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眼堂在宣朝可說是個超然的存在,這個特別的組織隸屬於歷代宣朝皇帝陛下。
宣朝沒有科舉制度,當然也不是一味的世家閥門舉薦制,甚至爲了避免這種世家閥門做大,宣朝皇室慢慢的衍生了一個部門專司在各地安插探子,一方面傳遞消息,一方面發掘人才;有點類似“錦衣衛”的感覺。
幾百年下來,這個部門具體名稱不詳,但宣朝人都習慣叫它“神眼堂”。神眼堂選擇人選除了年齡需要十五到三十以內之外從來都沒有統一的標準:有的以文入選,有的以武入選,還有的甚至連爲什麼入選都不清楚。被選中的人都會得到一張蓋了宣國吏部大印的參考公函,在來年開春之際前往宣朝皇都宣慶,到吏部登記參加各項考試,最終成績優秀的會被委派各種官職。泰半被神眼堂選中的弟子也就官運亨通,一路順風順水了!
興致勃勃的岑非給兩個弟弟講完神眼堂的事情,正挽着衣袖準備給兩個心馳神往的弟弟再講講神眼堂在江湖上的地位時,岑穆迪和顧清娘已是驚詫完畢,也交換了意見;見三個兒子頭碰頭說着什麼正起勁,眼見夫人有發怒的跡象,忙輕咳一聲,搶先說道:
“你們兄弟三人從現在開始要端正自身,不準給我惹事生非!特別是你:岑非,這段時間和那些狐朋狗友離遠一點,把心思全都給我放在正事上來;要是你今年再被先生考校不合格的話就去溯邊城跟着岑大學幾年!”
“啊……”岑非傻眼了,他是在十歲那年才被從偏院裡接出來送到學堂,根本沒學進去什麼,考覈還真的很少及格過。可岑大是做什麼的!專門往各大邊遠地區尋開辦書局尋找商機,常年都在外風吹日曬,日子過得比黃連還苦,要是被派到岑大身邊學習,他寧可再去賄賂岑家另外兩支在學校的同窗,好歹幫着做作弊也好啊。
岑逸和岑修文見狀,捂着嘴邊在一旁偷笑;岑穆迪沉下臉正準備一起教育一番的,這時候門外急急跑進一個家僕來,連滾帶爬的姿勢一如前幾天楚昭旭打進來的架勢;氣得岑穆迪一拍桌子站了起身:
“慌什麼慌?不像話!還有沒有規矩。”
青衣小帽的僕人噗通一下跪在了堂下,囁嚅着指着門外顫抖着手指說道:
“老……老爺,外面有個自稱神眼堂特使的人到咱們家門口求見!”
“什麼?”一陣茶碗破碎聲中,岑穆迪和顧清娘一起驚呼出聲;岑穆迪反應頗快,壓住臉上的狂喜,趕緊整整衣冠:
“快請!”領先往門外大步行去。
顧清娘驚訝完之後突然頹喪的坐回了原位,她今早留岑穆迪說神眼堂的事情本是一種顯示賢惠的做作,誰曾料到真的有神眼堂的人上門。要知道,她的親生兒子岑修文只有十二歲,根本就不夠神眼堂選人的資格;兩個庶女足不出戶,更不可能被挑中。那就唯有岑非和岑逸這兩個庶子了!
士農工商!要是這個家裡庶子成了“士”,萬一斷了修文的後路怎麼辦?還在一團慌亂之時,一身錦緞短打裝扮的利落武士被岑穆迪父子簇擁着進到了正廳,一干下人繼續留在了門外。顧清娘忙起身站到了一邊。
一番客套的見禮之後,來者開門見山的問道:“不知岑老爺家庶出少爺是否都在此地?”
“李大人,那兩個就是在下不成材的兩個庶出犬子,岑非和岑逸!不知大人有何見教?”
李大人打量了一番岑非和岑逸,喃喃自語道:“不對啊!”
諍——
岑穆迪只覺得腦海裡的一根細弦被扯斷,李大人在外面就有些語焉不詳,此時又如此失態;那一定是事情有變了!
果然,李大人從懷中掏出了一個藍色繡花錢袋來,攤在手心對岑穆迪說道:“岑老爺,不知這個錢袋是否出自貴府?”
岑穆迪細細看去,靛藍色錢袋巴掌大小,上面繡着一束纏枝藤蔓,藤蔓之間一個有一個彎彎曲曲的“岑”字;不由蹙眉深思。
堂下踮着腳尖的岑非倒是心頭一突,指着錢袋驚聲叫道:“那是我娘繡的,是我……”
話到這裡戛然而止,因爲他想起了這個錢袋失落的地點,岑家有死命令不得踏入竹林深處不算,單是這個錢包已經不知道被“掃把星”撫摸了多少遍就足以嚇得他面無人色。
上首李大人和岑穆迪一起轉頭看向他,見他瞪着眼睛半張着嘴失態的模樣,岑穆迪不禁喝罵道:
“混賬東西,我和李大人說話你插什麼嘴?”
李大人卻擺手制止了岑穆迪的喝罵,盯着岑非饒有興味的說道,“哦?岑少爺知道這個錢袋的主人是誰?”
岑非在岑穆迪的喝罵下已然回神,經李大人這麼一問,腦袋裡迅速轉過幾道念頭,躬身答道:
“秉大人,這個錢袋正是學生的;五日前在悅來酒樓前被一小賊竊去,一直尋而不得。不知怎的會在大人手中?”
“哦?”李大人沒有正面答覆,像是在思考着什麼,看樣子像是什麼事情難以決斷。岑非眼裡閃過一陣狂熱,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還算他剋制,見到岑穆迪不贊同的眼神之後停下了腳步,再次施禮道:
“大人,請原諒學生失態,那個錢袋,那個錢袋是學生姨娘親手繡制,一直被學生視若珍寶,不慎遺失之後學生正感無顏面見她老人家;要是大人能將錢袋還給學生,學生將不勝感激。”
說着,岑非再次躬身行禮;李大人拿着錢袋再次詫異的看了眼躬身的岑非,岑家的基因不差,岑非也是一表人才,只要眼裡不露出輕浮算計之色倒不失爲一個謙謙君子。
“唔,大公子的孝心可嘉。”李大人一邊將手裡的錢袋遞給岑非,一邊轉頭對岑穆迪說道:
“不知大公子的出路岑老爺有安排沒有?”
聽得李大人這麼一問,岑穆迪和岑非的臉上俱現喜色,一旁靜靜而立的顧清孃的臉色徹底的變了;但沒人在這時候會關注她;岑穆迪顧着兒子的前程,岑家的前程,連忙回道:“還請大人爲犬子謀一條出路!”
李大人也不遲疑,從懷裡掏出一張泛着墨香的白紙遞給了岑穆迪,上面清晰的硃砂紅印看上去分外的喜色,就像岑非這時候的臉色,泛着大大的紅光。岑非看似恭敬的以絹帕接過藍色錢袋,珍重的放進了書生袍的袖袋之中;實則心裡翻江倒海,雖不知錢袋如何從“掃把星”那落入神眼堂的手裡,但現在的結果是令人驚奇的就好!
……
前院的這一切葉萱語和岑修遠都絲毫未知,他們倆正對着告罄的吃食發愁;葉萱語也開始挖空心思思考怎麼樣給岑修遠找出個長遠的進項,不然心思都放在了溫飽上面,還有什麼精力學習其它的?“死人”的無奈再次襲上她的心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