長落馬啦!聽說是有好幾件經濟問題,原來紀委的人早接到檢舉,背後早就在查他了!嘿嘿!這可真是報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