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佳人知道那是一直守護在她身邊的林宇良,於是背身過去嘆了一口氣:“已經三個月了,駱一楓還是沒有放過我們的意思。每條街,甚至每個小巷子裡都貼滿了我們的通緝令。有時候我在想,被他找到,也只是時間問題吧,宇良。”
“他又怎麼會輕易放棄?他認定是主人殺了他父親,就算傾覆天下也會要將我們一一踏碎來慰藉他父親的在天亡靈。”
不甘心被冤枉,固執的池鵬沒有選擇逃跑,而是選擇被亂槍打死。
池佳人在貼身保鏢林宇良的保護下,躲躲藏藏了近三個月。這三個月來,她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每每出現在她眼前的,都是被大火燃盡的宅邸和仰天長嘯的父親。
池鵬爲了盛宏門奉獻了大半輩子,到頭來卻落得如此家破人亡的下場。原本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池大小姐也一夜之間變得了醜陋不堪的通緝犯。道上之人無不唏噓。
池家昌盛了幾十年的基業毀於一旦。不知道是可悲,還是可笑。
至少池佳人覺得再這樣東躲西藏地活下去沒有意義,已經一無所有的她不怕失去什麼。她對林宇良說:“我們這樣躲下去,哪年哪月是個頭?不如我故意暴露行蹤,藉機接近駱一楓,說不定還能爲父親報仇。”
“沒用的。你知道你的性命現在有多值錢嗎?如今落井下石之輩如此之多,隨便一個人找到你將你殺了,然後向駱一楓邀功,他的後半輩子就能過上貴族般地生活。”林宇良的嗓音裡也帶着絲絲的疲倦,雖然他從小就被訓練成間諜和殺手,可是這樣無休止的逃亡還是會侵蝕他的精力。
“待風聲過去,我會安排你逃往國外的。盛宏門的勢力觸角還沒有到達歐美,一旦你出了國,就沒有半點危險了。”
“說什麼我也不會出國的,我要替父親報仇。”
林宇良知道現在他說什麼池佳人也聽不進,家門被滅,沉冤蒙羞,又豈是那麼容易忘卻的事。
沉默了一會兒,他輕輕道:“睡吧,明早要更換藏身之處。這裡我們已經停留了近一個星期了,周圍人已經開始對我們留有印象,恐怕不太安全了。”
黑夜裡剩下的,就只有池佳人的輕聲嘆息。
第二天池佳人醒來的時候,只看到林宇良在她牀邊留下的紙條。
上面寫着:佳人,我去買些必需品,等我回來我們就更換藏身之處。新的地方已經選好,也比較隱秘便宜,會很安全,請你放心。
看到林宇良的留言,池佳人心安了許多。她記得父親生前曾這麼對她說過:“林宇良是個極可靠的人,我很信任他。但以他的膽魄,只做一名默默無聞的殺手實在可惜。終有一日,他能成大事。”
池佳人看罷,剛擱下紙條,卻聽到門外傳來輕微的叩門聲。
她瞬間起身,做出防備的姿態。
如果是林宇良,是絕對不會敲門的。以此判斷,來人是陌生人
。
池佳人警惕地握住隨身藏着的陶瓷刀,慢慢向門邊挪,她畢竟是盛宏門大股東家的女兒,受過訓練,頭腦清晰,反應迅速。
門上沒有貓眼,她不知道來者何人。屏息靜氣了一會兒,門外那人卻還沒走,仍在繼續叩門,而且頻率稍稍加快了些。於是她輕聲問:“是誰?”
“是我。”
門外人沒有自報家門,但那聲音池佳人並不熟悉。她略微思索了一下,如果門外人是駱一楓派來的,那他早就破門而入將自己抓走帶去邀功了。而外面的人似乎並不急於見她,可見這人並不危險,起碼不想殺她。
想到這裡,池佳人壯着膽子,小心翼翼地將門鎖打開,把門向外一推。
來人是名相貌平平、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醜陋的男子,看起來沉默寡言。他見到池佳人,並沒有貿然進門,而是略微點了點頭:“請問是池小姐嗎?”
這樣開着門說話危險極大,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找自己。池佳人點頭,然後說:“我是,請進。”
眼前的男子看起來並不健談,像極了那種悄無聲息伴隨在主人身邊的貼身護衛:“我是容華會老大——二少派來的,我叫程塢。”
“二少?”聽到這個名字,池佳人瞳孔緊縮。這個化名爲“二少”的人,是全臺灣最大的黑道組織容華會的老大。據說這是個相當神秘的人物,呼風喚雨,無所不能,道上人鮮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名。
可是,他怎麼會找上她?
“是,老大說你再這樣躲下去不是辦法,邀請您到容華會去避風頭。他說盛宏門的那些人膽子再大,也不敢到容華會來要人。”
池佳人與二少並無交集,不知道他爲何要在此時伸手相助,其中必有蹊蹺。想到這裡,她淡淡問道:“他爲什麼要幫我?我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再說幫了我,就等於和盛宏門現任老大駱一楓結下樑子。盛宏門雖只是個俠義集團,人力和財力均不足以和容華會抗衡,但無緣無故交惡總歸是不好的。”
池佳人才不擔心他們是否交惡,她現在關心是二少居心何在。她可不想把自己的命運交付給毫不信任的人。
“老大的心思,不是我們這些屬下能猜的。只是老大還說,若池小姐願意,容華會也可助池小姐向駱一楓報仇雪恨。”
“報仇?”
這一番話,說得池佳人有些動心了。她早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要能爲父親報仇,讓她做什麼都行。
可是……林宇良那邊……他是一定不會同意自己投靠容華會的,畢竟容華會纔是真正險惡的黑道組織。現在一切都還不清楚,踏入一個自己不熟悉又沒有靠山的組織必定凶多吉少,他不會讓自己貿然行動的。
想到最後,池佳人到底還是沒有拿準主意,她對程塢搖了搖頭:“我想再考慮一下。”
程塢就像是知道她會說這句話,從口袋裡掏出一支手機遞
給池佳人:“我們老大的號碼在快速撥號欄裡,如果你想通了,打個電話,容華會的人就會來接你。”
“知道了。”
程塢鞠了一躬,無聲無息地離開了她的房間,就連關門也是毫無聲息。就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只剩池佳人一人站在原地,捧着那支手機看着快速撥號欄裡的號碼出神。
半個小時後,林宇良回來了。程塢走後,外面似乎下了小雨,林宇良的頭髮溼漉漉的,反着光,但配上他英俊的臉孔,仍顯得很好看。
池佳人早已將那支手機藏起,起碼現在她還不希望林宇良知道容華會的人來過。畢竟在誰看來,這件事都不是這麼簡單的。等時機成熟了,她會做出決定。
現在唯一令她感到不解的是,容華會的人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雖說容華會的勢力比盛宏門要大很多,在臺北這個地界別說找個人,找只老鼠都是易如反掌。但有林宇良在身邊,他們的行蹤一定非常隱秘,卻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難道說……盛宏門的人也該快找到這裡來了?想到這裡,池佳人的心一凜。
林宇良把泡麪端到池佳人面前,淡淡道:“這些日子吃得都不太好,也總是急匆匆的,你的胃還可以嗎?”
池佳人畢竟也曾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這樣的逃亡生活給了她心靈和身體上沉重的打擊,她的胃痛已發作過幾次,每次她都冷汗直流強忍了下來,並不想再讓林宇良分心,否則林宇良一定會冒着危險去請醫生。
“挺得下去。”
“今天我們就出臺北,往高雄的方向逃吧。畢竟盛宏門也只是在北方有些勢力,到了南方就會輕鬆許多。”
泡麪在池佳人的嘴中毫無味道,她說:“留在臺北不行嗎?如果出了臺北,回來的可能性就很小了,陷害父親的仇人還逍遙法外,我不想苟且偷生一輩子。”
“如果待在臺北,駱一楓遲早會找到你的。主人去世了,池家保護你的勢力已經不復存在,我不想再看到你……”林宇良沉默,池佳人知道他想要說什麼,他不想要看到她死在駱一楓的手中。倘若真的如此,那池家就徹底被滅,永無翻身之日了。
似乎從池佳人記事起,眼中就有林宇良的身影。那個少年總是那樣孤孤單單的,一個人站在一旁,不哭不笑,也不說話。他總是站在離池佳人不近不遠的地方,像是在默默保護着她,小小年紀有着一股倔強的成熟。而如今,林宇良已經變成俊朗的青年,喜歡皺眉,喜歡淡淡地講話。但只要他站在那裡,池佳人就很心安。
“謝謝你,宇良。你保護了我這麼多年,到現在,你還在我身邊。”池佳人坐過去,坐到林宇良的身邊,將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閉上眼,呼吸一起一伏。
或許也就只有這一刻,她才能稍微放鬆一下自己,平靜地去想任何事。包括容華會的程塢的那番話,包括過往那些年的點點滴滴,她該何去何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