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應無臣淡淡一笑,清寂如無垠蒼穹一般深廣的眼底分明有一縷嘲弄之意一閃而逝,“人心是這世間最難把控之物。”
君辭贊同頷首:“正是。”
應無臣直起身,目光投向遠處綠幽幽的耕地:“這些募兵不值得你花心思。”
她今日去過屯田,應無臣又玲瓏心思,她方纔一句話,應無臣能夠猜到,君辭並不意外:“爲何?”
“平庸之人,何處不可尋?”應無臣反問。
君辭轉頭,目光也望向屯田的方向,陰沉的日空下掠來一絲絲涼風,她微微眯起鳳眸:“我若將他們變成不平庸之人呢?”
“費時費力,爲他人做嫁衣。”應無臣毫不留情潑君辭冷水。
未來的局勢,他們都有一定的預見,這些人日後回到了戶籍之地,他們效忠的就再不可能是君辭。
手掌在地上一撐,身子便彈了起來,立在應無臣身側,君辭道:“世間之事,欲得先與。與之是否能得,誰也無法斷定,我想試一試。縱使他日證明,不過白忙一場,若他們學得幾分本事,能在亂世之中自救一命,我亦算有功德。若能因此多救幾人,便更好。”
“若他們化作利刃,指向你又當如何?”應無臣反問。
君辭不在意地笑着搖頭:“無妨,我養出來之人,我自有法子折斷。更遑論你也說他們只是平庸之人,我有心栽培,亦非有神通,不能短時間使其脫胎換骨。”
日後又能對她造成多大的損害?
“你心中既主意已定,又何必遲疑?”應無臣不再勸。
君辭眼珠一轉,彎成月牙:“故意引你來寬慰我。”
應無臣不料她這般說,垂眸幽幽凝視着她:“你得償所願了。”
“九郎君這般嚴肅,我日後可不敢戲弄你。”君辭道。
應無臣瞥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雙手背在身後,手中的谷莠子一晃一晃,君辭心情大好跟在應無臣身後。
她原本打算今日啓程,不過周成略命大,竟然沒有立即病情加劇,宮中醫官斷出只是普通的內傷,調養兩日便好。
周榮大怒,因着誰也不清楚是何人趁亂打了周成略一拳,周成略又被斷爲傷得不重,他只是命其長子嚴懲了帶頭鬧事之人,元照不過是訓斥了幾句。
事態並未嚴重,即便元府傳信給元鐸,元鐸也不會擅離職守趕來。
君辭並不急,周成略不過是吊着幾日命,正好趁此她能夠在軍中多留幾日,軍中軍官交給了應無臣,繼續給他們將行軍作戰的故事,軍中士卒,君辭也組織了各副什開始鍛鍊。
先練氣力:每日必跑,一氣跑一里,一里氣不喘,方可達標。
就這一項,軍中士卒九成無法完成,需得反覆鍛鍊。
除此之外,還有拳法,君辭根據尋常士卒,自創了三十六式拳法。
這一套拳法,君辭親自交給八幢八位幢主十六位副幢。
“拳法需得身法活便,手法便利,教法輕固,進退得宜,便可飛騰……”君辭將精髓點出,她的一拳一式,快而有力,靈而有序,活而有勁。
看得秦嘯等人眼中精光閃閃,這與她平日裡自己連的拳法完全不同,這些招式都是十分普通的招式,尋常人不需要資質都能依樣畫葫蘆複述下來。
君辭全部打了一遍給他們看之後,決定六招爲一組,一組教一日。
他們都是軍官,出身不低,基本都是有些家學淵源,這樣的拳法也不需要去領悟。
每一個人出拳是否正確,力度和角度是否有偏差,她都會親自去指導。
秦嘯天賦卓絕,君辭不過教了兩遍,指導了他一些細節,他就能完全掌握。
令君辭有些意外的是巫錚,平日裡好逸惡勞,還有些不着調,學文不行,習武倒不差,緊接着秦嘯也能完全掌握。
既然天賦這麼好,君辭就把他們倆提溜出來,給他們開小竈,夜裡又多教了六招。
兩個人竟然能夠完全接納,隔日君辭考校,也未曾出錯與遺忘。
“將軍,這些拳法很是簡單。”巫錚是有點成績便飄飄然。
“既如此,我今日便將餘下二十二招,全交給你們。”君辭也不怕他自得。
巫錚旁的不樂意,學武還是很有興趣:“請將軍賜教。”
君辭也沒有刻意要打壓巫錚的氣焰,還是按照昨日的速度演練示範教導。二人的確吸納得極快,很快就將三十六招拳法掌握。
“很好,明日起,就由你們兩傳授其餘人拳法。”君辭很高興做個甩手掌櫃。
“將軍,末將還有應先生所受課業未完成。”巫錚不樂意。
應無臣相當負責,不但給他們講了故事,還弄了沙盤,有時候故事只講一半,特意把雙方戰局還原於沙盤之上,成爲課業,讓他們各自去思索,次日就着沙盤對陣。
就似遊樂一般,巫錚這些少年郎樂此不彼,完全不知在這些玩樂之中學到了多少。
“身爲一幢之主,你若就這點精力與能耐,做個副什便是。”君辭衝他淡淡一笑,“你是不是忘了,那日我說過,我的話是什麼?”
巫錚一噎。
“嗯?”君辭挑眉,“是什麼?”
巫錚忍着氣,甕聲甕氣:“是軍令。”
君辭不在乎他的態度:“知道便好。你與秦嘯,一人負責一半,我給你們七日的時間,誰教得好,我就教他一套拳法。”
巫錚心裡直呼卑鄙,這人好似永遠知曉何物能夠勾得住他們。
秦嘯與巫錚每日都會站在校場外看她練拳,控制不住的手跟着她比劃,她又豈會看不到?只是她這套拳法極其艱澀,若無人指導,入門無法。
越是驚奇的武藝,越是一脈相承。君辭雖然大大方方練,但他們再有興趣,也不好去尋君辭求學,更遑論他們還沒有心服君辭,更不會爲了學武向君辭低頭。
可若是君辭自個兒提出來,是他們付出了勞力應得之酬,他們自然理直氣壯。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眼底的互不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