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她真的很想問已故的父親,她該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
“我會永遠在你身邊的,就算我死了,也會變成風,一直圍繞在你身邊,保護你。”林宇良不太會講話,卻在這一刻,悶悶地說出了讓池佳人感動到落淚的話。
眼淚從眼角溢出,順着臉頰往下淌,一直滴到地板上發出細微的聲響才停止。這世上有幾人,能陪你淪落到如此?若論知足,池佳人知道,自己該知足。
待池佳人漸漸睡着了,林宇良才輕輕將她從自己肩上扶下,讓她躺在牀上,爲她蓋上被子。
三個月的東躲西藏,她很少再有笑容,她總是望着窗外出神。她累了,林宇良知道。他多希望自己可以替她去死,這樣她就可以不用再過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
只過了幾十分鐘,池佳人就漸漸醒了過來。她一向睡得很輕,而現在又不是晚上,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醒了。她看到林宇良在打掃房間、清理物品,就知道到了他們要離開臺北、前往高雄的時候了。
她望着林宇良熟悉的背影,又摸了摸口袋中的手機。
到頭來,她還是決定不去容華會,而是跟着林宇良走。畢竟他們相處了十三年之久,彼此瞭解,有些東西是永遠不會超越漫長時光的積澱的。
兩人很快離開藏身之處,林宇良開着租來的一輛舊本田,兩人前往高雄之前要先到林宇良的一個朋友那裡取僞造的身份證明和現金。
池佳人打扮得很普通,素顏,運動套裝,戴着鴨舌帽,手邊拎着一個小包,怎麼看都像是要去運動健身、而不是逃亡在外的人。
林宇良的朋友住在臺北郊外,他們打算取完東西就馬上上路前往高雄。
現在他們已經逃亡了三個月,聽聞駱一楓爲了始終捉不到他們這件事氣得雙眼赤紅,派了盛宏門九成的人手來找他們。
現在臺北到處都能看到盛宏門的人,而且不少都是池鵬的舊交,能夠清楚地認出池佳人的臉。所以,臺北是萬萬待不得了。
前往郊區的路上車輛極少,車內的氣氛凝重,因爲誰也不知道是否下一秒就會被盛宏門的人發現。
“一會兒我上去取東西,你在車裡等我,我三分鐘之內就下來。”
池佳人不放心:“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不行,現在任何人都不可靠,我和這個朋友雖然關係極好,但他保不準泄露了什麼風聲。如果你發現有什麼異常,或者我十分鐘之內還沒有下來,不要管我,馬上開着車離開,往高雄的方向逃,懂了嗎?主人把你的性命交付給了我,我會捍衛到底。”
林宇良拐下道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見沒有可疑的人,才慢慢將車子停在了離住宅樓有一段距離的空地上,並把鑰匙交給了池佳人:“記住我說的話了嗎?”
池佳人點點頭。看着林宇良下車,她腦中突然萌生出不祥的預感,於是
趕忙抓住他的胳膊:“等下,宇良。”
“怎麼了?”林宇良回過頭來。
看着他回頭,額頭上帶着細汗,表情有些擔憂的樣子。池佳人心裡隱隱一疼,這個男人,這輩子一直在爲自己活着,無論哪一年哪一天哪一刻,他都始終如一地站在自己身邊,從不離開。他的恩情,她一輩子都報答不起。
池佳人扯下脖子上帶着的羽毛狀的白金項鍊,塞到林宇良手裡:“這個你拿着,是我十八歲的時候父親送我的生日禮物,據說能給人帶來好運。”
“佳人小姐,這麼貴重的東西……”
池佳人扣緊了他的拳頭:“你要收着,而且要平安回來,等你回來,再把他還給我。一定要把它還給我,好嗎?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林宇良知道她的意思,她是叫自己一定要回來。
其實林宇良僅僅是取些東西,按理說並不會有太大的危險。池佳人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如此憂心忡忡,如今把那條白金項鍊塞給他,也算是心理上的一種安慰吧。
“我一定會回來的。”
林宇良深深地看了池佳人一眼,像是要把她的樣子刻進腦海。
那種眼神裡包含了極其複雜卻又無法說出口的感情。
我一定會回來的,他就最後說了這麼一句,然後關門離開。
林宇良的腳步很輕,很快就上了三樓。朋友的公寓號碼是302,平常朋友都是很謹慎的,但這次門是虛掩着的,這讓林宇良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
他摸出了腰間的手槍,屏息上前,慢慢推開了門。
房間裡靜得讓人害怕,一個人都沒有,但餐桌上還冒着些許熱氣的炒菜顯示了這裡剛剛還有人在這裡吃飯,可是現在人到哪裡去了呢?林宇良警惕地搜索着周圍,在地上發現了半截卡片,撿起來一看,才發現這是朋友爲池佳人僞造的身份證的一半。
這就說明,有人來過這裡,把朋友綁走,並且還把他幫忙僞造的身份證明給銷燬了!?
林宇良眯起了眼睛,深知這裡危險異常。正打算馬上離開,卻發現門口不知什麼時候被幾個端着槍的盛宏門的人給堵住了。
“把槍扔掉,雙手舉起來,不然一槍斃了你。”
他深知已經逃不掉,只好照做。
“帶着池佳人這麼個拖累逃跑,你能撐三個月也算久了。”從後面走上來一個人,穿着黑西裝,皮鞋擦得鋥亮,帥氣的臉上帶着邪魅,嘴角嘲笑般地上揚,“好久不見,林宇良。”
在看到盛宏門的人那一剎那林宇良就知道是自己疏忽了,駱一楓對捉池佳人這件事這麼上心,在這裡見到他本人其實並不奇怪。林宇良面無表情地看着得意的駱一楓,似乎不打算說什麼。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在車裡的池佳人,不知道她有沒有察覺出異常而馬上開車逃走。他希望能多拖延一點時間,好讓她發覺事情不對。
林宇良的不言不語顯然損傷到了駱一楓的自尊心,眼前的這個男人這麼多年來一直能夠跟隨在池佳人身邊,這讓駱一楓很是嫉妒。
他怒氣衝衝地上前,用槍指着他的太陽穴逼問:“池佳人呢?你不可能會撇下她的,告訴我她在哪兒?不然你就別想活命。”
“她沒跟我在一起,我已經把她安置在了一個你們絕對不可能找到的地方。”訓練有素的林宇良從不害怕漆黑的槍口,或者說他並不怕死,“如果你殺了我,你就永遠不會知道她在哪兒。”
林宇良的一番話說得駱一楓怒火中燒:“笑話!難道還有我盛宏門找不到的人!?沒有你的庇護,不出二十四小時,我絕對能找到她。”
“如果她在臺北,你當然能找到她,可是如果她不在臺北呢?”林宇良嗤笑,就是爲了對駱一楓做出池佳人早已不在臺北的暗示,“我記得盛宏門也只不過是個盤踞在臺北的俠義集團而已,妄想翻遍整個臺灣?整個世界?只怕你勢力太小,人手太少,心有餘力不足。”
駱一楓氣得要死,他現在真想一槍崩了林宇良,可是他又怕池佳人真的已經逃往外地,殺了林宇良反而斷了線索。
正當駱一楓拿不到主意的時候,他的一個心腹輕輕走上前,對他耳語:“老大,不如我們把他帶回盛宏門,門裡逼供刑具五花八門,就不信到時候撬不開他的嘴。”
這個主意倒是不錯,駱一楓詭異一笑,立馬招呼手下:“來人,把他給我帶回盛宏門本部水牢,嚴加看管。剩下的人在附近繼續搜索池佳人的蹤跡,只要找到線索,重重有賞!”
十分鐘很快就在池佳人的祈禱中過去了,她剛纔在302室的窗口隱約看到了林宇良的身影,他似乎端着槍,可見情況不一般。
池佳人不由得擔心起來,林宇良曾對她說如果自己十分鐘之內不下來,就讓她馬上將車開走。難道自己現在真的就要獨自逃走嗎?
她將車子開得更遠了一些停下,轉頭偷偷向那棟樓看着,試圖弄清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她聚精會神的時候,突然看見有好多西裝男從那裡出來,似乎還抓着一個人,將他押上了路邊停着的車子。
那一瞬,池佳人幾乎無法呼吸。
那些都是盛宏門的人,她認得出來。
如果這樣的話,那被抓的那個人……就是林宇良!
她好想衝下車子,可是林宇良走之前的話卻一遍遍在她腦海裡迴響。她不能去,如果她去了,林宇良這三個月的辛苦就化爲泡影,如今,她只能獨自逃跑。
身體裡流淌着不羈俠義血液的池佳人的身體本能突然起了作用,滿眼淚水的她坐到了駕駛席上,將鑰匙顫抖着插了進去,猛然發動車子,一腳油門踏到底,疾馳而去。
她甚至都不敢向後看。景色在車窗外疾馳而過,迅速倒退着,就像是她快樂的過往再也不會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