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先生微微搖頭,“俊正,你的推斷未免有些牽強附會。拓跋孝直與藍怡只見過幾面,並無深交,以她之力,怎能使喚得動曾叱吒風雲的拓跋將軍?再言之,雷晉是奉聖命查案,尋着蛛絲馬跡追到梅縣的,又與藍怡有何相干。你突遭家變,心神難免震動,應凝神靜氣,待平復之後自見分曉。”
藍俊正委屈地看着恩師,“恩師,徒兒如此說,自有道理。若她不是藍怡,不是王春桃,而是姚依柔呢?否則,她爲何會在逃難之時還帶着王文軒,爲何要讓王承德處處針對殺害王明哲的王明禮,讓他家破人亡?爲何要恨上害她身死的藍家,引來她的親兄長兆謙爲她報仇?還因爲當年是我四哥擄了她,所以她要兆謙羞辱我四哥,要他的命!還有一點,若她不是姚依柔,兆謙會放心地把自己的親外甥交給一個小丫鬟帶着?還有一點,恩師應更有體會,藍怡現在能如此出挑,不就是仗着姚依柔之才麼?”
無名先生嘆息一聲,十分肯定地道,“俊正,藍怡定不是姚依柔,明哲曾幾次帶着姚依柔來見我,她與藍怡,才學悟性並無相似之處。你也親眼見過藍怡的字和畫,該看得出,那怎麼可能是出自姚依柔之手?”
藍俊正也承認恩師說得有道理,不過還是倔強道,“就算她不是姚依柔,也定不是王春桃,肯定是哪裡來的孤魂野鬼!對,她一定有蹊蹺,否則爲何那麼多人,侵了我父身軀的孤魂爲何一定要抓她移魂?說不準,她與那孤魂本就相識!對,一定是這樣,只有這樣,一切才說得通!”
無名先生無奈地輕敲藍俊正的額頭,“俊正,你入魔障了,快些醒來。”
“恩師!”藍俊正捂着額頭,不滿地抱怨道,“到了現在,您還要護着她?您知不知道,她怕真身暴露,讓拓跋孝直入獄殺了那孤魂,還讓他殺了藍甲和藍丁,還有那孤魂暗中培植起來的一衆勢力。她如此狠毒,您還要護着她,您就不怕她接近您是有險惡目的的麼?”
無名先生見他冥頑不靈,有些動怒了,斥責道,“她是你師妹,你怎可因一己推思,變如此惡語相加?再言之,就算被你說中了,你又要如何?”
藍俊正眼神有些茫然,是啊,他要如何?
無名先生正色訓教道,“藍家今日之禍,皆因假家主作惡多端引起;俊辰與兆謙比試,也是因他當年有錯在先。大丈夫者,其德修,其行正,方可立於天地之間,任憑風雨變換,其身不倒。你當以往事爲鑑,跟着俊辰一起把藍家撐起來,藍家傳承五百餘載,家學淵博,桃李天下,豈能毀在一個孤魂野鬼手中,敗在你兄弟之手?若真如此,百年之後,你有何顏面去見列祖列宗?”
恩師的話如同警鐘,藍俊正的眼神漸漸清明,便聽無名先生接着言道,“你雖聰慧,但容人量事的胸懷,還需更開闊些。你須明白,無論藍怡是誰,無論她是否與那孤魂有關聯,都不重要,你也無須追根問底。就算你弄明白又如何,難道你還要給那孤魂報仇不成?俊正,藍家正處危難之中,你應無暇他顧,以精進家學爲重。” wωω ✿ttκΛ n ✿C O
“可是,恩師,不弄明白此事,徒兒心中不安!誰知她會不會繼續對藍家下手,徒兒不能不防。”藍俊正不甘道。
無名先生正色道,“藍怡心思純善,定不會做出惡事,這一點,爲師可以擔保,你安心便是,若是她敢爲惡,爲師定不饒她。”
藍俊正見恩師如此說,也只得點頭。
無名先生溫和道,“我已去信回孟家,並告知了紫陌。藍家若有難處,孟家和於家都不會袖手旁觀。”
自藍家出事以來,藍俊正聽了太多的嘲笑,見了太多難看的嘴臉,聽聞恩師這幾句話,他眼圈又紅了,雙膝跪在地上,叩首誠懇道,“多謝恩師。”
“你與俊辰,都是我徒,何須言謝,只要你們都能將心思用在正道上,有所作爲,爲師便能安心了。”無名先生扶起他,知他性子執拗,又勸了一句,“俊正,藍家已風雨飄搖,你再不可莽撞行事,若心有疑惑難解,便問爲師,問你四哥,可記下了?”
藍俊正連連應是退去。
無名先生捻長鬚沉思良久,輕聲言道,“俊正論才學、品性,都不及俊辰,恐難服衆。再者,此次之禍,多因家主權力過大若致,藍仕常等人必定會提出節制家主之權,接下來定有一番較量。”
於伯從暗處現身,給無名先生斟茶,並不答話。
無名先生接着道,“給柴府遞個消息,莫讓拓跋孝直之事牽連到柴公身上。”
是柴公在聖上面前替拓跋孝直說情放他出獄的,若是他四處殺人,聖上的火氣或會燒到柴公身上。
於伯記下,又問道,“可要派人追查拓跋孝直下落?”
“不必。他殺這些人,乃是爲了根除後患。”無名先生端着茶杯,看着飄搖的燈火,又吩咐道,“藍怡和文軒那裡,你派人過去暗中護着些。”
於伯斟酌道,“主子,以水秀三人的身手,藍俊正帶的幾個人,還傷不到她們。”
“既如此,便罷了。”無名先生垂頭喝茶。
“藍俊正的話,也有幾分合情理,主子,姑娘那裡可要留意一二?”於伯問道。
無名先生擡頭看了他一眼,笑道,“於正。”
“老奴在。”
“若果如俊正所言,藍怡也是孤魂入體,你當如何?”
“但憑主子吩咐。”
無名先生看着他,哈哈大笑,“你個老滑頭!”
於伯依舊面無表情,夫人去世多年,難道有人能讓主子開懷,至於她是哪個魂,又有何妨!再者言之,相由心生,藍怡的雙眸透徹,面向平和,絕不是心有陰暗之輩,這便夠了。
更何況,不止主子,他也挺喜歡這處山坡的。
在家中安睡的藍怡,此時似乎夢到了什麼好事,嘴角微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