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陳竹君外頭那些令人喪氣的賭債,做事謹慎的張羽對陳竹君一向看好的印象頓時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在她面前一貫表現的紳士風度也蕩然無存。
出生於六十年代,戴着一副高檔純鈦鏡框無色鏡片的張羽,一米六八的個頭,黝黑的皮膚,灼灼有神的單眼皮眼睛,幾套衣品不錯的衣服襯着他斯文的外表,乍眼看去,倒不失之於爲一個平易近人的學者。可是任何和他相處久了的人,便會知道他的外表和內在常常是相去千里,說的和做的常常也是出爾反爾。
他和陳竹君剛相處的日子裡,曾把“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當做二人過日子的平等條約。自從他知道了陳竹君那筆債務後,覺得若再繼續履行那個條約,註定吃虧的便是自己。於是,他用一個數學家的思維,把家裡組合的人員重新一個個做了性格分析,一個個做了消費評估,一個個做了投資規劃,發現到最後無論如何吃虧的都會是自己,於是精明的校長覺得這個組合家庭有必要推行AA制。
張羽於是挑選了一個四人同時在家的假日,把心中醞釀的想法,用作報告的方式在大夥面前說了出來。報告中引經論典的羅列了一大堆名不見經傳的事例,高唱凱歌讚揚了當今時代男女平等的分工理念,委婉含蓄的論證了組合家庭經濟AA制的好處。幾個人聽了一大陣,只是沒見一個有反應。
張羽一看幾個人坐在那裡,有的看電視,有的看手機,沒有一個把他的想法當做一回事,不禁有點惱火。但是礙着面子,又不好發作。只好耐着性子,又委婉做了一番解釋。再一看,還是沒見一個發表看法。於是,他忍不住走近兩個年輕人面前,“敏寶,元寶,”他稱陳竹君的女兒陳敏爲敏寶,自己的兒子張元爲元寶,鄭重其事的說道,“你們以後若是拿錢,要看清對象,走對路線,不要跑錯門道。”
兩個年輕人停下撥弄手機的手,不知張羽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一個個懵懵懂懂的擡起頭,傻愣愣的望着他。
“有什麼話,對我說好了,”一旁看電視的陳竹君接過話頭,“他們還小,不必過早分擔成人的做人之累。”
“做人之累?你把培養孩子們吃苦耐勞體驗艱辛的精神叫做人之累?”張羽道,“那你腦子是糊塗了,在你這樣糊塗腦子的薰陶下,將來兩個孩子不知將是怎樣的糊塗呢?”
張羽一番僻重就輕沒有影射主題的話,把幾個人聽得一頭霧水。幾個人也沒理會他,又各做各的事去了。
看到三個人像智商不高的學生,在聽老師講一個高深莫測的難題,沒聽出頭緒,卻不當做一回事,這讓向來辦事嚴謹的張羽看不慣了,“你們都給我聽好,今天的事,不,今天這個AA制,我在此說了,希望你們能明白好。”
“要誰明白?不就是要我明白嗎?”陳竹君道,“我早就明白了,以後你負擔你的兒子就是,我負擔我的女兒就是。”
“話也不是你那麼說,”張羽聳了聳肩,道,“我的意思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再爛的家,也得有個規矩方圓......”
“你就別繞彎子了,不就是孩子的撫養問題嗎?別說撫養一個女孩,就是撫養兩個女孩,我都不會去問誰。我若是問誰,我也不姓陳了。你說,咱們怎麼個AA制,你列表給我看看。”陳竹君道。
“這個不用焦急,我現在先提出這種思路,具體操作,有待商椎,”張羽道,“我向來做事,憑的是顆坦蕩真誠的心,不存絲毫虛僞。我有什麼說什麼,從不隱瞞。以前是吃了心存虛僞的虧,現在覺得還是真誠坦蕩的好。我的第一任老婆,如果當初我若是對她負點責,說白了,就是當初我能給她施加點壓力,她今日也不會落到嫁不出去的慘景。還有,我的第二任老婆,也是一樣,當初我若對她苛求點,她今日也不會落到反反覆覆去嫁人的地步。所以說,嚴師出高徒,夫嚴妻禍少,應該是一點不假的。我以前太放任自己的老婆,現在才知道這是一種不負責的表現。”
“你以前娶了兩個老婆?”陳竹君問道。
“嗯,都是明媒正娶過來的,可惜,都離開了我,”張羽道,“離開我後,連生存的本領都缺乏,想起來,讓我這個曾經做老公的男人汗顏。”
“她們瞎眼瘸腿了嗎?” 陳竹君道。
“沒有,都是正常人之列,”張羽道,“可她們還是年年向我敲詐勒索。真不知碰上了是哪一輩子的對頭,讓我今生沒一天好日子過。”
“她們向你敲詐勒索?”陳竹君吃驚道,“她們離開你了,還一直向你敲詐?”
“對。我大老婆離開我時,我元寶正好五歲,那時法院是把元寶判給我的,沒想她擔心我帶不好孩子,硬是反打一場官司把孩子給要了回去。從此,我的日子就沒得好過了,她每年高價向我索取撫養費,高價的原因是孩子老愛生病。親生父親總不能見死不救,見她每次打電話說得孩子快要見閻王似的,我只有傾我所囊解其所困。被她敲詐了八年,我實在忍無可忍,一氣之下又打了一場官司,把兒子給要了回來。哪知道,她還是三兩天打電話來,說她帶孩子時曾落下了一身病根,現在要我每年給她打錢治療疾病。這還不算,最可恨的,是要數我的第二任老婆,她帶着一個拖油瓶和我生活了三年,因爲性格不合,我們最後分手。沒想到,分手時,她硬生說我給她傳染上了性病,活活被她又敲詐了一筆錢財。如今,你是我的第三任老婆,我是先小人後君子,什麼醜事都抖露出來,以便於你看清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不是我杯弓蛇影,實在是逼不得已。當然,我相信你不會像她們中的任何一個。要是你也像她們,我這輩子,真是完蛋了。”他念課文似的,把反面人物唸了一遍,便把主題引申開來。正當他覺得是渲染那個主題的大好時機時,只見門外正匆匆走來一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