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林學濤走到人羣前頭，咳咳兩聲，讓人羣安靜了下去，衝孔大偉開口就訓斥，“孔大偉！你給老子坐下！這是村裡選舉會，你敢胡來，老子取消你參選資格！”
“你……你敢！林學濤，你個陰險東西，你行啊！當面一套背地一套，還跟劉成才背地裡勾結起來了！”
孔大偉這會兒氣得發昏，不顧三七二十一，逮着誰咬誰，指着臺上吼起來。
強子在一旁斯條慢理走上前來，冷笑着衝孔大偉嚷，“孔大偉，瞅瞅你那副德性！你要是條漢子就跟其他幾個侯選人正正當當地競爭，咋呼來咋呼去除了給你們孔家丟臉還能有啥結果！”
“劉強，你……”
孔大偉受了強子一頓奚落，氣得一時沒話可說。
旁邊孔老頭子拐着柺杖起身，擡手給了孔大偉一巴掌，怒吼一句，“坐下！”
孔大偉正在氣頭，又捱了一巴掌，又氣又羞，還不敢還手，咬牙切齒衝着臺上強子吼，“選就選！咋孔家人怕誰！”
強忍心裡怒火坐了下來。
林學濤跟強子看到這情景，對視一眼，心裡暗暗有數。
“成才，你坐那遠幹啥！坐到前頭來！坐前頭，侯選人都得坐第一排哩！好讓大傢伙認識認識！”
林學濤指着角落方向，衝劉成才高聲喊。
底下，村民們的目光刷地一下重新又都齊齊聚集在劉成才的身上。
劉成才受寵若驚，鄉長親自發這話，那不是等於告訴衆人，跟自己站一邊，全力支持自己麼。可一瞅着孔大偉那雙殺氣騰騰的血紅眼睛，劉成才心裡頭就不寒而慄，猶猶豫豫好半天，也沒挪窩。
“成才，鄉長都叫你了，你咋還不去哩！”
“就是！去呀！坐前排多風光……”
旁邊，幾個劉家人開始勸。劉成才往一旁老婆孔豔臉上望，孔豔懷時抱着奶娃，也默許了，一頭是親哥，一頭是自己男人，雖然不好明着幫誰，不過有林學濤當衆表態，她也沒啥可說的。
在劉家人的簇擁下，劉成才畏畏縮縮地走到了前頭來，離着孔大偉三個位子遠戰戰兢兢地坐下。孔大偉這會兒跟餓狼似的緊緊盯着劉成才，差點兒沒把他瞪死。
啪地一下，劉成才肩膀上給人拍了一掌，嚇得渾身一抖，擡頭一看，強子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成才，沒啥可擔心的！鄉長都支持你哩！再說還有我保着你麼！”
說這話的時候，強子還特意拿眼睛瞟了瞟一旁的孔大偉。
孔大偉是村裡的狠角色，強子也不是軟腳蝦，這兩人一對上，劉成才心裡算是徹底踏實了下來。
林學濤跟強子對劉成才的態度村民們可是看在眼裡，仔仔細細。孔大偉雖然給摁消停下來了，村民們這會兒心裡卻開始鬧騰開來，原先一致認爲孔劉兩家就是一家，支持孔大偉就是支持劉家，可現在情勢急轉，劉成才成了孔大偉最有力的競爭對手！兩家獨大的局面，瞬間已經成了劉孔兩家之爭。這樣一來，那些原來直接給孔大偉投票的人們，尤其是劉家的人，心裡開始犯起了嘀咕。
選票發下去十分鐘，禾場裡頭仍然是交頭接耳，小聲音議論不停，林學濤下令去收選票，可愣是沒收上幾張來，以往村裡選村長，那都
是八九不離十的事兒，選票下去，往往早早就填好，可這一回，卻是破天荒的村民們出現前所未有的猶豫。
孔大偉跟孔老爺子祖孫倆看着三五成羣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村民，這心裡頭的底氣就越來越不足了，本來十拿九穩的結果，這會兒竟然成了個懸念。
磨磨蹭蹭一直等了半個小時，村委人才陸陸續續把發下去的選票收了個大概，往選票箱裡一放，不一會兒數目計好，開始分工唱票。
衆目睽睽之下，有根把手伸進票箱，隨機拿出一張選票，當衆展開，高聲念一遍上頭的名字，然後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對應的名字下劃下“正”字的一筆。
孔大偉爺孫倆目不轉睛地盯着黑板，神色嚴肅。耳邊，是一聲接一聲洪亮的侯選人名字，每一聲都讓兩人心裡不由自主地一緊，每從票箱裡拿出一張選票，就意味着離最後的結果更近了一步。
這是孔家頭一回奪取村裡的大權，爲着這個目的，孔家人也準備謀劃了這麼長的日子……對於孔家爺孫兩人來說，這不僅是掌權的事，而且還繫着孔家一門在村裡的顏面與威信。
主席臺上，山杏聽着有根一聲接一接地報出選票上的名字，跟底下村民們一樣，心裡頭也爲着捏了一把汗，這回的競爭是非比尋常的激烈孔劉兩家誰贏誰輸，弄不好都得鬧出大動靜來。
一旁強子看見林學濤卻是一副輕鬆不以爲然的神態，心下不禁覺得好奇，捅捅濤子，小聲問，“濤子，你看這劉成才……有這個狗屎運氣當上村長麼？劉家跟孔家一半對一半，萬一他還是敗了，咱們不白費力氣了！”
林學濤卻笑道，“劉家跟孔家的人雖然相差無幾，可你別忘了，還有另外的姓呢！他們押哪頭都沒把握，那就得跟着咱們押了！”
強子聽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臺上黑板上，劉成才和孔大偉的名字下頭，已經密密麻麻地佈滿了正字，其他人下頭寥寥無幾。最要命的是這兩人名字下頭的筆劃數，乍一眼看去那就是並駕齊驅，惹得底下人羣的學生娃娃們，個個伸着手指頭一筆一劃地仔細數着，嘴裡叨咕叨咕有聲……
隨着有根把最後一張選票唱完，孔大偉爺孫兩人臉上的表情徹底凝固住了。
“選票都計完了！結果明擺着大傢伙也看到啦！劉成才比孔大偉多五票！當選新一屆村長！”
林學濤在主席臺上鄭重宣佈。
底下人羣裡，頓時沸騰開來。劉家人歡欣鼓舞，衝過來不住地對劉成才又拉又扯，“成才！好像的！”
“真沒想到哩！你小子就是運氣！”
“是啊！劉家又坐上村長啦，哈哈！”
人羣裡歡騰聲一片，劉成才愣在原地，給人不斷地揉着推着，半好天面無表情，如夢如癡，完全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多謝各位叔伯……”
劉成纔好容易醒轉過來，衝着四周祝賀的人羣興奮得小雞啄米似的直點頭道謝。
正陶醉在成功的喜悅中，陡然聽見人羣后頭嘩啦一陣轟響，跟山倒似，緊跟着就聽見有女人尖叫了起來，沒兩秒鐘功夫，混亂就涌到自己前頭，正站在自己面前的幾個劉家男女，撲通一下給從後面推倒在地。
劉成才心裡一個咯噔，還
沒等明白咋回事，一把長條凳就從頭頂上飛了過來，嚇得他下意識地捂着腦袋蹲下身子去。
“劉成才！我日你娘！”
耳邊傳來一句怒吼，不用說，正是急紅了眼的孔大偉。
孔大偉帶着一幫孔家後生，個個手裡拎着屁股底下的條凳，這會兒都殺紅了眼，瘋狗似的見劉家人就是一頓亂打亂趕，把劉成才身邊人給衝個七零八落。一肚子的怨氣失控地往劉成才頭上撒。
劉成才見勢不妙，連滾帶爬就要鑽出人羣，孔大偉哪兒能放過他，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劉成才的頭髮。
“狗日的東西！你忘恩負義！白眼狼！我叫你當村長！叫你當村長！”
孔大偉揪着劉成才的頭髮，一腳一腳往他身上招呼，踢一腳罵一句，打得劉成才嗷嗷直嚎叫。
人羣后頭，又是一通猛烈的騷亂，緊跟着，就是乒乒乓乓棍棒相加的打鬥聲，罵娘聲，哭侈喊孃的叫喊聲。
孔家人動了手，劉家人哪兒能坐視不理，劉家後生抄的抄條凳，揮的揮椅子，氣勢洶洶地衝上來，跟孔家人幹上了！
林家大禾場裡，村民人羣轟地一下四散讓開，紛紛閃避開去，個個都在一旁看熱鬧。禾場正中央，孔在偉揪着劉成才，劉家家人圍着孔家人打，場面頓時亂作一團。
這邊孔家和劉家的人幹架，外頭圍觀的人也紛紛在一旁吵嚷，有的在助陣，有的在勸，婦女們也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孔家人本來以爲這回村長的位子探囊取物，可劉家自打劉惠普下來後，在村裡這口氣就一直給壓着，現在劉成纔好容易撿了這個大便宜，哪兒能撒手，雙方都把這個村長位子看得重，說着說着，火氣就越來越大，最終吵了起來，一些按捺不住性子的老少爺們兒，乾脆捋起袖子加入了羣毆中。
失控的場面蔓延開來，到了最後，幾乎已經演變成了一場全村規模的大羣架。
孔大偉身材魁梧，劉成才瘦小，哪兒是他對手，給孔大偉拎小雞似的揪着拖得滿地打滾，劉成才一邊不住不住叫喚一邊呼喊幫手，“救命啊！孔大偉瘋啦！要出人命了哩！”
後頭一羣劉家後生剛剛衝上來，孔大偉這會兒已經急紅了眼，下手狠着，三拳兩腳給全打了開去。
“強……強子！快來幫幫手！”
劉成纔沒了辦法，扯着喉嚨喊強子出手，心裡尋思，先前強子不還答應了自己麼。
可這會兒哪裡還有強子的影子，不知啥時候已經溜得無影無蹤！或者說，強子壓根兒就沒打算真幫劉成才呢！
山杏看得心急如焚，過來拉拉林學濤，“濤子！”
林學濤點點頭，安撫下山杏，從主席臺上跳了下去，剛剛朝人羣前邁出幾步，看見父親林國慶已經先他一步，怒氣衝衝地衝了上去，後頭，老伴拼命地把他往回頭拉，畢意，場面失控，禾場裡一片混亂，林國慶一把年紀，要是擦着那些打得正狠的後生的拳腳，可就夠得受了！
可林國慶是啥人，他纔不管那套，倔脾氣一上來，管你是誰，衝上去就幾拳幾腳就拉開幾對正扭打在一起的孔劉兩家後生。
林學濤心裡也擔心父親，走到禾場邊停着的奔馳車旁，拉開車門，伸手往方向盤上使勁一按。
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