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青山彎弓射箭,將繫着生存希望的箭矢射向了對面,饒是後頭帶着粗重的麻繩,連青山驚人的臂力下,那箭矢順利的飛到了洪水對岸。
哄一下子,人羣中爆發出歡喜的驚呼,看到了安全的希望,看到了生存的希望,這樣的情形實在是讓人太過驚喜,手忙腳亂的把繩子在大樹上綁好,便有膽子大的年輕人,急吼吼的要下水了。
“慢着點兒,我們用樹把水擋一擋,你們再過來!”連青山看着忠叔的招呼下,那大樹已經被砍斷了運到了水邊,忙不迭的喊道。
那年輕人卻是不管這麼多,拽着繩子就往這邊衝,不知道是因爲水流太過激烈的緣故,還是被凍了很長時間身上沒有力氣,那年輕人衝到一大半的時候,速度就明顯降了下來,身子掛在繩子上勉力的往前挪動着,卻似乎是耗盡了體力了。
“讓你慢點兒呢!”連青山看到這小年輕的情況,自然知道他是沒有力氣了,將腳底下的草鞋一甩,三步並做兩步的就衝到了水邊,雙手緊緊的抓住繩子,身子往前探着,一把抓住了那慢慢挪動的,幾乎已經沒有力氣的小年輕,把他給拎到了這邊的岸上。
對岸發出了一聲歡呼,爲了這小年輕的被救而雀躍着,但隨之而來的,則是自己獲救希望的渺茫。
這樣的情景下,都是冷了餓了好一陣子的人,那小年輕因爲年紀小還尚有力氣能走到一半兒,這土丘上的人羣中,卻是有不少都是年老的或者是女人孩子,他們是肯定沒有辦法走那麼遠的。
連青山把這小年輕的村民提到岸上以後,旁邊的學徒從舊衣服包裡給他找出了一套身量差不多的乾衣服,讓他把衣服換下來什麼的,自是不提。
這邊忠叔他們已經把大樹放倒了拖到了岸邊,看着這大樹的高度,再看了看對岸的距離,忠叔幾人用繩子把大樹緩緩的又半豎了起來,讓大樹倒在了那土丘的上游,然後那大樹順着河水往下漂,飄到了土丘所在的地方,就被土丘卡住了。
因爲大樹的作用,水流一下子和緩了下來,土丘上的人發出一陣歡呼,性子急的便開始學着剛纔那小年輕的樣子,爭先恐後的下了水了。而隨着他們的動作,那土丘上原本就不甚穩固的土塊,又流失了許多。
因爲水流和緩了,這些人倒是沒有遇到什麼危險,都過了河,慢慢的,對面膽子小的那些人,也開始過河了,不過片刻的功夫,土丘上的人就轉移了一大半。
就在這樣的時刻,連青山忽然發現,那大樹似乎禁不住猛烈的水流,有鬆動的跡象,而因爲大樹的力量,那土丘的邊緣崩潰的愈發快了。
連青山對着河對岸還在糾結的人們喊道,“大家快點過來,不要猶豫!”
一時之間,土丘上剩下的大多數是老人孩子什麼的,也有帶着家人的一家之主,只是這些人多是沒有力氣的,此刻已經哭鬧成了一團。剛纔沒有家室拖累的年輕人是都已經過來了,但體弱的老人和孩子,卻是沒有辦法的,看着滔滔流動的水流,不少婦人都急的直哭,自己的三五個孩子,到底要怎麼辦纔好?
“你們身上還有力氣的,都站到河裡頭去,把對面的孩子一個個的傳過來!”連青山看着這個情況,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兒,對着河這邊那些慶幸大難不死的年輕人們吼道,大難臨頭的時候,竟是拋下鄉親父老自己先逃命,這些人實在是讓人氣憤。
這水流被大樹擋住以後,只到人腰際的位置,站在水裡頭將孩子們抱過來,十分可行。連青山的話一出,茶坊裡頭的幾個學徒便立即執行起來,加上楊瓦匠的兩個徒弟,這便是有六個人了,六個雖然不甚強壯,卻帶給了對岸的人們強烈的希望。
這邊逃命出來的年輕人,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有幾個身上還有力氣的,咬了咬牙脫了身上的衣服,也下到了讓自己驚懼不已的水裡。
連青山看着一排人牆已經堪堪形成,讓忠叔幫着照看待會兒傳過來的孩子,連青山也脫了上衣下了水,不過他並沒有當站在水裡頭人們的一部分,而是越過這些人,徑直走到了對岸上。那些孩子們都已經嚇壞了,沒有人幫忙的話,他們是說什麼也不會自己主動下水的。
時間緊迫,連青山也不多說,就近的讓有體力的帶着沒體力的,年輕的帶着年老的,把人一個個的往人牆那邊送去。年老體弱的,小孩子什麼的,連青山便直接抱起來以後,送到了茶坊學徒的手上,讓他們一個傳一個的,把孩子傳到對岸去。
有了連青山在土丘這邊忙碌着,不管是老人還是孩子,似乎都被安撫了下來,隨着一個又一個的孩子安全的抵達了對岸,人們的心裡也放鬆了下來,隨着連青山的指揮,緩緩的向對岸走去。
連青山看着土丘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再回頭的時候,就只剩下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兒,還有一個枯瘦的婦人,那婦人抱着小女孩兒坐在樹下,婦人則是緊緊的閉着眼睛,似乎對周圍的事情充耳不聞。
“大嫂,這土坡有危險,趕緊走吧!”連青山推了推那婦人,卻見那婦人身子一晃就要倒下,臉色也有着不正常的紅暈,顯然是生病了,她懷裡頭的小女孩怯怯的看着連青山,不知道如何是好。
“過來一個人,這個大嫂生病了。”連青山看到這個情況,又轉頭看了看那已經搖搖欲墜的大樹,咬了咬牙喊了個人。
將小女孩兒從婦人的懷裡頭摳出來,連青山讓過來的學徒把小女孩兒傳過對岸去,自己則是咬牙把這婦人背到了背上,帶着人往對岸的高地走去。
“快些走,那大樹撐不了多久了!”連青山一邊揹着人一邊喊着,渾黃的水流隨着大樹的動彈波動的十分厲害,連青山的努力的穩住自己的腳步,拼命往對岸走去。
因爲體力的消耗,此刻的連青山也已經是氣喘吁吁,被渾黃的水流拍打着胸口,身後還揹着一個人,這隻有十幾步的距離,連青山卻走的異常艱難,只覺得渾身上下的力氣,都在與水流的拼鬥中消耗掉了似的。
等到最終邁上了那高地之後,連青山將身後的婦人放了下來,大口的喘着粗氣,還沒等回過神來,便聽到一聲巨響,再回頭看向那土丘的時候……哪裡還有什麼土丘?只有兩棵糾纏在一起的大樹,順着渾黃的水流被衝向了遠方。
站在高地這邊的崖底村的村民們看到這樣的情況,都是嚇得目瞪口呆,如果不是有面前這壯士相助,此刻隨着河水一起流走的,恐怕就不只是那大樹,而是自己這一村子的人了吧?
“多謝壯士相助呀!”這時候,從人羣裡頭走出來一個顫顫巍巍的老頭兒,劫後餘生的欣喜使得他泣涕橫流,他走了兩步便拜倒在了連青山的腳下,“若是沒有壯士相救,我一村人的性命休矣!”
隨着這老頭兒的動作,他身後的村民們,也紛紛跪倒在地,就連年紀小小的娃兒們也是一樣,衆人齊齊跪倒在連青山一行人的跟前,爲了劫後餘生而痛哭流涕。
“老丈你這是做什麼!”連青山被剛纔那景象嚇了一跳,轉過頭來就看到一個老頭兒領着這一大幫人跪在自己跟前,忙不迭的伸手攙扶起那老頭兒,“路遇不平,自是要相助的,何況我也是受人之託。”
連青山想起在自家的那個自己虛弱着,卻仍拼命想要救家人的少年,“敢問老丈,這些人裡,哪位是柴進的家人?我正是受了他的託付,來救他的家人的。”
“是柴進?那孩子沒事兒?真是太好了!”村長老頭聽到了柴進沒事兒,眼中流露出的喜悅十分強烈,“這兩個就是柴進的孃親和妹子,要是沒有壯士,我們這一村人都完了呀!”村長老頭指着連青山最後帶出來的婦人和小女孩兒說道。
“原來如此,青山不負所托呀!”連青山點了點頭,看着那婦人的臉色不好,小女孩兒卻是還很精神的樣子,心中有了計較。
“老丈,剛纔我看着崖底村已經是一片廢墟,柴進的孃親和妹子我會帶走,不知道老丈和村民們,準備怎麼辦?”連青山看着事情已了,自己這一行人身上的衣裳也溼透了,便想着趕緊把人帶回去,好好的休息一番。
“讓他們投奔親友去吧,村子裡頭被水淹了,一時半會兒也住不得呢,等過個十天半月的水退了,再回來就是了。”老村長嘆息一聲,對村民們說了幾句話,那些村民們便來到連青山跟前給他磕了頭,然後拖家帶口的離開了,顯然是有親朋的人去投奔去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這原地除了連青山一行人以外,剩下老村長一家人、柴進的孃親和妹妹,還有五六個茫然失措的小孩兒,那些小孩兒看起來從三五歲到十歲不等,一個個睜大了眼睛,愣愣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樣子。
“這些孩子……唉!”老村長看着那六個孩子,心中涌起一陣酸楚,“這位壯士,這些孩子的家人,都是在水來的時候沒有逃出去的……小老兒實在是沒有力氣照顧這麼多孩子,若是壯士家中缺個灑掃的童子什麼的,小老兒不跟您要錢,只求你肯給他們口飯吃,能不能,能不能……”
這老村長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這些孩子基本上已經確定是孤兒了,沒有人收留的話在這山野中是必死無疑,但自己又沒有能力。
連青山看向這些孩子,他們的年紀跟自家的大妞和小虎差不多大,卻是已經沒有了親人了麼?饒是連青山一身鐵骨錚錚,遇到這樣的事情也忍不住鼻子發酸。
“好,老丈,這些孩子我會收下,如果有一天他們的父母回來,自可帶着他們離去,如果他們真的只有自己了,那便是我靠山屯連家的人,不會少了吃穿的。”連青山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