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息了一口氣,此時的錢佐再顧不得和我糾纏那些雞毛蒜皮的問題,契丹南下,晉國一旦被滅,脣亡齒寒,越國也不見得有好日子過。
錢佐的腳已經擡了出去,推開門接過那太監手上的布帛,再不返頭,大步流星就出去了。國家大事,終究是一個皇帝的首要任務。
我的心漸漸放下,卻只見門口人影一動,卻是個小太監探頭進來,我好奇道:“你是?”
那小太監看到我坐在牀上,趕緊低頭行禮,一邊說道:“皇上讓奴才過來告訴娘娘,記得按時喝藥。”
我一愣,直到那小太監消失在視線中,酸澀的笑意才漸漸浮上臉龐……宮,不止錢佐沒有來,一向可以在皇宮裡自由出入的錢也沒有踏入坤寧宮半步,或者這樣說,除了欣欣,我再沒在坤寧宮裡看到第二個人影。這裡簡直就是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
躺在牀上養病的我,甚至懷疑錢佐是不是把這裡闢爲第二個冷宮,把我軟禁在其中。只是或許是那天晚上分了一牀錦被給錢佐,更着了涼,原本都已經病癒的我,卻又有些發熱,整天懨懨的,坐在牀上。
欣欣每日煎了好幾副藥,都是清苦難以下嚥的,我要是不喝,便拿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苦口婆心的在旁邊勸誘我。可喝了這些藥,也不見得有多好,只是覺得精神好了點。加上這兩日都是陰雨連綿,直到第三日天空放晴屋子裡有了一絲暖意,身子這才也好了一些。我讓欣欣陪我在院子裡曬了曬太陽,忽然想起慕容楚風的話。要得到血伏參,必須合錢佐和戴悠夢兩人之力。只是那會是兩個什麼樣的神秘物呢?是類似鑰匙地東西?還是別的什麼暗藏機關的寶物?
興之所至,我免不了回到屋內,翻箱倒櫃地找起東西來。可是終究都一無所獲。坤寧宮裡寶物是不少,可怎麼看都不像是另有玄機。
寶物沒找到,卻又找到一副畫像。畫像是被藏在書閣最頂上。需要用手往裡探才能觸及。畫上已經積滿了灰塵,想必平日裡打掃坤寧宮地宮女太監都沒有注意到那個死角。
我還未解開畫卷之時,曾揣測過畫中到底是何人,能被戴悠夢藏在這樣隱蔽的地方,又不捨得扔掉,應該是慕容楚歌地畫像吧。
可是打開畫卷,才發現我錯了。是戴悠夢的畫像。看落款才知道是戴悠夢的自畫像。畫中的戴悠夢,穿着白色的長裾,一副楚楚動人地模樣。上身罩着隱隱綽綽的輕紗,依稀可以看見紗下雪白的胳膊。她的頭上簪滿了白色的小花,更顯得青春如水。只是眼角帶着淚花,似是顧影自憐我心裡一愣。難道這是戴悠夢剛剛進宮。心有不甘,自己給自己畫的畫像麼?可一看時間又不對。用的年號年限可不就是今年的?再看月份,更是一驚,分明就是戴悠夢自殺前不久。我頓時覺得渾身的毛孔都收縮起來,儘管沐浴在從紙窗透進來地陽光裡,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看戴悠夢的穿着,輕紗白裙,可不正是夏秋的裝束?
她怎麼會畫這樣一副畫呢?她當時又在想些什麼?看到這副畫,更讓我多了幾分好奇,仔細地看着這副畫,只見戴悠夢地身後是一棵高大的樹,要是沒看錯,那棵樹是一棵老樟樹。戴悠夢站在樹下,撫摸着樹幹,遙望着樹後地院牆。
院牆是青磚黑瓦,越國地大戶人家都是這種色調,牆上是鏤空的菱形漏窗,只是隔着窗戶,卻看不見那頭是什麼。
只是感覺,那是戴悠夢所隱隱祈盼地。
我看了半日,仍舊不得要領,只好又把它卷好收起。只是心中戴悠夢帶着淚的那個畫面總是在我眼前浮現,心中有些鬱郁。
我不知不覺地就往宮外走去,走了兩步,卻被欣欣叫住,臉上露出難色,“娘娘,您要出去麼?”
“怎麼?我被禁足了?”看到欣欣一臉爲難,我倒是乖乖地把腳給收了回來。
反倒是欣欣大驚失色,然後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是,不是”兩隻手在面前擺着,深怕我誤會了什麼,“是皇上說您身子沒好,不宜到處亂走。還是多調理一下比較好。”
這下倒是輪到我納悶了,錢佐是不是病好了?還是哪根神經搭錯了?居然真的對我這樣好,可是尹德妃的事,不是在他與我之間,留下了陰影麼?他不是都怪罪在我頭上麼?之前還說的那樣狠心決然的話,怎麼現在卻變着法子關心我?
看我默然不語,欣欣還當我非常想出去走動,於是改口說道:“要不欣欣陪娘娘出去走走也成。”
我點點頭,“去御花園看看吧。”也是時候,該補充補充我的法寶裝備了。
見我要出去,欣欣又趕緊拽着我,回屋子裡去給我拿了一件裘衣給我披上,深怕我着了涼。
雨後晴天,御花園裡的花朵開得就更是嬌豔。幾個花奴正忙着把亭子裡的花盆往外搬,儘管後宮裡經季淑妃、尹德妃事變之後,錢佐的後宮便顯得有些蕭條,能有閒情雅緻來賞花的婕妤嬪妃那更是幾乎絕跡。
但是花奴的工作還是得照常進行。看着她們裡裡外外的忙碌,我忽而想起當初和瓶兒在這裡成了落湯雞的情形,當時還受了季淑妃的凌辱,只是此時,仇人親人都各自有了歸宿。
我幽幽嘆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感慨,就聽見有一陣嗚咽之聲隱隱傳來,尋聲而去,卻是兩個小太監蹲在地上,一個在那抽噎,另一個撫着他的背,似是安慰。
我還以爲這兩個小太監在宮裡頭搞背背山,正要扭頭走開,卻聽見一個太監說道:“你家裡就只有你們弟兄兩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