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藍怡是什麼人,不需你來評說!”藍怡沒心思和他鬥嘴,打開大門邁步走進去。
“拓跋孝直在何處?”藍俊正見她真的轉身就走,更覺她沒把自己放在眼裡,怒聲問道。
藍怡腳步不停,“不知。”
藍俊正臉色低沉,陰冷地盯着藍怡的背影威脅道,“你若是不把拓跋孝直交出來,休怪我翻臉無情!”
藍怡回首,自信地對上他如毒蛇般的眸子,“你的臉在我這裡,從來就沒好看過,翻過來又能如何?”
藍俊正猛地向前邁了兩步,如花和水秀忽然現身,左右將他攔住。藍俊正看着他們,忽得哈哈大笑,“果真是龍困淺水遭蝦戲,就算我藍家式微,也不是你這兩三條小蝦能戲辱的!”
“你藍家是不是式不式微,根本與我無關;不過,你藍俊正,”藍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在我眼裡,根本就算不到一條龍,充其量不過是一條毒蛇罷了。這裡是我的地盤,你若是來看恩師的,就安生待着;若是找事,莫怪我不給你留情面!”
藍俊正沒想到藍怡如此牙尖嘴利,冷哼一聲身後卻毫無動靜,忍不住皺起眉頭。如花嬌笑道,“別等了,你那四個不爭氣地奴才,來不了了!”
於伯悄無聲息地走進來,向藍怡行禮道,“姑娘,家中可晾乾的蘑菇?”
藍怡點頭,讓於燕去取了一串交給於伯。
於伯接過,笑道,“今晚做小雞燉蘑菇,等做得了,再給姑娘送過來。”
這是於伯的拿手菜,藍怡高興地點頭,“水秀,去殺兩隻雞弄乾淨給於伯送過去。您只要做這一道菜便可,剩下的我已吩咐李應準備了。”
於伯搖頭,一本正經地道,“還有一道,素炒番薯葉。”
藍怡頓感無力,不過還是建議道,“我覺得,番薯葉如芹菜葉那般蒸來吃應不錯,您不妨試試。”
水秀已經轉身去殺雞,如花則捂嘴嬌笑,“若是讓劉大人知道咱們把番薯葉摘了做菜,得捂着心口疼幾日……”
被衆人刻意忽略地藍俊正僵硬地站在原處,不知該去該留。於伯轉頭看了他一眼,平淡問道,“藍六爺,您的天師像,畫完了?”
藍俊正甩了甩胳膊,“畫得累了,所以來師妹這裡討口水喝。”
於伯點頭,“客棧裡的水與這院裡的水是一樣的,主子特意交代,姑娘這幾日要好生歇息,不可來擾她。”
藍俊正笑容凝住,轉目看着藍怡,不解又憤怒,這死丫頭到底哪裡好,爲何一向對人冷淡的恩師會這樣公然護着她!
晚膳是一桌頗有農家風味的飯菜,靜曉先生對蒸番薯葉讚口不絕,王田止和張平升也吃得頗爲滿足,只藍俊正食不知味。無名先生見他心魂不守,便在飯後留了他說話。
看着在自己面前一向笑得天真燦爛的徒弟,此時如鬥敗的公雞般墜羽垂頭,無名先生開口勸道,“藍如海之事爲師已聞,藍家正需你兄弟二人協心同力撐起,不可再鬥氣,更不可遷怒無辜,若有爲難之處,可講與爲師。”
藍俊正擡頭看着恩師,兩眼通紅,哽咽說道,“恩師,六叔爺爲救藍家要被困國子監授業五年;我娘羞愧懸樑自盡;四哥與兆謙生死鬥輸了,毫無尊嚴地求跪在他面前求了十年命,他說要用十年時間把藍家的一切都交給我;恩師,好端端地,爲何會變成如此模樣?”
說完,藍俊正跪倒在恩師膝前,嚎啕大哭。藍家驚變,他失去父母,一向被他視爲勁敵的四哥卻要說要撐十年,恢復藍家榮光,然後把家主之位傳到他的手裡。這麼多年,他到底是爲了什麼跟四哥處處作對的!
家主之位要到手了,可他卻什麼都沒有了。
無名先生目光變得柔和,對藍俊正,他不能說多看中,但既收他入膝下,自是不厭棄的,他不是不聰明,只是有些偏激執拗罷了。待他哭聲暫歇,方纔伸手把他扶起,“你心也知,生此變故,皆因家主被人替換所致。他這幾年深居簡出,少見外人,平日裡你們也毫無察覺麼?”
藍俊正擦擦眼淚,“恩師,若我說,他那身子,真是我父,您可能信?”
無名先生皺眉,難道這裡邊另有隱情,一切屆是藍如海所爲,藍家爲了脫罪,讓他一人抵罪?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我與你父相識幾十載,以他的品行,定不會做出如此狠毒荒唐之事。”
藍俊正淚眼汪汪地看着恩師,“兩位叔祖這麼說,四哥也這麼說,可我到獄中親自查證過,他沒有易容,那副身軀,真真是我父的!我六歲之時頑皮,用鞭子傷了父親的胳膊,那傷疤至今仍留在他身上呢。”
無名先生神色凝重地問道,“你母親,如何講?”
藍俊正悲傷難抑,“母親她說,身爲真,魂爲假,她以前已隱隱有所察覺只是不敢確信,所以她才,才自盡謝罪。”
無名先生撫須不語,此事卻是匪夷所思。
藍俊正擡袖抹去淚水,滿是怨氣地說道,“他們都說十幾年前我父受重傷虛弱時被野鬼侵了魂魄,恩師,您可曾想過,師妹也是同種情形?”
無名先生微愣,但聽藍俊正接着言道,“她墜落山崖,重傷應死卻活了過來,本是一個侍奉筆墨只識得幾個字的小丫鬟卻變得滿腹經綸,連您都另眼相待。還有便是她一個從不出家門、不知商事、只知繡花的女子,竟能建起青山商記如此規模的商號,您不覺得奇怪麼?她的情形,與我父,又有何區別?”
藍俊正的話,確實引得無名先生深思。不過看着藍俊正滿臉扭曲的恨意,無名先生暫且放下心中疑慮,問道,“俊正,你認爲藍家之變,與藍怡有關?”
藍俊正重重點頭,“定與她有關!去年徒兒來爲您賀壽,拓跋孝直主動示好,跟我回藍家做客。現在想來,他的種種舉動,皆是爲了調查藍家!而年初之時,藍怡回了梅縣,引來雷晉,以身坐餌,待那野鬼做法移魂之時,人贓並獲,讓他無所遁形。這說明什麼?說明藍怡早知他的存在,卻一直隱而不發,暗中佈局,引他入甕,爲的就是一擊致命,讓我藍家受盡天下人嘲笑,從此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