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喬喬有些怔惑,一時有些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你父母死後,有人還會願意收養你救起你,迷霧森林生死一線的那晚,你的師父救了你,在你人生一度最灰暗的時候,一個男人帶給了你光明……哪怕他已不在了,你身邊仍有許多的人在庇佑着你。”
“幸運的女人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有人願意拉她一把,讓她不至於墜落最陰暗的深淵。”
易喬喬看見她嘴角勾起了一抹悽楚的自嘲。
“所以你瞧,命運之神從來都沒有放棄過你,可她卻早在一開始就放棄我了,易喬喬,你比我幸運的太多,多到讓人嫉妒。”
易喬喬原地默然,不知道說什麼。
武藤緩緩舉起一隻手覆在眼前,似是在冥想些什麼。雙頰卻溢出了淚痕。
易喬喬心裡震了震,從她這個距離她能清楚的看見,她流下的是血淚,從指縫裡滲出來的血淚。
“山本,我眼睛疼……”
易喬喬還未來及做出反應,只見眼前的女人猛然的抱住了男人,朝一側,手起刀落快的就像一陣風,
吊橋斷了。
她毀了自己唯一的生路,但這對她而言未必不是一種解脫。
易喬喬只覺得腳下一空,不住的往下墜落,一時間耳旁的冷風呼嘯過境。
那一刻,她聽到頭頂有人在呼喊自己,淒厲而又悲愴……
喬翕跪倒在岸邊,本就受了重傷,手撐着地面,忽的一下啐出來一大口血,灑在地上像一朵妖異的花。
他的嘴角沾着血痕,更稱的臉白的不像話,其餘的幾人嚇得半跪着往崖下喊。
他腦子發矇,嗡嗡的響着,依稀聽得見有耳畔有哭聲響起。
可他卻連跳下去的力氣也麼有了,要不然在剛剛,他肯定會毫無猶豫的跟隨着易喬喬的腳步跳下去。
而不是眼前一黑,天旋地轉,那一刻彷彿天都蹋了。
不管是拉不拉得住,還有沒有辦法救她上來,要是,要是能就這樣一起墜下去,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後悔。
他能感受到那種感覺又來了,像是被人塞進了逼仄四合的冰室裡,渾身上下都冷得不像話。
千年前,自從親眼看着她離去,直到如今再次找回她,那怕是知道自己不能走進她的心裡,那種冷到骨子的痛楚也漸漸飄遠了。
可現在,這樣的痛楚又開始鋪天蓋地的向他襲來。
“我們冷靜!我們一定要冷靜一點,喬喬她一向命大,說不定不會出什麼事。”
孟濡儘量往好的地方想着,沒人知道這深不見底的懸崖底下到底是什麼?萬一是水潭呢?
會嗎?
喬翕沉重的閉上了雙眼,任何人活下去的理由都必須是他自己想活下去不是嗎?
他又想起了那天,他從那片白茫茫的雪地裡將她挖了出來,她全身冰冷,毫無生機可言。
他想起了進入陵墓前,遙遙的望着,站在青石上冥思的她,他直到她在想那個人,因爲每次這樣,她的眼裡的神采會慢慢的被悲哀淹沒。
事已至此,封一元沒有回來,他害怕,害怕她也永遠要離開他了。
如果是她自己做的選擇,那所有生還的可能性就都沒了。
這種想法讓他緩緩的用手壓住了心口,像是靈魂被抽乾了一般,一千年了,他那苟延殘喘的生命力也快要燃燒殆盡了。
孟嫿仍在哭泣,所有的人眼眶都紅了,唯有喬翕,他的眼角明明是乾的,可是在他佝僂着身子試圖壓低這種痛苦的時候,卻明明聽見了眼淚砸在地上的聲音。
就在這時,餘光裡瞥見了某個青色的影子,他渾身一震。
一擡頭,一根青藤穩穩的勾住了眼前凸起的某塊石頭。
嬌嫩的,碧色的觸手,
和她一樣,固執,頑強,
這麼久了,風吹雨打,雪虐風饕,骨子裡的韌性,死亡永遠都砍不斷。
…………
此去經年,喬翕依舊記得那一天,灰頭土臉的易喬喬從崖底下爬上來的時候。
他呆滯而又無措,生命力卻彷彿瞬間被點燃。
一千年了,這麼久了,久到讓人都快忽略了她命裡的那份堅韌,不是武藤說的幸運,也不是孟濡嘴裡道命大。
他們都不懂她。
她比誰都要傻,在經歷過這麼多後,仍舊固執的相信,只要她還不放棄自己,終有一天老天爺玩累了耗完了她一生的黴運覺得這個小女子實在是太能抗太沒勁了,一撒手不玩了,屬於她的幸運的日子一定會再度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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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那個人,也一定,一定會回來的。
一年後,桑海市。
烈陽高照,交通擁擠,柏油馬路上,空氣裡水汽都被烤的乾乾淨淨,等着紅綠燈的時候,車子密密麻麻的排在一起,遠遠地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又一個的餃子正乖巧的排着隊着自己被蒸熟。
唯有一輛白色的寶馬三系內,開了空調,許是車主人也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沉靜模樣,整個車身由內到外都透着一股子從容清涼的氣場。
這樣的氣質一定是出衆的,這樣的出衆一定是不接地氣的。
車子一時動不了了,司機們閒着也是沒事,偶爾開窗四處抱怨抱怨交通,也都紛紛自覺的沒有理睬這輛寶馬。
憤憤的想着,大家都那麼急躁,憑啥你就那麼淡定啊,哥們兒你也太不上道,太不合羣了,好歹也該嚎個一兩句吧……
而窗戶緊閉的車窗裡,他們議論你的這位“哥們”穿着修身的白色小短裙,靠在椅背,手搭在方向盤上,食指有一搭沒一搭的點着,冰肌玉骨,指甲圓潤,素白而纖細的手指瑩白的彷彿能發光。
手機忽而響起,打破了一車靜謐。
車主人看了一眼,接了起來,聲音輕靈動聽。
“不還沒到點嗎?我這兒堵車呢……”
電話那邊的陳虎急的直跳腳:”哎喲喂,我的姑奶奶,大家都到了,可等着你一個,訂婚宴就要開席了,你再不來你小刀姐可要整死我了。“
易喬喬反應了一秒,才弄懂了這個種關係,今天本是孟氏夫婦訂婚的日子,孟嫿一向是個有少女心的姑娘,一直崇尚着最完美的婚禮什麼的,所以連同訂婚宴也不能馬虎,定了個最好的酒店。
場景裝潢,服務質量什麼都是桑海頂尖的,可偏偏有一個問題,離a大太遠了。
原大四一屆早就畢業了,唯一不方便的就是還在校學習的易喬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