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林的話音落下。
密閉的房間內,空氣彷彿凝固,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李封緊握着手機,臉色泛紅,握着手機的指節用力,手指被擠壓的有些發白。
顯然是被氣到了。
然而就在他喘了兩口氣,準備罵回去的時候。
剎那間。
一股如利錐猛刺的頭疼感轟然襲來,疼得他五官都扭曲了,不由自主從口中發出一聲悶哼。
“封子……你……怎麼……”
手機裡,張林似乎察覺到李封的異樣,焦急詢問。
只是聲音像是受到了干擾一般,斷斷續續,滋滋作響。
緊接着,手機屏幕閃爍幾下,驟然一黑,徹底沒了電。
而此刻的李封,根本無暇顧及這一點。
就在剛纔,張林那番話,彷彿一把鑰匙,觸動了他腦海深處的一個開關。
剎那間,那些被他刻意深埋的記憶如決堤洪水般洶涌而至。
他想起來了,全部都想起來了。
張林說的沒有錯,不是在罵他。
而是在述說一個事實。
他的養父養母的確已離世,就在兩天前,上班的工廠,因爲意外發生一場爆炸,死在了其中,等到火被撲滅的時候,人已經燒的面目全非。
那是個陰沉沉的日子,天空飄着毛毛細雨。
他接到電話的時候,都愣在了原地,感覺整個世界彷彿都崩塌了。
從那之後,他便一直深陷悲痛的泥沼,無法自拔。
至於學校那邊,則是請了假。
這也是爲什麼他早上過去,同學看他的目光會那麼奇怪。
“我……”
然而,還來不及悲傷,李封突然想到了剛纔見到的母親,如果對方已經死了,那剛纔與他聊天的又是什麼東西?
這幾天早上分明還在給自己做飯……
想到這裡。
一絲冷汗順着額頭滑落。
他想要出去看看,但是發現雙腿發軟,根本站不起來。
“不,別自己嚇自己,可能是自己悲傷過度,出現幻覺了也不一定。”
李封深呼吸兩口氣。
就準備起身去查看一下情況。
然而。
就在這時。
廚房位置的動靜不知何時沒了。
緊接着一道腳步快步靠近了過來。
篤篤……
一陣的敲門聲響起,緊接着傳來母親的聲音。
“小封,開門出來吧,該吃飯了!”
聲音響起,音色很熟悉,依舊是他母親的聲音。
只是,或許是恢復了記憶,有先入爲主的緣故。
他發現這聲音雖然聽着很像,但似乎並不是,而是另外一個陌生人的聲音。
這一瞬間。
一股惡寒之感在心中升起。
在這一刻,彷彿身體每一根血管都結滿了冰碴。
讓他身軀僵硬在了原地。
“噩夢事件!我遭遇到了噩夢事件!”
李封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立刻想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聽着外面的詢問聲。
他不敢說話,甚至生怕發出一些聲音。
此刻,他心中慶幸自己有反鎖房門的習慣。
雖然他也不知道,這樣會不會有用。
但心裡總歸是有那麼些許安全感。
這時,外面的人似乎也察覺到不對。
停止了敲門的動作。
四周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捂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這種靜謐,如同一塊沉甸甸的鉛板,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透着說不出的詭異與不正常。
而且,此刻正值傍晚,原本這個時間段,正是城市最爲喧囂熱鬧的下班時間段。
平日裡,樓上那家頑皮的小孩總會光着腳丫,在地板上興奮地跑來跑去。
那“咚咚咚”的腳步聲,就像密集的鼓點。
而外面,大街小巷更是充斥着各種嘈雜的聲響:汽車的喇叭聲、行人的交談聲、店鋪的促銷聲……
即便緊緊關上窗戶,這些聲音依舊會像無孔不入的風,鑽進屋內,攪得人心煩意亂,甚至好幾次都吵得他根本無法安心學習。
然而現在,所有的聲音都像被突然按下了靜音鍵,消失得無影無蹤。
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他一人的呼吸聲。
另外,還有一點,那就是窗外的景色正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暗淡下去。
屋內沒有開燈,也在這一瞬間,如同被黑暗吞噬一般,變得昏暗下來。
這種情況持續了幾秒後。
咔嚓!
一聲突兀的聲音忽然響起。
在這寂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驚悚。
只見,那原本緊閉且被反鎖的房門,竟然在這一刻緩緩打開了一道縫隙。
緊接着,房門被推開。
一張面無表情的面孔緩緩伸了進來。
就像一條冷血的蛇,那脖子細長而扭曲,身體還在門外。
可脖子卻如鬼魅般向內延伸,在房間裡緩緩繞了一圈。
“小封,你在哪裡?快點出來吃飯!”
聲音從那張嘴裡傳出,語氣平淡得沒有絲毫起伏,彷彿只是機械地重複着既定的臺詞,卻又透着一種深入骨髓的詭異。
在一側的衣櫃裡,李封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大氣都不敢出。
他的身體因爲極度恐懼而微微顫抖,目光驚恐地透過衣櫃的縫隙,死死地盯着這一幕,心臟彷彿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他下意識地在心中瘋狂祈禱太陽神的庇佑。
原本,他對太陽神的信仰最多隻能算是淺信徒層次,和大多數人一樣。
只是在平常生活中稍有敬畏,畢竟人都是有私心,淺信徒纔是常態。
但在這如同噩夢般的環境下,恐懼像一把重錘,狠狠地敲擊着他的內心,使得他的信念與虔誠在這一刻又再次拔高了一個程度。
就在這時。
一股暖洋洋的感覺在他周身緩緩升起,彷彿整個人泡在溫暖的溫泉之中,疲憊與恐懼都在慢慢消散。
同時。
一些信息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腦海,讓他原本因爲恐懼而顫抖不已的身體,忽然間平靜了下來。
“我這是被太陽神認可了?”
李封心中猛地一震,眼中閃過一抹驚喜之色。
這代表了他之後可以通過祈禱在體內積累聖力施展神術。
想要達到這一步,並不簡單。
隨着時間推移,現在這個時代能夠被太陽神認可的人越來越少。
真算下來,幾千人中可能纔有一人。
然而,這份驚喜還未完全綻放,他就聽到原本在屋內呼喊的聲音卻突然戛然而止。
“那東西難不成離開了?”
李封心中一動,好奇心戰勝了部分恐懼,他忍不住將目光湊上前去。
下一瞬,他的瞳孔驟然一縮,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只見一隻滿是血絲的眼睛,正透過衣櫃的縫隙,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眼神中充滿了貪婪與惡意。
“小封,媽媽發現你了,原來你躲在這裡,真是不乖,不乖的孩子就要受到懲罰……”
李封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他知道,自己這次只怕是在劫難逃了。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嗤!
視線中,一道耀眼的光束驟然出現,籠罩住了對方。
——啊!!
急促尖銳刺耳的慘叫聲劃破寂靜。
僅僅幾秒後,光束收斂。
外面那恐怖的怪物已然消失不見,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
下一刻。
一道聲音在外面響起。
“幸運的小子,現在出來吧,沒事了!”
聞言,李封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了衣櫃門,走了出來。
只見,在他原本熟悉的房間內,不知何時多了一名身披長袍的女子。
女子看上去年齡大概二十來歲,面容很普通,很平和。
長袍之上,有淡紅色的火焰條紋。
當李封的目光觸及她的瞬間。
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撲面而來,如同站在巍峨高山之下。
此刻,在她的手中則是抓着一個漆黑陳舊的木梳子。
詭異的是這柄木梳子迅速淡化,兩三秒後,徹底消失不見。
似乎是察覺到了李封的目光。
女子擡頭看了過來,眼中閃過一抹訝異。
“竟然能在此地看到一個被吾主認可的信徒。”
李封心中一驚,沒想到自己剛剛被太陽神認可的底細,竟被眼前之人一眼看穿。
不過,聯想到對方的身份,能夠做到這一幕似乎也屬正常。
想到這裡,他連忙神色恭敬地說道:
“多謝祭司大人救命!”
看這獨特的打扮,眼前之人的身份不言而喻,赫然是一位烈陽祭司。
這種層次的存在,對於像李封這樣的普通人來說,是真正遙不可及的大人物。
突然。
李封想到白天張林與他交談時所說的樂方商場的事情。
難不成眼前這位大人,便是張林口中提到的那位解決樂方商場噩夢事件的那位烈陽祭司?
可她又爲何會出現在此地。
似乎是看出了李封眼中的疑惑,女子開口解釋道。
“是一個名叫張林的人剛纔報了警。
剛好我解決了樂方商城那邊的噩夢事件,便順路過來看看。”
李封心中一動,從剛纔到現在纔過去多久。
要知道,他家可是住在十六樓,一般人想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趕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聯想到對方烈陽祭司的身份,這一切也就變得合情合理了。
“這次噩夢事件中的怪物,是一種極爲特殊的存在,它可以巧妙地矇蔽人的意識,幻化成你身邊親近之人的模樣。
一旦你沒有察覺到其中的異樣,再過一段時間,對方就會通過你爲媒介,徹底降臨現實。”
女子解釋了一句。
說到這裡,她微微頓了頓,目光再次落在李封身上。
“既然你已經被吾主認可,我便帶你去辦理一下相關證件吧。”
李封對此,自然沒有任何異議。
在親身經歷了這場驚心動魄的噩夢事件之後。
他的內心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對未來想要行走的道路,也有了新的想法。
……
類似李封這般遭遇,只是這個世界的一個縮影。
雖然遭遇到的情況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對於太陽神的依賴與信仰都在潛移默化的不斷加深。
血色的空間中。
一尊神像屹立原地。
其形象愈發鮮明,身披甲冑,面容英武,揹負火弓,腰胯利劍,手持長刀。
若非是身上金色光芒與巨大體型,一眼看去與一般活人幾乎沒有區別。
而在神像之中。
一道金色身影靜靜盤坐。
正是胡奇的第二神明分身。
忽然。
胡奇睜開雙眸。
剎那間,眼中神光暴漲,氣息升騰。
在他的身後,那一輪巨大且璀璨奪目的日冕光暈霍然浮現。
光芒傾灑而下,帶着一種莊嚴肅穆、煌煌然不可侵犯的神聖之感,令人心生敬畏。
如今,距離煉化殘破黑幡,已經過去了近百年。
相比之前,這具神明分身變得更加強大。
近百年的時間,並不短。
對尋常人來說,一生不過短短數十載。
近百年的光陰,幾乎跨越了兩三代人的人生,說是抵得上普通人的幾輩子,也毫不爲過。
當然,也有能活到一百多歲的普通人,只是那數量相比較起來,實在是鳳毛麟角,極其稀少。
隨着老一輩人的離世,一些事情都會被歲月的塵土掩埋。
如同是馭夢使。
這百年來,馭夢使徹底消失無蹤,只有一些老一輩還活的人能夠記得。
不過噩夢事件並未消失。
當然,不是胡奇做不到。
畢竟,曾經那位自稱‘天’的馭夢使。
都封禁過噩夢接近八十年的時間。
只不過,真實情況對方並非是如持劍人總部記載的那般,動用某件夢眼封禁了世界噩夢。
而是隻身進入了詭畫之中。
在被黑幡將靈魂收進之後,‘辛’一如既往的準備將其吞噬。
不過‘天’駕馭了一件極其特殊的夢眼,與自身靈魂融合在了一起,這使他的靈魂力量遠遠強於以往的那些馭夢使。
二人在黑幡內不斷廝殺,一直持續了近八十年,那位‘天’才死去。
這也是爲什麼噩夢事件會消失那麼久的緣故,因爲噩夢事件本身就是因爲‘辛’在背後操控。
而如今噩夢事件沒有消失,自然是胡奇有意爲之。
無他。
噩夢事件一旦消失,對於他而言,沒有絲毫益處。
利用黑幡製造噩夢事件。
將其解決後不但能夠獲得修改值,還能修復殘破黑幡,以及加固信徒的信仰。
對於人類,亦或者是所有的智慧生物而言。
一旦沒有外界壓力制衡,內鬥便會滋生。
這幾乎是必然會發生的情況,難以規避。
可一旦有外界的壓力,他們就會變得異常團結。
這也會讓信徒的信仰變得愈發虔誠。
不過,噩夢事件的數量被他減少了許多。
只有曾經的十分之二三左右。
而其中死亡的人數,也控制在一個極小的範圍。
甚至一年下來,都無法與一個城市一年自殺的人數相比。
這些人對於胡奇而言,都是潛在的信徒,自然能減少傷亡更好。
他需要的僅僅只是生靈散發的恐懼情緒之力。
當然,之所以這麼做,還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製造夢眼,會消耗殘破黑幡力量,胡奇需要控制在一個可控的範圍。
在收割修改值的同時,分割一部分的力量修復這件殘破黑幡。
“可惜,還是差了一些,此界的底蘊還是太過單薄……”
胡奇語氣略帶惋惜。
這具神明分身的力量真論起來,只是勉強達到使徒級後期的程度。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原因,信徒的數量太過稀少。
這個世界因爲是平面的緣故,並非圓形,體積根本無法與原本的地星相比。
經過統計,加起來,也不過只是勉強才三十五億人口的數量。
經過這些年的發展。
太陽神教的信徒數量已經達到了總人口的百分之七十五,這無疑是一個龐大的數值。
至於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五,包括了一些無法自理的病人與不會說話的嬰兒。
這些人口對於任何一個勢力來說都是極其恐怖的。
但對於依靠吸收衆生香火之力的神明來說,還遠遠不夠。
出現這種原因的情況,或許還有一點。
那便是此界的生靈不夠強大。
如果每個信徒都有煉神尊者的實力,這麼多數量的信徒,甚至可以讓他凝聚神性,直接成爲真神也不無可能。
決定信仰之力的最關鍵之處,就是信徒的數量與質量。
而此界,除去馭夢使這個依靠黑幡衍生出的畸形超凡體系,並沒有其他的超凡體系可供選擇。
這也導致信徒的質量並不高。
“神明這一條超凡途徑的潛力很大,只要有足夠的信徒,就能夠不停的變強。
但想要達到使徒級巔峰,憑藉此界的這些生靈數量一時半會卻是根本無法做到,不過好在起碼是達到了凝聚靈種的最低要求。”
胡奇目光閃動。
“差不多也該脫離此界,不過在此之前,還需要想辦法將我這些信徒帶走才行。”
想到這裡。
他閉上雙眼。
一道神諭傳遞而出。
……
在宏偉莊嚴的日輝聖殿內,柔和而璀璨的光芒自穹頂灑落。
身披淡金長袍的妧安凝,靜靜地佇立在高大的太陽神像前。
她微微仰頭,雙眸緊閉,神情虔誠而專注。
就在這時,聖殿下方的空間泛起一陣奇異的波動。
一道道身影如同幻影般緩緩顯現。那是一羣身着鮮豔紅衣的聖輝主教,他們身姿挺拔,神色肅穆。
令人驚訝的是,相較於之前,聖輝主教的數量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有所增加,整整達到了二十四位。
在這一衆主教之中,有一張面龐顯得格外熟悉。
此人正是歐陽朔空。
其竟然不知何時成爲一位聖輝主教。
待所有人都到齊之後,妧安凝緩緩轉過身來,她的目光從衆人臉上一一掃過,然後神色凝重地將剛剛獲得的神諭說了出來。
“什麼?吾主竟然要離開這個世界,難道是要拋棄我們嗎?”
當這個消息傳入衆人耳中,這些平日裡沉穩淡定的聖輝主教們,瞬間神色劇變。
他們的眼中滿是震驚與惶恐,彷彿天都要塌下來一般。
對於他們而言,太陽神不僅僅是信仰的象徵,更是他們生命的全部。
他們所擁有的權勢與地位,所享受的尊崇與榮耀,無一不是因爲太陽神的庇佑。
一旦失去了這份庇佑,他們簡直不敢想象未來的日子將會變成什麼樣子。
“吾主自然不可能會拋棄我等。”
妧安凝見狀。
開口道,她的聲音依舊平靜而沉穩,彷彿有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半月之後,吾主便會接引我們前往神國,諸位務必做好準備,避免引發不必要傷亡與暴亂。”
“原來如此!讚美吾主!”
聽到這話,衆人高懸的心這才放下,臉上的恐懼之色也逐漸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