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顧詩若原本準備收拾,傅雲墨卻按住了她的肩膀,沉沉出聲道,“你坐着休息,我來收拾”
他像是個體貼妻子的好丈夫,手腳麻利的將餐桌收拾乾淨後,端着碗碟去了廚房。
嘩嘩的水流聲陣陣,不用進去看顧詩若也知道傅雲墨現在正在幹什麼...
她靜靜坐在餐桌邊,隔着一扇門聽着廚房內碗碟清靈碰撞發出的聲音。
頭頂的燈泡不時晃動,她的影子也被投射在地板上,不斷拉長延伸...
晃了神思的顧詩若一直呆坐着,轉眼間外面天色便暗沉了下來。
隆冬白晝總是格外短暫,彷彿轉眼間便會消散,慢慢被黑暗取代。
暗夜總是格外的冗長,寒冷的夜裡,最渴望的就是那一點點的溫暖能夠驅散孤獨寂寥。
洗完碗碟的傅雲墨出來後就極爲自然的坐在破舊的沙發裡,看着跟他這一身矜貴裝扮異常的不搭調。
只是他好像怡然自得,全然不在意,坐在那裡看電視不挪窩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倏忽,傅雲墨眸光落在正跪坐在地毯上擺弄新玩具的小風身上,眼眸微沉。
小風吃飯的時候跟他說了什麼?
當然不是像他告訴顧詩若的那樣簡單,小風是說,他很感謝今天他和顧詩若讓他體會到有爸爸媽媽在一起的感覺,他希望他們兩個人可以重歸於好,讓傅雲墨加油,儘快得到顧詩若的原諒。
小孩子的世界總是天真無憂的,不像他們一樣充滿了算計爾虞我詐,他的確是做錯了事情,可是他沒有告訴小風的是他做錯的事情不能夠被原諒。
也不是所有的錯誤釀成了,都能夠得到了別人的諒解,造成的傷害,是無法彌補回來的,因爲他...不值得被原諒。
眼中深色重重,他將所有的懊悔、所有的難過都封藏起來,不讓別人有窺探的機會。
而顧詩若她看着傅雲墨也很苦惱,因爲她洗完澡出來以後,見到傅雲墨仍舊安然落座在沙發上,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她忍不住側眸看向窗外,昏暗的天色昭示着夜晚降臨了。
顧詩若輕咬着下脣,美眸內滿是猶疑,她看了一眼小風,隨後緩緩踱步過去,半蹲下。
見小風疑惑的望着她,她才淺淺微笑道,“小風,你看外面天黑了,現在先去洗澡,等會出來玩,好不好?”
楊曉風在聽到她的話以後沒有立刻應答,而是轉過頭去看了一眼端坐在側的傅雲墨後,才輕輕點頭應承。
見到唯一的旁觀者離開,顧詩若才沉了沉嘴角,平靜的凝着傅雲墨說道,“你還不走嗎?天黑了,你總該要回去照顧...”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傅雲墨打斷,“車子沒油了”
傅雲墨面不改色的扯謊,視線仍舊盯在電視上,熒屏斑駁的微光映刻着冷冽俊顏,如畫似卷。
他的回答並不能夠令顧詩若滿意,相反她蹙起的秀眉反而擰得更緊了,她冷冷出聲,“沒油了你可以叫王晉開車過來接你”
“王晉出差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差點令顧詩若暴走,額角青筋微微跳了跳,她憋了又憋,才悶着出聲,“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現在走不了了?”
“你說呢?”劍眉微挑,狹長鳳眸略微上揚,眼底慵懶盡顯。
顧詩若被他的話一噎,可看着他雲淡風輕的模樣,她又覺得無奈,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好半晌,她才頗爲疲倦的啓脣道,“既然這樣,那你就睡沙發吧!沒有多餘的房間給你住”
聽到說要他睡沙發,眉峰微不可見的輕攏了攏,只消片刻,他便斂下了心底不悅。
他想着算了,顧詩若肯跟他呆在同一個屋檐下,沒有趕他走已經算是緩和了一步了,他也不能夠強求太多...
所以傅雲墨面對她的刁難,也沒有生氣,而是應承了下來。
顧詩若也是動真格的,從櫃子裡抱出了乾淨的被褥後鋪展開來,而傅雲墨就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她。
她便將厚重的被褥抖散開,邊出聲道,“你非要住在這裡的話也就只有這裡可以睡人了,要是嫌棄簡陋不舒服,可以現在就去找個酒店住,或者你打車回去也可以。”
身後的人沒做聲,驀地,身後貼上了一具溫熱胸膛,她整個人被翻轉過來,隨後被抱着往下倒。
顧詩若毫無防備就被傅雲墨帶着倒下去,臉頰貼在他胸膛,還能夠聽見他胸腔下跳動的心臟,強博有力。
她一愣,反應過來後就想撐着爬起來,哪成想她還沒能夠起來就被傅雲墨按回了原位。
隨即傅雲墨便翻了個身,將她帶到了沙發裡,而他則是側躺在沙發邊沿搖搖欲墜。
沙發本就狹隘,現下被顧詩若佔據了大半的面積,傅雲墨也就只能夠將她攬緊在懷,才能夠勉強分出點多餘的空間不至於令自己摔下去,也因爲這樣兩個人的身體緊貼着。
長腿一伸,壓制住了顧詩若的雙腿,跟樹懶熊一樣抱着顧詩若。
她被迫窩在傅雲墨懷裡,聽着他的心跳聲,熱度從他身上漸漸傳達到自己身上,總覺得有些許燥熱。
“你幹什麼!快放開我!小風還在房裡呢!”
顧詩若在懷裡小聲抱怨的話令傅雲墨頓時心生愉悅,他微微揚起嘴角,“我可沒有要對你做什麼,不過既然你這麼提醒我,那說明你是很想我對你做點別的事情了?”
“...”她被傅雲墨厚顏無恥的話哽住,口水嗆了喉嚨,她低低咳嗽着。
抱着她的人眼底嘴角弧度加深,眼底也愈發柔和,大手輕輕在她後背拍着幫她順氣。
顧詩若氣急敗壞的用力一推,將傅雲墨推了下去,隨後忙從沙發上爬了起來,臉頰紅暈未散,她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被她從沙發上推倒摔到地上去的男人一眼,咬着後牙槽厲聲道,“我警告你!我讓你留在這裡是因爲好心,你別得寸進尺!”
她爬着下了沙發,步伐略紊亂的急急忙忙躲進了臥室裡。
“砰”的一聲,房門被關的震天響,傅雲墨仍舊保持着剛剛的姿勢沒動,隨後乾脆直接躺到了地毯上,看着破舊的天花板出神。
還好,還能夠再看到她嬌俏生動的表情,他還以爲這輩子是沒機會了..
眼底含着一抹墨色濃郁未散,棱角卻柔和了下來。
他知道這樣就是極限了,其實他們兩個人心底都有疙瘩,無論是顧晴菁還是那個孩子,都是他們之間不可以提起的禁忌,這個話題一旦被扯明,他們兩個人之間就會產生隔閡,彼此傷害,又放不下..
思及此,傅雲墨苦悶的蹙起眉峰,慢慢閉上了眼睛。
而躲進房內的顧詩若背靠着門板,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暗罵自己沒用,就這樣都能夠被撩動。
好不容易她才平復下因爲傅雲墨而動盪的情緒,頗爲無力的撲倒在牀榻上,將臉深埋進被子裡,挫敗的閉上了眼睛。
爲什麼...她都這麼努力了還是忘不掉傅雲墨?
忘掉沈宋那麼容易,現在想起那些往事她心底都沒有起伏了,而傅雲墨卻不一樣呢?
看不到會想,看到了會痛。
分開了會念念不忘,在一起了會無力招架。
顧詩若覺得自己真的是很犯賤,嘴上說着不無法原諒,可心底卻早已經爲他轉演了千萬種說辭,現在她對傅雲墨的心思複雜到連她自己都解釋不清楚了...
隔着一堵牆的兩人,心思各異,唯一相通的是他們兩個人都是一夜無眠。
夜半三更時,外面忽然間狂風大作。
平日裡難得在隆冬天氣看到的雷雨天也悄然而至,騰蛇般蜿蜒扭曲的閃電似是要劃破暗夜天際,噼裡啪啦的雨點重而有力的打在窗戶上,不時還伴隨着寒風呼嘯,吹着颯颯作響。
外面電閃雷鳴,屋子內的人蜷縮成一團,將臉深埋進枕頭裡。
她害怕這樣的天氣,每次到這種天氣,她一個人在幽暗的環境內,她就會想起過去顧森山和她母親吵架時的情形,那是她見過的唯一一次最激烈的爭吵,甚至都動上手了。
小時候的顧詩若因爲害怕所以縮在角落裡,外面也是這樣的惡劣天氣,恰巧一道驚雷,閃電攀延的光映亮了顧森山猙獰的面孔。
她看到顧森山正掐着她母親的脖子,赤紅的雙眸,暴起的青筋將近扭曲的五官,他很用力,似乎是真的想要殺了她母親...
然後她看到她母親摸索着拿到了當時的老式座機,朝着顧森山的頭狠狠砸了下去,鮮血淋漓,汩汩往外流。
顧森山鬆開了手,也無力再去糾纏,只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顧宅,離開之前他極爲陰森狠戾的瞪着她母親,兇狠異常的說道,“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償命的!”
當時她年紀小不懂顧森山話裡的意思,只是他走後,她才掙脫了傭人的束縛跑了出來,那是她唯一一次看到自己一向驕傲溫婉的母親哭的那麼崩潰,她母親淚眼婆娑的看着當時年幼的她,哽咽道,“別相信男人,也別愛上一個永遠不會愛上你的男人...”
她還不懂這些情愛之事,她只是默默許諾下心願,她以後一定要找一個不會欺騙背叛她,真心對她的男人。
可惜...她到現在都沒有實現過這個心願,跟她在一起的男人不是出軌了,就是爲了利用她而在背後默默籌劃算計了一切,就等着她往下鑽。
沉陷在過去的陰影裡,顧詩若將自己縮成了一小團。
“啪嗒”細微的門鎖響聲,暗夜裡一道頎長的身影自門口緩緩進入到房間內。
傅雲墨他踱步到牀邊,輕手輕腳的掀開了被子一角,躺了上去。
將蜷縮着手腳的顧詩若抱到了自己懷裡,藉由着自己身上的體溫給她安撫,低磁的聲音在這種雷雨交加的夜裡格外魅惑人心,“沒事了,別害怕”
手輕拍着她後背,不時的出聲說着話用以緩解她緊繃的情緒。
溫暖的體溫傳達到她身上,驅散了陣陣寒意,也給了她暖暖倚靠,顧詩若原本瑟瑟發抖的身體也漸漸放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