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人踢起的時候一手捏起,噼啪一聲一道細細的閃電擊在裘無咎身上。
山道上士兵駭然擡頭,看見那被擊中噴血的真的是自己的大帥。
電光之下,宛如被雷劈中一般。
鐵慈喝:“多行不義,已遭天譴!”
有人狂奔而去,接住裘無咎就跑。
主帥奔逃看在衆人眼中,山道上原本有組織的攻擊頓時亂了。
前頭一亂,後頭也亂了,被看守住的餘遊擊等人趁亂逃出,混亂的人羣中不辨方向,看見前方有人闖出一條道來,便也遠遠跟着跑,不知不覺被裹挾着離王宮的方向越來越遠。
宮牆上丹野一聲大喝,當先跳下,跳入敵軍羣中。
又有無數將士也跟着跳了下來,如尖刀撞入陣型,嗜血撕裂。
鐵慈沒有回頭,直接追了出去,然而軍隊堵在山道和廣場上,一旦亂了,要找一個人就太難了,她逆流而上,等到奔上廣場,早已找不到裘無咎去了哪裡。
身後西戎的軍隊開始反撲,像洪流涌出宮牆之下,順山道流瀉而下,所經之處,血流成河。
裘無咎的軍隊被打散,一部分人涌向城門,一部分人散入城中,有人被飽受戰火荼毒的百姓憤而圍攻,也有聰明的脫下衣甲就地一扔,混入人羣之中。
王宮頂上熊熊燃燒的大火驚動了百姓,無數人涌向城門,而散兵遊勇也被驅趕而來,原先裘無咎留下守城門的士兵很快也亂了。
丹野親自帶兵趕來的時候,正看見鐵慈帶着一批人從內衝擊城門守兵,和外頭加緊猛攻的呼音裡外配合,打開了城門。
城門開啓那一刻,鐵慈狂奔而出,迎面呼音策馬舉刀奔來,看見鐵慈大喜,正要打招呼,鐵慈一個翻身已經翻上馬背,順手把呼音往下一推,“馬借我!我回了!”
呼音:“……”
她落地,一個踉蹌站穩,看見鐵慈已經撥馬回頭,逆着衝城的人流往外奔,一邊奔一邊大喊:“叫他們速歸!他們的安全你們負責保護!我走先!”
呼音忽然想起什麼,大喊:“大乾那邊出事了……”
“我知道!”
一個士兵跌跌撞撞爬過來,大喊:“殿——”
呼音大叫:“等一下,還有——”
那士兵着急地爬上馬去追,他是九衛的人,奉夏侯淳之命來和太女通知國內的事和他們查到的一些消息,好不容易進入西戎境內,輾轉尋到呼音的隊伍,這幾日一直跟隨攻城,想要儘快和太女通報,結果好容易撞上了,太女跑得比兔子還快,他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飆遠了。
他只得回頭去追,呼音看着他吃力離開的背影,抓抓頭髮,心想就太女這速度,等這倒黴蛋追上,永平什麼事都結束了。
但她也沒法子自己去追,她還要指揮戰鬥,她只得沒好氣地拔刀,徒步向城門衝去。
剛衝兩步,城門裡奔出來一個人,正是丹野,看見她道:“正好,你來了,這王城交給你了。”
呼音一手就拉住了他的繮繩;“你給我站住!”
“別管我!”
“我是你唯一的長輩,我管得你!”
丹野回頭,深而微長的雙眼皮眼角泛着焦灼的微紅。
“你現在是要去追鐵慈?嗯?她辛辛苦苦一路扶持你,要的就是你拋下王城去追她?你信不信你追上她先給你兩個大耳刮子!”
“她受傷了!”
“她受傷也能揍得你滿地爬!”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和她就這個意思!丹野!爭氣點!在她這樣的女子心中,男人可以失敗,可以平庸,可以軟弱,但是絕不可以胸無大志,漠視犧牲!”
“她這一走,就不會再回來了!”
“你去追,她纔是真的永遠不會踏上西戎的土地!”
丹野不說話了,半晌他再開口,剛纔的憤怒已經散去,音調淡淡疲倦:“我其實並不想做西戎的王,我只想報仇,報完仇之後跟着她走天下,永遠保護她。但是那個時候,我這樣說出來,她一定會放棄我……先前我以爲裘無咎要攻進來的時候,我心裡還有些快活,這樣我就可以開啓機關,和她死在一起,永遠在一起……可那竟然是她的計,她到最後竟然還要爲我包辦一回,親身冒險把裘無咎殺了……”
呼音駭然,“你說什麼?你想開啓王宮毀滅機關,和她死在一起?”
“仇報了,她就要走了,既然我會永遠失去她,我爲什麼不能永遠留她在一起!”
“你從來就沒得到過她!你也不配得到她!”呼音破口大罵,“烏樑碩野,你能耐了啊!你知道鐵慈一路走來多艱難嗎?你知道她苦苦掙扎爲的是什麼嗎!你知道她爲之付出一切的夢想和願望是什麼嗎?你知道當別人好心幫助你你卻要因爲一己私慾拉人一起死叫什麼嗎!叫狼心狗肺,叫忘恩負義,叫恩將仇報!”
她一邊罵,一邊撲上去,一手掐住丹野的脖子,一手抓住他的頭髮,就把他腦袋往地上撞,“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都是王城的沙土嗎?我給你倒出來!倒出來!”
砰砰砰腦袋撞在沙土上,把將士們都看傻了。
這邊還在打仗,那邊兩位首領開始打架。後趕來的田武等人也目瞪口呆,容溥腳傷了,由田武揹着,田武懵懵懂懂還沒明白,下意識要上前拉架,被容溥勒繮繩般一勒脖子,頓時停住了腳步。
“有些人腦子裡都是糨糊,也確實該倒一倒了。”容溥淡淡道,神色不豫。
他不知道之前王宮裡居然還發生了這事,早知道,就算拼着太女責怪,也要把裘無咎給請進門,讓這個小王八蛋自個死去。
回頭回了大乾,非要多派人去瀚裡罕漠,挖山掘礦種樹開荒引水灌田,配合太女把永平衛地域擴大,讓西戎從此正式成爲屬國纔是。
“我們走吧。”
西戎大局已定,有呼音在,丹野也不是真正的蠢人,這裡已經沒他們什麼事了。
那邊打架的兩人翻翻滾滾之後,忽然都停了手,丹野半跪着,呼音站着,兩人回頭,看見一線朝陽自曠野盡頭射來,穿越門洞,分割明暗兩半。
而在朝陽那頭,有遠去的小小黑影,瀟灑地遙遙揮揮手。
此間事了,天涯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