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頤知道大哥二哥是下定決心一定要把他帶走了,無論他說什麼也沒有用。
他不知道魏暉他們出海的船準備得如何了,就怕會馬上啓程,那麼,他到時候被帶到了海上,就再無離開的可能。
那麼,若是他要回去找容琛,只能當機立斷,趁着還在陸地上的時候,趕緊從這宅子裡逃出去。
他知道這樣做對不住兄長的苦心,但是,他卻也不能再辜負容琛對他的情意。
在魏暉和魏帆對他的親情,與容琛對他的愛情之間,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愛情。從此,就真要對這份愛孤注一擲了,一生都不能反悔,也無法反悔。
因坐船,他身體已經非常虛弱,加上和兄長之間的矛盾,急怒攻心,病倒實屬自然。
第二天早上,他就已經在發低燒,來伺候他的丫鬟叫他起牀,看他沒有動靜,就趕緊跑去轉告了魏暉。
魏暉讓人去請了大夫來給魏頤看病,大夫說了一大堆,意思就是病人身體虛弱,不宜出行。
魏暉因此非常着急,讓大夫趕緊給魏頤下藥,給他調養身體。
看魏頤身體這麼差,躺在牀上虛弱無比,實在無人想到他居然還有力氣逃跑。
魏頤之前被帶進這宅子裡的時候,有四處看過裡面的格局,之後因和兄長意見相左而被關在屋子裡,但他卻在心裡設想好了出去的路線。
照顧他的丫鬟被稱作小蓮,怕是有十七八歲了,年紀不算小,還未出嫁,黑黑瘦瘦的。
魏頤也不怪魏暉找這麼個黑瘦的丫頭來伺候他,因他下船進這宅子裡來的時候,就發現這海邊的人,多這麼黑瘦,估計是環境讓人如此了,找不到符合他審美的女子過來伺候他。
魏頤雖然是個弱書生,甚至比小蓮力氣還小,但是,因小蓮對他沒有防備,他攻其不備,將小蓮打昏了過去,也沒有費太大氣力。
他把小蓮放到自己牀上,然後就穿了一身深色衣裳,偷偷摸摸躲避着人往外走。
這日晚上沒有月光,院子裡只有幾盞燈籠的燈光,很是暗淡。
因爲沒人想到魏頤病成那樣會逃跑,故而院子里根本沒人故意來守着,他簡簡單單地就從一偏門跑出去了。
走到外面街上,他已經虛汗直流,身體沉重虛軟,要往前走非常爲難。
他也沒想走多遠,只想找到這裡的官府,給容琛傳個消息,那麼,容琛會來接他回去的,只要驚動了官府,他相信他的大哥二哥也拿他沒有辦法了。
即使被他大哥二哥說他忘恩負義,他也只能受着。他已經想到了,以後要和容琛過日子,只能辜負兩位兄長的兄弟情意,選擇逃跑。
魏頤知道外面人心兇險且不安全,但是,卻不想,他從兄長宅子裡出來沒多久,就已經無法自保。
這汩墨城,是天朝最大的出海城市,這裡三教九流,人員流動也大,治安本就不好,而且,這裡身姿秀氣一些的男子比漂亮的女子還不安全。因出海時忌諱帶女子在船上,那些有錢的人,於是多帶漂亮的男子在船上作伴,且這裡風氣極開放,男子和男子成家過日子也不見奇怪,故而男風非常盛行。
魏頤即使面貌被掩住,但身姿秀頎,別人只看背影,不看面貌,也會打他主意,且他一看就柔弱無力,沒有自保的能力,故而他那樣子出門更加不安全。
魏頤以爲自己一個男子,而且面貌被掩了,該不會被人惦記上纔對,沒想到沒有離開他兄長的宅子多遠,就被幾個男人尾隨了。
魏頤雖少在外行走,但也觸覺敏感,知道這些人恐怕是要打他什麼主意。
只趕緊從那條小街上往前面大街上走,希望能夠甩掉他們。
雖然已是深夜,但是這汩墨城卻依然熱鬧,大街上還有好些人在行走,魏頤心跳加速,異常擔心自己遇到危險,即使頭眩暈得厲害,也不敢有一點停留,只飛快地往人多的地方走,然後打聽府衙如何去。
纔剛衝出那條小街,就差點被一輛疾馳而來的馬車撞到,所幸那駕車的車伕手腳非常麻利,拉了馬往一邊,才避開了魏頤,但魏頤還是摔到地上去了,他一陣頭昏眼花,眼前發黑,幾乎看不清東西。
那馬車的主人倒是好心的,看差點撞了人,雖沒撞到,但人卻倒在地上了,就讓車伕過來扶魏頤起來。
那車伕卻對那主人說道,“分明沒有擦到,他是自己倒下去的,這樣去把他扶起來,不是耽誤公子你的功夫麼?”
他家公子聽他這般說,就呵斥了他,道,“阿七,你這話太不對了。我們又不敢功夫,總不能放任別人倒在路中間不管,過去把他扶起來,看他有沒有事。”
那阿七隻得來扶了魏頤起來,魏頤虛弱地呼吸似乎都變得困難,心臟咚咚咚地跳,卻全身虛軟無力,眼前的東西都在晃動。
那阿七要來扶魏頤的時候,還十分不情願,當把魏頤從地上扶起來,覺得這人幾乎柔若無骨,身上還飄着一種非常淡的淡香,面目雖然不特別驚豔,手卻是非常漂亮好看的。
看對方估計是個讀書人,而不是故意裝暈騙錢財的騙子,他也就不牴觸幫魏頤了,而且還問道,“這位公子,你怎麼樣?”
魏頤勉強看清扶他的人是個面目清俊的年輕男人,看樣子是老實可靠的,他不得不靠着這個人才能夠站穩,努力調節了一下呼吸,讓胸口好受些了,才勉強發出點聲音來,“多謝你,你能不能幫幫忙,送我去府衙。”
因他說要去府衙,這阿七愣了一下,然後就扶着他到停下的馬車邊去了,對他家公子道,“公子,這位公子說他也是去府衙。”
那位公子從馬車上探出頭來,只十七八歲的模樣,他看了看魏頤,估計也判斷出魏頤是個書生,便心生了好感,說道,“扶他上馬車來,反正我們也是去那裡,帶他一起過去。”
魏頤被扶上了馬車,那馬車裡的小公子看魏頤虛弱的模樣,就問道,“這位兄臺,你是生病了麼?現在大晚上,你趕到府衙去做什麼,要是有什麼冤情,也要白天才行,不然,府尹也不會理會的。”
魏頤對他的關心道了謝,說道,“是爲別的事,不是申冤。”說這話已經費了力氣,頭暈目眩,只好靠在車廂上養神。
那位小公子點了點頭,道,“哦,那到底是因爲什麼事?”
魏頤對他露出個虛弱的笑,卻不答話。
那小公子以爲他不信任自己,就說道,“在下陳如斌,正是這其間府尹趙大人的外甥,趙大人是我的親舅舅。你要是找他有什麼事,我是可以幫忙的。”
外面坐着駕車的阿七聽自家公子對個外人把什麼都倒出來了,不由得嘆息一聲,心想他家四公子還真是一點也不知江湖兇險。
魏頤聽聞他是這裡府尹的親外甥,就有了些精神,道,“我要讓他幫我帶個信而已。今日遇上你,真是上天幫了我的大忙。”
那陳如斌不知爲什麼,對魏頤一見如故,非常有好感,聽魏頤這樣說,就笑起來,道,“什麼上天幫了你的忙,是我幫了你的忙。是吧?”
魏頤點頭,“是。所以,多謝你。”
這邊廂,魏暉和魏帆討論完出海的問題,就過來再看看魏頤,兩人都很擔心魏頤的身體,就盼着他的病好一點,就馬上出海,而且爲了魏頤,他們還專門多找了一個大夫一起出海。
而且,他們想着,即使魏頤的病不好,他們也得帶他上船了,不然,沒多久就是季風時節,那時候再出海就不大安全。
兩人來魏頤的屋子裡,沒想到看到的卻是小蓮躺在他的牀上,把小蓮叫醒,才知道魏頤打暈了她跑掉了。
這下,魏家這邊便開始着急地到處找人。
這時候,魏頤已經被陳如斌帶去了趙大人府上,他們哪裡找得到。
魏頤被陳如斌帶進趙府,陳如斌看他身體很不好,還非常好心地讓丫鬟去熬完參茶來給他喝。
魏頤卻說要見趙大人,讓陳如斌幫忙叫趙大人過來。
陳如斌是雲州府府尹陳大人陳瑾年的第四子,到汩墨城來遊玩,在外玩到大半夜纔回舅舅府上,此時還帶了個人回來,雖然舅舅家裡不會說什麼,但他總不能讓舅舅半夜起來,就爲見他一個在路上撿的朋友吧。
陳如斌有些爲難地對魏頤道,“我舅舅恐怕已經睡下了,要不,等明天我就叫他來,如何?”
魏頤看了陳如斌一眼,費力從衣衫裡面扯出一塊貼身的護身血玉出來,這種土古血玉極其稀有,陳如斌這種大家公子看到,也不由得愣了一下,他雖然早看出魏頤定然出生不凡,滿身貴氣,但不想他隨意就拿出塊稀有血玉。
魏頤道,“將這個給你的舅舅,讓他派人拿這玉趕緊上京,給皇上說,我在這裡。”
魏頤說完這些,實在再無力氣,只虛弱地躺在牀上。
但陳如斌卻是聽得呆住了,道,“給皇上上書嗎?說你在這裡做什麼?”
但魏頤已經沒有力氣理睬他,只看了他一眼,又喘了幾口氣,頭沉得很,只好閉了眼睛。
陳如斌拿着那塊溫熱的血玉,又看了看魏頤,這剛入夏的時節,魏頤衣裳穿得少,一番動作,衣領散了一些,露出頸子及以下的一段白膩的肌膚,那種色澤在燭光下比羊脂白玉還要來得細膩溫潤,陳如斌看了兩眼,趕緊把目光轉開了,道,“我這就去找我舅舅,你先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