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亦如與還清之聽得目眩神池,凌衝卻是心潮澎湃,昨夜一位血幽子便將莫孤月等三位正邪兩道掌教弟子困住,幾乎無幸,兒行顛大師居然僅憑一人之力,連殺一十四位血幽子一般境界的魔道高手,佛法之高深,法力之雄厚,着實令人欽佩。
凌衝又問:“師兄,昨夜七位有緣之人,分別取得癩仙遺寶。小弟也只知有星宿魔宗、正一道、噬魂道、以及玄女宮、少陽劍派與清虛道宗,至於最後一位當是散修,也不去說他。爲何我太玄劍派從無人與癩仙遺寶有緣,能往金船之中取寶?”
葉向天面上似笑非笑,說道:“非是我太玄劍派無有與癩仙遺寶有緣之人,而是自上代掌教荀真人起,便留有遺訓,凡我太玄弟子,不得參與癩仙遺寶之事。那金船修成靈識,堪比純陽真仙,也自知此事,因此歷代有緣之人,皆非出自我太玄門下。”
“至於其中因由,爲何不許門下弟子爭奪癩仙遺寶,其中隱情我也不知,你若是想知道,也可自去問掌教師尊。不過連清虛道宗這等素來不貪圖外物之門派,也派人來取寶物,怕是有甚麼微妙之處。你日後修成高深,也可自行查探一番。”
凌衝聞聽此言,心中隱隱覺得癩仙遺寶之事有些不對路,至於爲何有此想法,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瞧癩仙遺寶選中的有緣之人大多是正邪兩道中大派弟子,甚至許多寶物本就是這些有緣人前世隨身之物,被癩仙蒐羅了來,便等於是這些有緣人和他們背後的正邪兩道欠了癩仙一個極大人情。只是癩仙已然飛昇九天仙闕,這人情卻又如何還上?
凌衝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忽然心頭一動,將懷中那本太玄劍譜殘篇取了出來,雙手遞過,說道:“葉師兄,這便是小弟參照修習太玄劍術之劍譜。”葉向天伸手接過,用手在劍譜上輕輕撫過,點頭道:“不錯,這本劍譜的確是我太玄門中制式。不知凌師弟從何處得來?”
凌衝道:“這本劍譜乃是我家一位管事年輕時,誤入一處破舊道觀之中,在供桌之下無意中尋見。只是其上所錄,唯有一十三招,並一份內功口訣。”
葉向天沉吟道:“本門對法訣傳承向來極爲看中。門中弟子若無掌教、長老肯,私相授受法訣、劍術者,輕則廢去法力,終生不得踏出山門一步,重則當場處死。因此千年以降,我太玄門中從無法訣、劍訣泄露之事。這本劍譜雖則只錄下一十三招太玄守山劍,但外流凡間,已是天大之事。只怕二師伯百鍊真人又要大動肝火,嚴加訪查了。”
清元子在一旁賠笑道:“葉師叔說的是,師祖他老人家執掌本門戒律,性子最是嚴峻不過,若是知曉本門劍訣外泄,只怕當場便要提劍殺人了。”
清元道人師承太玄門二代弟子任青,而任青之師便是掌教郭純陽之二師兄百鍊道人。百鍊道人修煉太玄門中玄機百鍊元命劍匣功法,早已脫去數重天劫,法力深湛之極。在太玄門中執掌戒律,坐鎮坤元殿。
百鍊道人生性嚴苛,門人弟子若是犯了門規,往往處罰極厲。據他所言,執行門規嚴峻,也好令弟子心存敬畏,不敢犯戒,自然便能修心養性,成就正果。
只是如此一來,太玄山上凡是犯戒弟子對百鍊道人莫不懼怕欲死。還有幾次處罰犯戒弟子時,掌教郭純陽求情,卻也被百鍊道人駁斥,還道:“你身爲一派掌教,不躬親垂範,恪守門規倒也罷了,居然還要替這些個不肖之徒求情徇私,委實不當人子!”劈頭蓋臉將掌教罵了一通。郭純陽也自大怒,卻也不好作,只把袖一撫,迴轉自家太元殿中生悶氣。
如此一來,太玄門上下盡皆凜然,百鍊道人連掌教的面子也不給,還有誰敢求情?門人弟子無有敢身犯門規者,一時門風肅靖,倒是令百鍊道人清閒了好一陣子。
這本劍譜雖只有一十三招劍法,卻已包含太玄劍術之精要,尤其其中內功口訣,雖只寥寥百字,但落在凌衝手中,卻仗以修成精純之太玄真氣,催動飛劍無往而不利。若是落入魔道中人亦或是其餘正教手中,不免從中揣摩出太玄心法之奧妙,想出剋制之法,日後太玄弟子遇上,便要束手束腳,甚至因此喪命也未可知。
無論仙家凡間,任何門派對於自身法訣最是要緊,若有泄露,便是不死不休之大仇。何況太玄劍派這等強橫慣了的劍道宗門?此事若是百鍊道人知曉,太玄山上必要雞飛狗跳,清元道人已然可以推測出,必有許多人因爲此事人頭落地。以百鍊道人的心性手段,便是將二代、三代門人殺得乾乾淨淨,也要尋出幕後主使之人,將之滅門滅族。
凌衝也未曾想到,劍譜之事居然牽扯如此之廣,驚動太玄劍派長老一級的人物,不禁心下惴惴,囁嚅道:“師兄有所不知,我府中那位管事得了這劍譜之後,心癢難搔,擅自修煉,連小弟的劍法亦是那位老人家所傳。本門對劍譜外泄之事如此慎重,那位百鍊二師伯不會遣人下山,對我家管事不利罷?”
葉向天淡淡說道:“師弟不必擔憂,我太玄門雖是行事霸道了些,但素來分得清善惡好壞絕非恃強凌弱的狗屁門戶。你府上那位管事乃是無意中得道劍譜,便是他的機緣造化。百鍊二師伯便再性子強硬,也拉不下臉面對付一介凡人。”
凌衝這才長舒一口氣,若是百鍊道人性子陰沉,凡是偷學劍譜上太玄守山劍之輩皆要斬殺,只怕王朝也逃不過這一劫去。這纔出言動問,得知太玄派也算講些道理,不會一味濫殺,這才放下心來。
凌衝昨夜與葉向天初會,恰趕上癩仙遺寶出世,接着血幽子來襲,鬧得一塌糊塗。今日方有閒暇靜坐品茗,他求道心切,便欲向師兄討教太玄道法。
葉向天搖頭道:“大道至簡,非在口舌,你入山學道,自有上乘法門傳你,只看你自家可知自愛,能夠用功精進,卻不必急在一時。你不日便要隨我往東海神木島一行,之後返回山門練劍。只怕數載之內無有閒暇返家省親,何不趁這幾日,好好陪陪家中長輩,盡些孝道。”
凌衝瞿然受教,一拜到地,說道:“若非師兄提點,小弟險些鑄下大錯!”葉向天伸手一指,一道劍氣飛出,落入凌衝袖中,說道:“這道劍氣與我心意相通,居正兄若是回信,我便借劍氣聲,只等你料理完家中瑣事,還在這玄天觀中尋我便是。那玉匣乃是太玄至寶,師弟好生看護,不可懈怠。”
凌衝躬身一禮,昂然出觀,直奔金陵而來。葉向天一語點醒夢中人,若是他入太玄修道,數載之內無暇歸家省親,甚而索性出家也未可知,趁着還有幾日團圓,好生侍奉長輩,也好減些心頭遺憾。
入了金陵城中,街上人流川息,他卻沉思獨行。忽然街角處轉出一位少年,一身粗布衣裳,微微垂,二人相對而行。那少年腳步極快,快要擦肩而過時,擡頭望了一眼凌衝,眼中陡然放出欣喜之極的光芒。
凌衝正自奇怪,這少年生的細皮嫩肉,膚光如雪,眉目如畫,他便是再遲鈍,也瞧出這少年實是少女改扮,忽覺懷中多了一件物事,耳邊一個好聽的聲音說道:“煩勞道友保管此物,太玄弟子光明磊落,必不會貪圖人家的寶貝,大恩大德容後圖報!”
凌衝伸手一摸,覺那件物事硬邦邦的,似有四角,頗似一方木匣之類的東西。他有太玄玉匣在手,對此類之物便十分上心,方欲追趕那少女,卻見那少女走得好快,眨眼間已不見了蹤影。
凌衝搖頭苦笑,那少女所用分明是縮地成寸之類的道法神通,他未學法術,只會的幾手劍法,卻是追之無及了。背後忽有一個聲音冷冷道:“你可曾瞧見一個丫頭從此處跑過?”
凌衝緩緩轉身,只見面前站着一位少年,年方弱冠,面如美玉,生的十分俊美,身上披一件大紅披風,瀟灑利落之極。只是這少年面含鄙夷之色,口吻亦是居高臨下,似乎凌衝生來便是他的僕廝,便該爲他喝來喝去一般。
凌衝少年氣盛,養氣的功夫也未練成,聞言亦自冷笑道:“你是誰?我瞧沒瞧見一位女子,爲何要向你通稟?”那少年冷笑一聲,說道:“想來你以爲身列太玄門牆,便是一步登天了?卻不知山外有山,昨夜我在靈江之畔瞧見過你,需知太玄門人幾百上千,成氣候的卻沒幾個,你也莫要得寵恃嬌,乖乖說出那丫頭下落,我也不爲難你。”
凌衝腦中靈光一閃,脫口道:“你是昨夜那練成劍氣雷音的少陽劍派弟子!”那少年咦了一聲,說道:“臭小子倒有些見識!”他正是昨夜以劍氣雷音之術飛遁的少陽劍派傳人。當時這等劍術曾令沈朝陽等人之分驚詫,詡爲劍道天才。不知怎的,他取了癩仙遺寶之後,卻未返回少陽劍派,又在此處追拿一位少女。
少陽劍派、七玄劍派與太玄劍派,爲正道六派之中以修煉劍術爲上之宗門,門中所傳劍法精奇奧妙,爲此界頂尖。所謂同行相忌,這三家皆是練劍出身,彼此便不大瞧得順眼,尤其劍修之輩,秉性火燥,常有一言不合,拔劍相向之事。
千年以來,總有學藝不精之輩死於別人劍下,如此輾轉相繼,仇恨自然也就越滾越大。只是同爲正道宗門,三派掌教不約而同,極力約束門下不得私自起釁,但若是左道相逢,卻免不得一番爭鬥。
這少年名喚楊天琪,乃是少陽劍派掌教楊軒之獨子。自小稟賦極佳,天資過人,且天生少陽之體,最適合修煉少陽劍派鎮派法訣“少陽烈焰洞虛劍訣”。這道劍訣乃是少陽劍派開派老祖所創,講求以少陽之氣演化太陽真精,修成之後,舉手投足,太陽劍氣四射,條條真火橫空,當真無堅不摧。
只是這道劍訣須要天生少陽之體,陽氣充沛之人,方可下手修習,否則強自修煉,只會陽氣鬱積,最後烈焰分身而死。而傳說之中,烈焰洞虛劍訣的最高境界乃是打破虛空,操控宇極,開派老祖便是憑了這道劍訣,撕裂虛空,飛昇九天仙闕。
楊天琪天賦異稟,得少陽劍派傾力栽培,哪裡還不一躍千里?短短三十載時光,便已將少陽烈焰洞虛劍訣修至小成,體內少陽之氣結成一枚金丹。只等碎丹成嬰,便可勾動太陽大日真火,淬鍊嬰兒,那時劍法威力自又是一番氣象。
楊天琪如今奉了父親之命,錘鍊金丹,鞏固境界,也好爲日後衝擊嬰兒奠定道基,誰知他也真是得上天眷顧,居然一次頓悟之中,領悟了劍氣雷音之劍術,門中長老十分欣喜,特意爲他耗費功力,推算出癩仙金船此次出世,其中有一柄流焰劍,乃是一位有名散修採後天大日雷火所煉,最合楊天琪如今路數,便命他前來求取。
楊天琪一路飛遁,進入金船之後,十分順利,便將流焰劍取到手中,他躲在金陵城中一處客棧之內,用了一夜時間將此劍勉強煉化,雖不能身劍合一,出入青冥,卻也勉強駕馭運用。這才施施然出了客棧,欲要領略一番世俗風光。
凌衝見他目中微露得意之色,曉得自己搔到了他的癢處。楊天琪小小年紀,對自己修成劍氣雷音之術最爲自負,若是別人當面誇獎,他還要遜謝一番,內裡早就樂開了花。雖是瞧着凌衝不大順眼,瞧在他知曉自己練成劍氣雷音之術的份上,也不好過分爲難。
誰知凌衝將眼一翻,說道:“我卻是不知甚麼少女丫頭,這大街之上有許多大姐大女,這位少陽派的道友還是自己去尋罷!”拱了拱手,便欲離開。
楊天琪登時惱怒起來,伸手往他肩頭抓去,喝道:“站住!”五指出五道劍氣,分襲凌衝肩週五處大穴。這一抓卻是有個名堂,喚作靈犀劍指,乃是少陽劍派之中所傳法武合一之術。
少陽劍派前幾代有一位長老乃是人間武師出身,練就一身強橫武功,後來投入道門,練成劍術。只是他仍舊不捨年少時所練武功,尤其雙手之上更有玄妙功夫,於是苦思數十載,終於將少陽劍術與一路掌指功夫結合起來,化爲這一招靈犀劍指。
欲修成這一招靈犀劍指,先要苦練一套大擒拿手,將掌指練得靈動如蛇,繼而還要將一股少陽劍氣修煉的欲剛則剛,欲柔則柔,方能將這兩種法門相合,練就這一路劍指之法。這靈犀劍指練成之後,威力頗大,專注方寸之間,擒拿奪命。當年那位長老便憑了這一套劍指功夫,不知斬殺多少強敵,闖下赫赫威名。
楊天琪天資聰穎,最得那位長老喜愛,便將這一路劍指傳了給他。只是他所煉少陽烈焰洞虛劍訣,講求純陽霸道,真氣酷烈,不免失之陰柔靈動。因此楊天琪縱是苦練,也不過將這一路劍指功夫修到五六分火候,便再無存進。
饒是如此,以他金丹修爲施展出來,對付凌衝一個連門都未入的門外漢,卻是易如反掌。凌衝只覺五道真氣侵入自家肩週五處穴道之中,直入丹田,將太玄真氣閉鎖開來,自家便即僵直不動。
楊天琪冷笑一聲:“在我面前還想要走麼?不給你些厲害瞧瞧,你也不知我楊天琪是何等人物!”忽然耳朵一動,笑道:“算你小子命好,我且引你去見一位絕世美人!”凌衝暗暗罵道:“見你孃的絕世美人!老子不去!”
楊天琪也不管他,伸手在他腋下一託,凌衝便覺一個身子騰雲駕霧一般,被楊天琪帶了便走。凌衝自小長在金陵,可謂熟極而流,只聽楊天琪走路聲響,便知他欲去之處正是望月樓。凌衝暗暗苦笑:“這卻是老主顧了,只是不知那掌櫃的瞧見我這般模樣,該作何想?”
楊天琪走了片刻,擡頭一望,果然便是望月樓三個鎏金大字。踩梯上樓,往日這樓上定必十分喧囂,今日卻是落針可聞,一個主顧也無,卻是被人包了場子。楊天琪邁入酒樓,便有一位白衣少女婷婷走來,嬌聲笑道:“楊公子,我家小姐正在樓上恭候。”
楊天琪大笑一聲,似是十分歡愉,挾着凌衝邁步上樓。那侍女見了凌衝窘態,忍不住掩口嬌笑。凌衝心下鬱悶,被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瞧見自家的醜態,着實太也難堪。好在掌櫃與夥計俱都不在,若是被那些老熟人瞧見了,凌衝寧可一頭撞死算了。
楊天琪來至頂層,便見桌椅俱都挪開,樓上中央擺着一張八仙供桌,圍有四把大椅子。一位綠衣少女落座椅上,面上有十分慵懶之色,彷彿沐浴剛過,嬌弱無力。她身後三位侍女,俱是白衣打扮,加上方纔引路的,共是四名侍女。
那少女正是拂真老道女徒,清虛道宗的小祖宗上官雲珠。她昨夜自癩仙金船之中取了前世所煉寶物,拂意老道出手助她煉化,如今已可運用自如。依着拂意老道的意思,即日便要啓程趕回清虛三山。
只是上官雲珠自小在清虛道宗之中修持,委實憋悶的壞了,如何肯放過這樣一個大好機會?暗自打定主意,要藉機痛快遊玩一番。趁着拂意老道打坐運氣,便帶了最心腹的四名侍女,離了飛宮雲闕,直投金陵城而來。
那四名侍女自小長在清虛道宗,雖然修爲不錯,卻也對人間無甚見識,只道聽途說這處望月樓菜品做的十分可口入味,便攛掇小姐將望月樓包了,誰知上官雲珠挑肥揀瘦的吃了幾筷,皺眉說道:“這算甚麼美味?煙火之氣太重,這望月樓也是浪得虛名。”
她卻不想自己在清虛道宗之中,每日價吃仙果,飲靈水,滌盪九蟲,無垢無塵,冷不防嚐到這人間煙火滋味,卻是有些不適。那四個侍女少女脾氣,唯恐天下不亂,聞言先將掌櫃的、跑堂的、連帶後廚的廚子,一起臭罵了一頓,之後一頓亂棒打了出去。此時上官雲珠正端着一杯清茶,慢慢啜飲。那清茶之上雲霧翻騰,凌衝只吸了一口,便覺通體舒泰,顯是了不得的寶貝。
楊天琪身爲少陽劍派掌教之子,修成金丹之後,曾奉父命,前往清虛道宗,拜謁拂真老道,偶然遇見上官雲珠,也是前世姻緣,立時驚爲天人,自此情根深種。
玄門修士所求便是長生大道,但萬萬修士之中,修成純陽長生者又有幾人?大多數修道之人在半途不是因劫數隕落,便是自家資質不夠,領悟不得上乘道法,因此也有人得了玄門傳承,卻不以長生爲念,只修成法力,延壽百千載,便即廣納姬妾,縱情享樂。
又有修士立身頗正,一心求索大道,無奈宿孽糾纏,爲情愛所困,情絲糾結,終身無望正果。卻也有修士相互愛慕,結爲道侶,相互提攜,雖則不曾雙雙證就長生,卻也攜手渡過許多磨難,合籍雙修,留下許多佳話。
玄門各派對自家弟子結成道侶之事十分看重,必要門當戶對,還要兩情相悅,否則修道人動輒數百年壽元,若無真感情在,哪能數百年中相看兩不厭?
拂真老道也算出上官雲珠與楊天琪實是前世情孽糾纏,今世情緣強攔也是無用,若是清虛道宗與少陽劍派結下姻緣,還多了一大臂助,在正道六派中擁有絕大勢力,也樂得撮合二人。早與楊天琪之父暗中商量妥當,楊天琪數次前來,每次逗留許久,拂真老道便派了上官雲珠招待。
也是數有前定,上官雲珠見了楊天琪,也不覺此人礙眼,卻也並非一見傾心,兩人在清虛道宗三山之上游山玩水,感情與日俱增,只是上官雲珠的態度始終雲遮霧言,楊天琪幾次暗示,欲結成道侶,都被她支吾過去。楊天琪見佳人無意,也只得罷了。
此次癩仙遺寶出世,楊天琪得了一柄合乎心意的飛劍,用了一夜時間將之煉化,忽然得知上官雲珠居然也來求取遺寶,這一喜直是非同小可,連忙趕來。
正巧上官雲珠西嫌棄拂意老道礙手礙腳,設計將他擺脫,自己帶了四名侍女偷跑出來,二人以秘法聯絡,約定在望月樓上匯合。楊天琪興沖沖趕來,卻在半路遇見一位少女,本是擦身而過,誰知那少女居然其心不良,往他身上下手偷盜。
楊天琪好歹也是修成金丹之輩,乃是正道年輕一代中有數高手,金丹修士動念之間,便有丹煞罡氣護身,尋常之人莫說動手加害,便是稍一動念,便會吃丹煞罡氣震得粉碎。
楊天琪原擬對方不過是個小女孩,不予計較,還特意收回幾分護身罡氣,只打算將之震暈了事,誰知那少女亦是修成法力的修士,出手迅捷,真氣充沛,楊天琪大意之下,險些吃個大虧。不由大怒,一道劍氣飛出,往那少女頭頂落下。
那少女心知不妙,也不知用了甚麼法術,左一晃,右一閃,居然避開他飛劍,撒腿便逃。如此一來,勾動楊天琪怒火把腳追趕。少陽劍派傳人修煉少陽真氣,本身火性便旺,性子衝動暴躁,唯有修至脫劫之境,自身少陽真氣借劫數磨去棱角,方可去了燥性,心地清明。
楊天琪雖然修成金丹,但遠遠未到心性通透之境,肝火大作,非要追上那少女,給她一個好看。路遇凌衝,見他明知那女子下落,卻挺硬不說,一怒之下,這纔出手將他制住。否則以楊天琪平日脾氣,便算膽大妄爲,也絕不敢私自扣押太玄弟子。
楊天琪上得頂樓,隨手一按,凌衝不由自主坐在椅上。上官雲珠身後一位侍女見凌衝生的脣紅齒白,十分可喜,笑道:“楊少爺卻是從何處尋了這樣一位俊俏少年回來?難不成是要收作弟子,自己調教麼?”
楊天琪笑道:“這小子乃是太玄劍派弟子,昨夜靈江之上跟隨在葉向天身邊。我方纔被一個臭丫頭戲耍,這小子明知那丫頭下落,卻又不肯實言,因此請他來此,也是小小懲戒一番。”
上官雲珠一雙妙波在凌衝面上滾過,輕笑一聲,說道:“楊師兄也真是沒用,堂堂金丹高手,居然大意之下,險些在一個黃毛丫頭手中吃了大虧。”
楊天琪登時漲紅了臉,期期艾艾道:“我卻是一時大意,不過那丫頭絕逃不出我的手心,待我抓到,定必令她知道我少陽劍派的厲害!”
上官雲珠未知可否,又望了凌衝一眼,笑道:“這位小兄弟年紀輕輕,便已拜入葉師兄門下,日後前途不可限量。你不必害怕,我名上官雲珠,乃是清虛道宗弟子,這位楊天琪楊師兄,乃是少陽劍派門下,我們俱是正道弟子,絕不會傷害於你。”
昨夜靈江之畔,上官雲珠身在飛宮雲闕之中,雖見凌衝跟在葉向天左右,卻也只以爲是葉向天新收入門的弟子,再也料想不到凌衝居然與葉向天位列同輩,以師兄弟相稱。
凌衝爲楊天琪真氣所制,丹田氣息凝結,周身僵直,卻還能開口說話,聞言道:“上官師姐有禮。凌某確是太玄弟子,只是並非葉師兄之徒。”上官雲珠聞言一愣,說道:“你居然是葉向天的師弟?那你的座師豈非便是太玄門郭掌教了?”
凌衝道:“凌某隻是得葉師兄肯,如今尚未入門,只定了班輩。還要趁本門開山大典之時拜師的。”上官雲珠暗鬆一口氣,她在清虛三山之時,曾聽聞乃是拂真道人點評當今玄魔兩道掌教一級的人物。
談至這位郭純陽掌教之時,沉吟良久,說道:“這位郭純陽道友面上雖是極爲護短,睚眥必報,但內中深藏不漏,他的修爲境界爲師至今也瞧不出來。太玄劍派自血河一戰,老一輩高手盡皆隕落,但郭純陽橫空出世,一柄長劍,維護太玄門數千年聲威不墮,連星帝那等心高氣傲之輩,也輕易不願招惹,了不起啊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