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悅兒感嘆的說:“真想不到曹世榮這小子竟然弒父弒母,狼心狗肺喪盡天良啊。”
我說:“雖然他做法極端,但我可以理解,那對父母也不是什麼好人,對世榮完全沒有愛,竟然把他當牲口買賣。最可氣的是若干年後還去找他,勒索他,打撈他平靜的生活。”
悅兒道:“怎麼你還幫他說話?那他殺了兩個弟弟又怎麼說?”
我笑着道:“不是我幫殺人犯申辯,他不是生來就這麼沒人性,是一些不好的經歷讓他的心理出現了問題。如果早遇到好的心理醫生,疏導一下,不致於一錯再錯。有時,人只是犯下一個錯,但爲了遮掩那個錯,才身不由已的犯下更多錯。現在放開二胎政策了,咱們以後若是想要生二胎,一定要和第一個子女溝通好。昨天我還看到一個新聞,十歲的長子抱着襁褓裡的妹妹要往9樓下扔,幸虧被父母發現,才阻止慘劇。本來長子獨享父母的愛,突然來個二胎打亂他的全部生活,搶走他的獨寵,長子心理失衡是可以理解的。”
“我服了你了,婚都沒結,扯這麼遠,你無不無聊?”悅兒使勁的捏了捏我臉。
“你丈母孃都還沒見呢,你知道我媽一定能看上你這個死胖子?”
我摸了摸平整的小腹:“我早瘦下來了,不是胖子啦!”
“崔冕,現在的孩子都像世榮那麼自私的?以後孩子可怎麼教育啊。”
“你是城裡人,計劃生育執行的好,你沒有兄弟姐妹,體會不了那種妒忌的感覺。我們農村人,計劃生育常有漏網之魚,我記得我姐小時候對我也很痛恨呢。”
“你沒引出zero?要不算了吧,這事兒好危險的感覺。”
我道:“我不想放過這個三番五次想要殺我的組織,一定要親手揪出他們,否則這輩子都不心安,我是有恩必報,有仇也必報的人,你該知道。”
“所以,杜臣是你害的嘍?”
“不是,真的不是。我跟他又沒仇,以前是我疑神疑鬼誤會他了,哪兒有這麼縝密的陰謀詭計。”我還是不想承認我害杜臣那事。
原因一是我知道悅兒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玉樹臨風的小帥哥杜臣竟然這麼腹黑對我做出那樣的事。其實確實除了被害者我,說給誰聽,誰也難以相信,我現在也沒必要非讓她相信了,反正事情都過去了。
原因二是她對杜臣的第一印象不錯,很難改觀。我如果坦白,她會覺得枕邊人竟然這麼心狠手辣,難免會對我有點責怪,甚至是有點畏懼我。
我希望我的愛人對我應該只有愛和崇拜,而不應該有別的情緒在。
其實有時我也反省自己對杜臣那事是不是做的太過分了。
開始我覺得是半斤八兩的報復,其實細想之下覺得自己報復的過分了,有點內疚
。杜臣只毀了我幾年,而我可能是毀了他的一生。
自己都有點內疚的事,自然是更不能對悅兒說出。
我覺得自己能這麼反省,自然還算是個極其善良的人。
第二天一早,我又跟退休老人一樣,去公園溜達一圈。十點左右,我決定去人民廣場,因爲今天那裡將會很熱鬧。
每週五,人民廣場會有許多小販聚集,賣各種各樣的古董,包括錢幣、瓷器、字畫、古書。古董有真也有假,只不過真的是九牛一毛,熟悉星海的人都把那兒當個工藝品展會,而不是古董展。
我踱到人民廣場,偌大的廣場如春運般人山人海,耳裡全是喇叭聲,過去是靠肉嗓喊,現在全是錄好音的喇叭聲。
百分之九十以上是賣古董的,也有少部分是給孩子娛樂的,什麼用圈套小玩具,套到就是你的,汽槍打氣球,一塊錢一槍,打着氣球有獎勵之類。
我慢吞吞的走着,先去打了幾槍,一槍沒中汽球,不服氣,繼續掏了十塊錢,接着打。
打汽球的旁邊是個賣瓷器的,攤位上沒什麼生意,百無聊賴的瞅着我。我沒敢看他,這裡的小販只要你看他一眼,他就會熱情如火的迎上來跟你推薦東西,拉着不讓你走,有點像賣切糕的。
你嫌這個花瓶八百太貴,他還有八十塊,八塊的,總之竭盡所能的纏着你。
槍打完,瓷器攤竟然熱鬧起來了,圍了七八個人,這下我知道攤主不會纏着我了,我敢打量瓷器攤了。
我深知這裡的大多數所謂古董其實都是現代的瓷器故意埋土裡幾年,弄的髒兮兮的,或者故意當尿壺幾年,弄的又黃又黑後,然後一些傻x竟然真相信是古代皇帝或丫環用過的花瓶了。
碰到識貨的,就當工藝品,賣個百八十元也不錯;碰到純傻x,也有可能白菜賣出白粉價,賣出好幾萬也說不定。
我駐足在攤位前觀看,一個乳白色的上面繡着觀世音的半人高的大花瓶我覺得挺好看,但不敢伸手去碰。
所謂碰瓷,最初的意義就是指賣古董的在你要看某個瓷器時,他將瓷器拿着遞給你,然後在空中與你手交會時,故意失手滑落摔碎花瓶。接下來就是訛詐你的時候了,非說是你弄碎的,這花瓶值十來萬,你不賠別想走,一邊吵着一邊就冒出來幾個彪形大漢,跟賣切糕是一樣一樣的。
這個拿東西接東西,在空中本就是一瞬間的事,如果當時沒有監控攝像頭,那的確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的事。
當然,現在這種惡劣的訛詐現象相對較少,但還有一種現象是有的——就是有些花瓶在土裡埋久了,或當尿壺久了,手一碰就碎,那攤主不可能不找你麻煩吧,所以儘管我有點感興趣,可我連碰都不敢碰。
人羣中一個打扮時尚的婦女道:“大哥,這青花瓷是真的不?”
婦女指着一個農村醃菜罐似的的矮胖瓶子道。瓶子淡白色,上面繡着青色的龍鳳,花紋不錯,但造型不咋地。
我是不懂古董,完全以看工藝品的眼光在看。
這個婦女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是因爲她的腔調很有意思。我聽得出來她是一個東北人,但她又嫌東北腔調不夠時尚,所以是硬捏着嗓子用東北腔調說港臺風味的普通話
。
能問出這種話的,無疑是個大外行,這兒東西一千件有半件是真的就不錯了。
帶着鴨舌帽的小販眼睛一亮,知道遇着傻x了:“當然是真的啦,假一罰十!”
這說的就是句廢話。假一罰十,首先這個真假誰來鑑定?你去央視找鑑寶節目鑑定麼?等你鑑定完,這小販都不知道爬哪去了,你去哪找他?再說這個罰十,罰十是誰來監督誰來罰?這種流動攤點,又不是固定門店,誰監督得了啊?罰十,這個十又是十個什麼東西?是十個爛酒瓶蓋還是罰你一個划拳般的十字形手勢,這些你都無從得知。
但很多人就吃這一套,也不會細問,婦女表情明顯很滿意:“那得多少錢啊?”婦女伸出雙手在空氣中比劃着,十個指頭竟然帶滿了閃閃發光的金戒和鑽戒。
一般手上戴滿了玩意的人,總喜歡輔助誇張的手勢來炫手,就像你吃了名貴的好東西非得在朋友圈曬出來一樣。
小販一臉高深莫測的伸出五個手指。
古董攤上的小販開價都不愛用嘴,愛用手指比劃,這也應用到心理學。
如果買主特別有錢,對這東西又特別感興趣,那麼小販的五根手指在她心裡可能就是五萬,或五十萬,最不濟也是五千。
不同的東西在不同的人心裡有不同的價位。就像毛毛蟲在你眼裡一文不值,還很討厭,但在貝爾眼裡,卻是荒野上富含蛋白質的無價之寶,他看到就會腎上腺素飆升。
如果買主沒什麼錢,對這東西興趣又不大,那麼小販的這五根手指在他心裡的價值要麼就是五塊,要麼就是五十塊,最多也就是五百。
當小販伸出手指,大多買家都會情不自禁的報出心中的價位,五百?還是五千?
等買家報出心裡價位,小販頓時也就明白買家是真想買還是假想買,買家對這東西興趣有多大,買家有沒有錢,是不是傻x等一大堆信息了,那麼接下來的生意就更好談了。
果然,婦女做了一個很誇張的少女系動作,她捂嘴失聲道:“不會吧,這麼好的青花瓷才五萬?”
小販知道來了有錢的大買家,而且是個超級傻x的大買家,頓時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婦女身上,完全無視別的顧客:“大姐,你開什麼玩笑?我這五根手指是五十萬!少一個子兒你就別跟我談!”
這小販也當真是貪得無厭,坐地起價呀。要是我當時打一句岔,說一句是不是五十塊,這單生意可能就砸鍋了。不過我這個人可能也砸鍋了,這小販不會放過我的。
“那你把這瓶拿來給我瞅瞅!”婦女穿着皮裙,大概不好彎腰蹲下,伸出手來,意思讓小販給她取來。
小販麻利的戴上手套,用一塊破布將花瓶擦了又擦,像捧着祖宗牌位似的將花瓶小心翼翼的遞到婦女手上。
婦女伸過肥嘟嘟的手去接,接了過來,但大概是她手上帶的戒指太多,瓶子又是剛擦的,還有點油膩和水漬,結果“哐當”一聲,花瓶竟掉在地上砸碎了。
我知道這不是碰瓷,碰到真買家沒必要碰瓷,這是婦女真的失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