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近赤者朱,近墨者黑,這話用在陳竹君身上,是最貼切不過。
三十歲之前,陳竹君有着積極的人生觀,有着正確的見解。可三十歲之後,一個人在那個光怪陸離的社會大染缸踢打滾爬,難免像一匹染過的布,黑的變白的,白的變黃的了。
照理說,像張羽那樣名不見經傳的老師,大半輩子見也是見的那麼一點見識,學也是學的那麼一點知識,聞也是聞的那麼一點事情,要想去感染一個少女時代學業優秀的女人,實在是有點難的,然而陳竹君能在短短的兩年內,能與他同音共律,攜手並肩,這不能不叫人驚歎於“橘生淮南則爲橘,生於淮北則爲枳”那句話的神奇了。
張羽所在的學校是當地一家典型的村級“麻雀小學”,學校地處村東,一面臨山。一棟每層四間教室的兩層教學大樓,便涵蓋了整個學校的教學規模。學校正式編制老師三人,非編制老師三人。每個班學員從幾人到二十人不等,每個老師是包班上課。班級從幼兒園設到四年級,便封了頂。因爲沒有畢業班的存在,學校老師們幾乎沒有壓力。老師們個個每天點卯報到,熬了幾個小時,便回到自己的娛樂天地,打牌,玩六合彩,鬥牛,抓金花。沒有幾個去做正事的,更沒有幾個去種地的。那些娛樂其實當時已成爲鄉村的一股主流,身處其中的人們沒有幾個不受其衝擊。
陳竹君那時從東莞那個花花世界回來,對荒涼的鄉下正懷着幾分不適。看到周圍大多人都是用玩牌來打發時間,她也很快入鄉隨俗。陳竹君每天爲自己生存打拼的時間是每天在校做中餐的三個小時,其餘的時間耗在牌局裡就成了天經地義。她最初是玩些賭注極小的紙牌,在一些鄉下的院落裡,和一些村嫂閒漢湊湊腳。玩的時間長了,便覺沒勁,開始往一些場子大的牌局裡鑽。
在老家呆了不到半年的時間,陳竹君便摸索到了一些玩牌的好地方。對玩牌遊戲的氣場,牌風,場所,在多次身體力行的體驗下,她認定了鎮上幾家誠信爲金的資深牌館。爲此,她每天不辭勞苦的搭車去那些館子。她每天下午三點趕去,晚上十二點搭個摩的趕回。碰上手氣順,她會在牌館裡玩個通宵達旦。
畢竟陳竹君少女時代是受過教育的,頭腦受過數理化的薰陶,在牌桌上自然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數字敏感和預測能力。所以,她每次玩牌,都是手氣屬順的那種,半天下來,收入就已超過自己在校做臨時工的那份薪水。所以,她每次通宵達旦的坐局,很少受到張羽的責怪。即使手氣不順,也是受指責的機率極小。在很多手氣不順輸了錢的時候,她會打電話給張羽求援,張羽會立馬騎車給她送錢或立馬接她回去蓄精養銳,以備次日的東山再起。因此,他們一時被街坊鄰里公認爲天造地設的一對。
不到半年的時間,陳竹君夫婦脖子上各自掛了一條分量不輕的黃金項鍊,各自手指上都增添了一個好看的白金戒指,陳竹君另外又佩戴了一個粗粗的黃金手鐲,這些都得歸功於陳竹君牌場上的功勞。自此, 張羽自是對她呵護備至,百依百順。陳竹君自此也沾染了賭博場所一些不良的習氣。
半年後,陳竹君在牌場上的手氣直線下滑。那些贏來的錢全部輸了不說,還搭進了自己的一些老本。無奈之下,陳竹君只好把贏來的項鍊,戒指和手鐲全部取下折舊賣了,騰出資金再做玩牌的本錢。可不到兩個月,全輸得精光。
陳竹君一時像中了毒癮,在那條近似賭博的道上,越走越遠。她開始瞞着張羽在外面立字據打借條,不到三個月,已在外頭欠下幾萬的賭債。
快到過年的時候,放債的債主們一個個拿着欠條上門討債,被張羽知道了,“怎麼,你在外面欠了幾萬元債,這叫人情何以堪?”他本想用當時一句“你這個敗家的娘們”來表達他當時的憤怒,但是出自爲人師表的面子上,他還是強忍着用了一句文縐縐的話。
“那算什麼,待我時來運轉,翻回幾萬元也就是吹灰之力的事情,”陳竹君用一副大姐大的口氣,安慰着張羽,然後雙手叉腰,用不以爲然的神情對着那些收債者,“老孃長這麼大,欠了誰一個子兒,又賴了誰一個子兒?就算我這輩子還不起,我身旁還有個校長大人,不就幾萬元嗎,你們犯得這般焦急麼?”
收債的人羣被她的神氣鎮住了,一個個拿着欠條回了家。張羽被她近似擡舉自己的語氣嚇了一跳,只覺自己是強盜遇上了土匪,日後對她不得不多了個心眼。迷戀牌桌,無疑又是陳竹君婚姻失敗的一個伏筆,在她人生的路上,無異於埋下一粒苦難的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