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以【和聲】之名!
從一開始的時候,陳秋以及他手下的人,就不是以一個學生樂團的身份去要求自己。
他們並不會如同很多普通的學生樂團那樣,在排練的時間一點一點地磨着音樂上的內容,去調整,去整理單獨樂器上的錯誤,陪着他們在排練的時候練習個人單獨的項目,將所有的時間都放在那些無關緊要的方面上。
如果他們這麼做,他們根本不會能有現在這樣的水平。
在他們第一次開始排練的時候,陳秋就在若有若無地用職業樂團的身份去要求他們。
在每一次排練開始之前,他們必須將他們自己的內容給練好,讓和自己的聲部配合好,甚至能夠不通過陳秋,進行簡單的排練。
也就是所謂的自動駕駛。
而陳秋過來後,他將會首先對大方向進行調整,然後是細節上的處理。
只有所有音全部都正確的情況下,才能討論所謂的細節處理,音樂表達上的內容。
這個是陳秋他一直帶着樂團所貫徹的理論。
這也是他們和其他很多學生樂團分離開的主要原因。
可能一開始的時候,很多人都只是很簡單地跟着陳秋學習,排練,什麼都沒有想,就是當成一次普通的作業去那麼做。
但是在秦弦,艾鼓兩人的帶動下,二團便開始有了一點點職業化的跡象。
他們也開始跟着秦弦艾鼓兩人學習,儘可能地去讓自己更爲成熟一些。
沒有任何人會想着自己在拖樂團的後腿。
等到了一團二團合併後,趙錫等強者的加入,以及一些不太適合環境的演奏者離去後,樂團之中的職業化氣氛便越來越重。
在場的幾乎所有人,都是將音樂當成職業去做。
在他們從陳秋手中拿到那個略微有些暗淡,但是依舊充斥着榮譽感的和聲交響樂團勳章之後,他們對於自己的要求就更高了。
他們是和聲交響樂團之中的一員。
他們是海音·和聲交響樂團的演奏者!
他們並不只是一位普通的學生,一位在學校裡練習混日子,一事無成的普通學生。
他們在跟隨着陳秋的步伐,將他們的樂團打造成了海城這邊前八的交響樂團。
以一個學生樂團的身份,進入前八!
在無數三四十歲,乃至於五六十歲的職業樂手,樂團首席,樂團經理要麼是國內外享有聲譽,要麼是從各個大賽下來拿下獎項的大佬,整個樂團所有人都合作過十年起步的樂團中,拿下前八位置。
這足以說明他們所進行的努力。
雖然第七距離他們的距離略微有些遙遠,但是他們相信只要跟着陳秋,遲早有一天他們能走到海城前三的位置!
以【和聲】之名!
轟!
音樂聲在轟鳴。
陳秋手中的動作越來越大。
他如同海神一般揮動着手中的指揮棒,控制着那音樂洪流一波接着一波地向着舞臺下衝擊。
音樂的動機在分解,在重現,在轉變。
以各種各樣不同的形式以及身份表達。
轟鳴的高潮與過渡的低谷,兩者之間巨大的對比讓音樂之間的張力控制的如同繃緊的橡皮筋一般,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斷裂。
而陳秋手中的指揮棒,卻極爲巧妙地控制着張力的變化,讓其處於將要斷裂卻又不會斷裂的邊緣。
如同高空行走一般,將所有人的心完全吊在空中。
可是這份緊張並沒有影響音樂的美感。
他就如同佐料一般加在音樂之中,將音樂本身的情緒激發的更爲雄渾,更爲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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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秋手中的指揮棒稍微一抖,視線與長笛接觸。
長笛首席的笛聲涌起,其他管樂立刻鋪墊在音樂之下作爲輔助。
推動着音樂的情緒。
絃樂將這動機推演。
芮佳帶領着的絃樂低音聲部,與秦弦帶領着的絃樂高音聲部相互配合,流動,交錯。
在舞臺最後的艾鼓激情地揮動着手中的定音鼓錘,帶領着打擊樂聲部配合着音樂的情緒推進着音樂的情緒。
管樂絃樂相互之間穿插,音樂的美感在相互交融。
每一個人,都在配合着其他所有人。
每一個人,都在這片舞臺上發光!
他們是一個個單獨的個體,詮釋着自己應該演奏部分的音樂。
但是正是這一個個個體,將音樂之中的情緒交匯,共同匯聚成了衆人面前的這一首作品。
貝多芬,第七交響曲,第一樂章。
以【和聲】之名!
他們在合奏,他們在相互配合。
和聲,並不僅僅只是指音樂術語上的和聲。
在和聲交響樂團的英文之中,和聲同樣還有和諧的意思在其中。
只有一個人的音樂,肯定不叫和聲。
只有兩個人彼此對唱的音樂,也不叫和聲。
只有所有人將心思全部齊聚在一起,每個人都散發出他們最爲璀璨光芒的音樂,才能夠叫做和聲。
音樂的情緒再度涌起。
之前令人雞皮疙瘩涌起的主題旋律似乎又要再起。
然而這一次,卻並沒有全部樂團轟鳴。
而是由蘇玥帶領的單簧管,大管,長笛,將主題旋律劈開,三個聲音相互交錯。
他們代表着高音,中音,低音,彼此之間的和諧共存。
舞動,跳躍。
陳秋的嘴角笑容涌起,他將自己的手指擡起,指向遠處的艾鼓。
身後的艾鼓立刻會意,緩緩擂動手下巨大的定音鼓。
他在用節奏推動着情緒的發展。
越來越多的樂器,開始跟隨着蘇玥的步伐,將音樂再度迭加。
終於!
主題旋律再現!
音樂之中那股璀璨的陽光從天而降。
即便轉變調性,卻依舊沒有讓音樂停止那股積極向上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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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奏在加快。
躍動的步伐愈發頻繁。
均勻的八分音符三連音將音樂拆分,他們直接用另外一種節奏,重新塑造起了一個嶄新的旋律。
以芮佳爲首的低音提琴,帶着中提琴、大提琴奏着一個強有力的五音樂句,不斷地反覆來自那個跳躍的主部主題!
而負責上方的樂隊的秦弦,趙錫,蘇玥等人,則是將音樂情緒不斷迭加,增強到宏偉的最後高潮。
伴隨着三個極爲響亮的和絃,第一樂章在此刻,斬釘截鐵的終結!
“好!”
周鋼聲聽到這個結尾的時候,差點沒有蹦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開始鼓掌。
還好他的理智讓他平靜了下來,捏着手邊的扶手,讓自己的心情稍微平靜一些,目不轉睛地盯着陳秋以及他手下的樂團,嘴角的笑意根本沒有辦法剋制。
就這個開頭的第一樂章,他聽的真的是太爽了。
他從來沒有聽過這麼爽的第一樂章。
不,準確講,應該是他從來沒有在現場聽過這麼好的貝七第一樂章。
他可能在網上聽過很多特別好,特別漂亮的貝多芬第七交響曲。
但是在現實中,他根本沒有遇到能演奏這麼好貝七的團隊。
甚至很多名團,在這個地方都有翻車。
而陳秋帶領着的海音和聲交響樂團居然能將這個開頭演奏的這麼牛逼?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和陳秋的差距真的是越來越大了。
不過……
差距大不才好嗎?
如果自己和自己的偶像差距很小的話,自己爲什麼要找陳秋當偶像?
他咧着嘴笑了起來,目光中充斥着興奮。
“還有第二樂章,第三樂章,第四樂章,快點快點,我已經等不及看偶像你究竟有多牛逼了!快點打臉在場所有人!向他們炫耀你,還有你手下樂團的實力啊!快快快!”
聽着耳邊周鋼聲的聲音,趙梓潼的表情很明顯有些奇怪。
不過她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讓自己坐的更舒服一點後,同樣看向舞臺。
特別是看向陳秋。
貝多芬第七交響曲,第二樂章,她聽樂團排練過很多次,被震撼過很多次。
每一次她聽完後,都甚至懷疑陳秋是不是一個外星人,或者一位幾百歲的老者。
否則陳秋怎麼可能帶着樂團演奏出如此有哲理性質的樂章。
貝七第二樂章,他所體現的不是樂觀、有朝氣的舞蹈形象,而是送葬的行列。
這是貝多芬對死和厄運的思考,這也是第七交響曲中最迷人的樂章。 在這部交響曲的首次演出中,這個樂章就被聽衆要求重演。
要知道,絕大多數受人歡迎的作品,都是一些相對而言較快的作品。
那些相對而言較慢的作品,特別是對於那些慢板樂章來說,能夠被人要求重演,這幾乎是最高榮譽。
那麼這一次,陳秋將會如何去演奏呢?
因此,她看向陳秋,等待着陳秋給衆人的第二次震撼。
一次不同於之前明顯輕快活躍舞蹈的,一次帶有憂愁悲傷痛苦遲疑情緒的,第二次震撼!
在她的視線之下,陳秋稍微吐出一口氣,將自己面前的樂譜翻頁而過。
貝七第二樂章啊。
陳秋閉上眼睛,思考着音樂的表達。
這和命運交響曲類似,是一首有很多很多優秀版本的樂章。
並且這一首樂章同樣被用在很多的電影配樂之中。
《國王的演講》《X戰警》《神秘代碼》《西部世界》《墜入》等……
他與第一樂章不同,他象徵的並不是生機,而是死亡。
然而在這死亡之中,心臟所代表的音樂脈搏,依舊需要在樂團的低音聲部緩緩跳動。
因此,陳秋將他的視線看向芮佳。
雖然芮佳並不是主奏部分,甚至整個低音聲部相比較樂團而言,都不是那麼的顯眼。
但是,他們卻是這第二樂章的靈魂所在。
他們是在給樂團增色的。
如果沒有他們低音的存在,那麼整個樂團將會死氣沉沉,一點力量都沒有,徹底步入毀滅之中。
那麼,芮佳她能擔當起整個低音聲部的重任,支撐起整個樂團嗎?
陳秋看向芮佳,而芮佳的視線也在這個時候看向陳秋。
她很明顯沒有想到陳秋居然會在演出開始之前盯着自己看,一時間有點慌神,思考自己是不是第一樂章做錯了什麼東西,讓陳秋不滿了。
不過很快,她便安下心來。
陳秋的視線之中沒有任何的指責以及批評,他就只是用平靜的眼神遞給她一個詢問。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芮佳知道,陳秋是在問她能不能將樂團支撐起。
作爲一名剛剛大二的新人,從之前大四的學長手中越過大三,接過低音提琴聲部首席的重任,芮佳其實還是有點心虛的。
畢竟還有一兩位大三的學長在那邊。
不過知道這個是那位胖胖的原首席的提議,低音提琴組討論,再加上陳秋等人的支持後,芮佳這才稍微放下一點心來,不再擔心自己這個算不算奪權篡位,名不正言不順之類的事情。
不過也正是因爲她身爲一位大二學妹就莫名其妙加入首席組,爲了不被其他首席給比下去,特別是秦弦他們。
這也就是芮佳更加壓縮自己的時間,幫助低音聲部重建,推動低音聲部大一新生儘快跟上樂團的主要原因。
和秦弦他們不同。
秦弦他們聲部的大一新生基本上都是放給趙梓潼去管,讓趙梓潼作爲指揮助理去調整,他們主要負責大二大三乃至於部分大四老生的演出。
芮佳則是會演出結束後,跟着趙梓潼一起,帶着低音聲部的新生去練習。
偶爾也會幫助一些其他樂器的人,從低音方向去考慮,讓他們更好地融入樂團。
這也讓她很快在大一新生之中有了一點點的聲望。
對於大一新生而言,她更像是一位雖然小巧,但是很讓人安心的小學姐,而並非是樂團首席。
因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芮佳除了擔任低音提琴首席外,她算是支撐起大一新生的精神領袖。
而作爲精神領袖的芮佳,看到陳秋遞過來的眼神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後,便對着陳秋用力點頭,沒有任何猶豫。
她一直在樂團裡努力,提升自己的專業水平,就是爲了這一刻。
就是爲了能夠讓陳秋等人,放心地將樂團低音聲部交給自己。
之前第一樂章的時候,最爲核心的部分交給了秦弦那些大佬,自己只是和平常一樣,作爲低音補充着一些細節。
現在自己要成爲核心了,要成爲支撐起樂團靈魂的人物了。
自己,必然不會放棄!
看着芮佳逐漸燃燒起來的眼神,陳秋不由得輕輕一笑,將視線收回。
既然芮佳沒有問題,那麼自己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貝多芬第七交響曲,第二樂章。
就從現在開始吧。
陳秋的手臂擡起,將手中的指揮棒舉高。
颯……
原本還略微有些嘈雜的音樂廳,在此刻便再也沒有了任何的聲音。
不管是臺上,還是臺下。
所有人都已經做好準備,等待着演出的開始。
陳秋的視線與樂團中所有人相互接觸,與他們碰撞後,嘴角不由得略微揚起,將手中的指揮棒略微落下。
第二樂章,a小調,小快板。
雖然標記爲小快板,但是速度絕對算不上快板的一個樂章。
而這樣的樂章開頭,則是木管與圓號的齊鳴。
陳秋的手指落下,他的視線與遠處的蘇玥相互接觸。
蘇玥目光平靜,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將手中的單簧管拿起,緩緩吹響。
柔和且平靜的旋律在她的帶領之下,從樂團之中緩緩走出。
鋪墊出整體的情緒。
而在這情緒之下,陳秋的手中指揮棒輕微顫抖。
中提琴作爲主奏樂器,在低音提琴以及大提琴的襯托下,將音樂聲構響。
芮佳在此刻的目光變得銳利。
她與樂團內所有的低音提琴視線相互接觸,略微點頭後,將自己手中的琴絃給拉動。
嗡。
嗡。
嗡。
低音提琴的聲音並不明顯,就這麼平靜地隱藏在音樂之下。
在舞臺上,吳明帶領的中提琴,以及趙錫所帶領的第二小提琴開始進行對位演出。
他們將音樂之中表達相互碰撞,交錯,對立,融合。
將之前蘇玥所帶領木管聲部所演奏出的那股悲傷推動。
將音樂的情緒一步一步地向着死亡推進。
就如同葬禮那天,一步一步向着墓地走去的步伐。
音樂之中的情緒似乎愈發痛苦,悲傷。
中提琴與大提琴交織,與第二小提琴交織。
雖然你不說,沒有人知道這個是中提琴,但是中提琴的存在感從來沒有這麼高過。
他們的聲音在樂團之中如同男中音一般,沉穩地推動着音樂的前進。
他們是禮兵,是葬禮的護衛隊。
他們在護送着葬禮的前進。
似乎一切都在步入終焉。
然而……
在他們的音樂之後,芮佳將她的腦袋擡起,注視着面前的衆人,格外堅毅地將手中大提琴拉動。
她是最後的壁壘,是第二樂章之中不斷跳動的心臟。
是維持這一首關於生死的作品中,作爲生命的,最後底線。
她是這一首作品的高光。
即便可能對於很多人而言,他們並不會注意低音提琴的存在,就和流行樂隊裡的貝斯一樣。
但是,缺了她,以及她身後的低音提琴們,音樂將會徹底生死失衡。
所以!
芮佳手中的粗壯琴絃顫抖,帶來低沉的活力,鋪在樂團之下。
以,【和聲】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