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在沈嶸惴惴不安的等待中,趙誠謹下學了,許攸一馬當先地迎上去,在距離他約莫五十公分的地方猛地一蹬腿跳到趙誠謹身上。那隻二缺鸚鵡竟然也十分有眼力見,撲扇着翅膀緊隨其後,親親熱熱地攀上了趙誠謹的肩膀,還恬不知恥地把腦袋往他脖子裡蹭。
趙誠謹哆嗦了幾下,好歹沒把這隻熱情得過了頭的蠢鳥扔下地,呲牙咧嘴地道:“你輕……輕點,輕點……”他到底年紀小,身形尚且瘦弱,這二缺鸚鵡雖然最近瘦了一些,到底底子在哪裡,往趙誠謹肩膀上一站,他就有點撐不住。
許攸聞言,趕緊順着他的衣服往上爬了兩步,揮起爪子毫不客氣地朝二缺鸚鵡扇了一巴掌。二缺鸚鵡立刻發出一聲誇張的尖叫,嘴裡罵了一句“混蛋”,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從趙誠謹的肩膀上飛了下來,停在他面前不遠處,滴溜溜的小眼睛不懷好意地瞪着許攸,又是委屈又是憤懣的模樣。
這個不要臉的傢伙還沒站穩腳跟就想跟她爭寵,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許攸瞪圓了眼睛惡狠狠地盯着它,在趙誠謹的懷裡站直了身體,弓起背,炸毛朝它呲牙咧嘴地吼了幾聲。二缺鸚鵡立刻就慫了,悄悄往後退了兩步,嘴裡發出意味不明的“咕咕”聲。
沈嶸滿頭大汗地追過來,朝趙誠謹行過禮,這才小聲把這二缺鸚鵡的來歷說給趙誠謹聽,罷了又擔心地道:“世子爺,一會兒不會有人追過來問罪吧。”
趙誠謹混不在意地揮揮手,嫩着嗓子道:“無妨,不過是隻鳥,既然雪團喜歡就帶回去,我去跟皇祖母說一聲就是。對了——”他低頭朝地上那隻低眉順眼故作乖巧可人狀的二缺鸚鵡看了兩眼,小聲問沈嶸,“它叫什麼?”
“寶貝,寶貝。”二缺鸚鵡一抖一抖地蹦到趙誠謹面前嘎嘎叫,表情十分歡欣。
“你叫寶貝啊?”趙誠謹有些意外,旋即高興地笑起來,小圓臉上一臉燦爛,“原來鸚鵡這麼聰明能聽懂我說話。”他好奇地朝二缺鸚鵡招了招手,鸚鵡大喜,立刻撲棱着翅膀想飛到他懷裡來,纔將將靠近趙誠謹,許攸忽地發難,衝着它的翅膀根兒給了一腳,勾掉了幾根羽毛,二缺鸚鵡一聲慘叫,“砰——”地一聲摔在地上,就地打了幾個滾,不動了。
它居然還裝死!
許攸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她簡直就是被驢踢了腦殼纔會覺得這隻賤鳥可憐把它給弄出來,這種不要臉的賤人就該把它們狠狠地踩到腳底下!難怪皇后娘娘那麼好脾氣的人也受不了它,她也受不了啊,
許攸呈怒目金剛狀狠狠瞪着那隻賤鳥,趙誠謹反而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還一邊示意沈嶸把賤鳥拉起來,道:“寶貝這名字太膩了,要不以後就叫它小綠吧。阿嶸你看着它莫要讓它亂飛。”
確定自己的地位沒有受到任何威脅,許攸終於放心了,仰着腦袋朝已經認命地窩在沈嶸懷裡的賤鳥哼了一聲,賤鳥垂頭喪氣地不作聲,小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幾圈,再看向許攸的時候就又變得諂媚而討好了,嘴裡還恬不知恥地說着話:“萬事大吉,吉祥如意,一帆風順……”直把趙誠謹逗得哈哈大笑。
外頭的動靜把上書房裡的太子都給引來了,他把腦袋探出朝外看了幾眼,瞅見了那隻賤鳥不由得一愣,旋即便急了,高聲阻攔道:“順哥兒你等一等,且等一下!”他一邊說着話一邊撒開腿往外奔,一直奔到趙誠謹面前,指着賤鳥問:“順哥兒你從哪裡把這隻蠢貨給找出來了?不會是想把它帶回王府吧?那可萬萬不成!”
“怎麼了?”趙誠謹眨巴着黑眼睛問:“是雪團兒帶它回來的。難道小綠是太子哥哥的?”太子跑過來的時候賤鳥已經支楞着翅膀把腦袋給埋起來了,這幅做賊心虛的姿態連趙誠謹都看出有些不對勁。
“不是!”太子立刻否認道,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小聲道:“這個蠢貨它……它亂說話,還罵人。你若是把它弄回府,它沒輕沒重地衝着皇叔罵起來,回頭挨罰的人還不是你!”
“罵人?”趙誠謹不敢置信地朝那隻賤鳥看了一眼,訝道:“它怎麼會罵人?誰會教它這些?”
“我哪裡曉得是誰教的,”太子氣呼呼地道,沒好氣地伸手撥弄了一下賤鳥的腦袋,甕聲甕氣地喝道:“蠢貨,你罵一句給順哥兒聽聽。”
許攸:“……”太子殿下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賤鳥繼續躲在沈嶸懷裡裝死,不管太子怎麼撥弄它都不肯動,更不肯作聲。
趙誠謹見狀,反而笑起來,黑眼睛彎成兩道月牙,小聲道:“它原本是太子哥哥宮裡的麼?”
“不是,”太子皺着眉頭一臉無奈,“原本是我母后宮裡的。它長得好看,嘴巴又甜,所以母后才挑了它去。不想這蠢貨不知從哪裡學來的怪腔怪調,胡說八道很是氣人,時不時地還喜歡唱一段曲兒,要多難聽有多難聽。虧得被母后早早發現送了回去,要不,若是縱着它在父皇面前胡言亂語,還不曉得要闖出多大的禍來。”
趙誠謹聞言反而愈發地好奇起來,小聲追問:“它都說什麼了?”
太子臉上的五官都快皺到一起去了,十分不自在地道:“我好心好意地提醒你,你不信就算了,回頭把皇叔給氣到了,反正吃虧的也不是我。”說罷,氣呼呼地掉頭就走。走了幾步,他又一跺腳轉過身來重新踱到趙誠謹跟前,仰着下巴朝他懷裡的許攸點了點,道:“你把雪團借我玩幾天可好?”
趙誠謹驚得立刻往後退了幾步,把懷裡的許攸抱得緊緊的,嚴正以待地瞪着太子,堅決地推辭道:“不行。”他似乎又覺得自己的態度有點太僵硬,於是又努力地擠了擠臉,讓自己看起來有笑容,“雪團特別黏我,一天也離不了,是不是,雪團?”他說罷又摸了摸許攸的耳朵,示意她配合。許攸立刻乖巧地“喵嗚”了一聲,還黏黏糊糊地伸出腦袋往他手心裡蹭。
太子鼓着臉瞪着他們,氣咻咻地走了。
等他走遠,賤鳥這才悄悄擡起頭來,探頭探腦地朝四周看,確定太子不在了,終於又活了過來。但是很明顯,相比起之前的賤樣,它已經收斂了很多,裝模作樣的甚至有點安靜乖巧的意思,可憐巴巴地瞅着趙誠謹,小眼睛都快紅了。
沈嶸也是個心腸軟的,立刻就被這賤鳥哄住了,忍不住小聲地替它求情,“世子爺,要不,我們還是把它帶回去吧。小綠既是被皇后娘娘趕出來的,恐怕這皇宮裡也沒人敢再要它。若是留下來,也沒什麼好日子過。我們帶了它回府,大不了把它關在荔園不讓出去,便是它胡亂說話也不打緊。”
許攸雖然覺得這隻二缺鸚鵡挺賤的,但賤得並不讓人討厭,甚至還挺有喜劇細胞的,她實在硬不起心腸看着這隻蠢鳥去送死。於是,她勾了勾趙誠謹的衣袖,低低地“喵嗚”了一聲,帶着些哀求的意思。
趙誠謹故意板着臉不說話,繃了幾秒鐘就不行了,“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故作大方地朝沈嶸一揮手,仰着小臉得意道:“那就帶它回去吧。”
於是,瑞王府又多了一隻聒噪的賤鳥。
當然,賤鳥剛進府的時候還是比較老實的,這傢伙挺會看人眼色,還曉得捧高踩低,拍起馬屁來簡直讓人不忍直視。但是荔園的那些小丫鬟們還挺吃它那一套,對它的喜愛之情簡直快要蓋過了茶壺,以至於過了沒多久,這隻賤鳥居然就開始偷偷欺負茶壺了。
茶壺一直以來就是隻沒什麼心機的笨狗,先前剛來瑞王府時就沒心沒肺地纏着許攸玩兒,總被她調戲也不生氣。賤鳥來荔園後,它很快就發現許攸的地位不可挑戰,於是就熄了跟她斗的心思,轉而把目標對準了茶壺。茶壺那隻笨狗傻乎乎的,被賤鳥咬了幾次耳朵才意識到這個新來的傢伙沒那麼好相處,之後再見賤鳥時就躲得遠遠的了,再後來,它就跟大小姐趙嫣然養的那隻名叫“杏仁糕”的貓咪玩到一起去了。
到臘月中旬,上書房終於停了課,趙誠謹也閒了下來,雖然每天依舊要練習寫大字,可相比起之前每天天不亮就要起牀讀書要自在多了。
京城的冬天很冷,不下雪的時候也極少有太陽,風從早到晚地颳得嗚嗚直叫,光是聽着就讓人覺得渾身發寒。於是許攸每天都窩在屋裡不出門,一天裡頭倒有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就這麼養了一個多月,到了第二年開春的時候,她駭然驚覺自己的身材已經完全走形了!
這可真是一個相當嚴重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