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不得,使不得。”白禮趕忙去攙扶他:“你快起來,有什麼話咱們好好說。”
方青心裡一喜,白禮果然還是心軟的。
隨即就聽到白禮又說:“主要是你膝下的這塊地磚值錢,我怕你給跪壞了,磕頭就更不必了,我這地磚脆的很,會磕壞的。”
方青表情僵在臉上。他的尊嚴和臉面還不如白家的地磚嗎?白禮要是罵他幾句也就罷了,說這些話可比罵他幾句還狠。
可他到底活了四十年,麪皮兒比方書明厚多了,賴在那裡長跪不起:“今日白老哥不答應我,我就跪在這裡,跪到你答應爲止。”
“這又是何必,我也不是不幫,只是我人微言輕,怕是幫不上,不過能幫的我一定會幫,老弟家裡要是有什麼難處,千萬別客氣,直說就是,我一定幫。”白禮直接站起身:“柳婆子,你快去我廂房抽屜裡取幾個銅錢來,給我這同鄉小老弟湊個盤纏,他怕是要上州府去告狀平冤。”
餘光瞧見方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想說什麼又不敢說,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心裡別提多順氣兒。
還是他的糖丫頭聰明,提早就交代了他,若是方青過來,不必怒斥更不必與他爭吵,不冷不熱的招待着,若是心裡有氣,大可以換着法的擠兌幾句,方青心急如焚,可招架不住這個,自然就會離開。
果然,方青臉上的討好之色就維持不住:“白老弟,你這樣就是羞辱人了,我會缺那幾個銅板,我說的是書明功名的事兒。”
“不缺錢嗎?哦,不缺錢就是好事,要知道這城裡如今還有不少人吃不起飯,你家裡既然有的是錢,那老哥我也就放心了。”白禮悠哉悠哉的翹起二郎腿,又叫柳婆子:“說話間就餓了,趕緊弄幾個小菜,再上酒窖里弄點葡萄酒來,我今日要好好的陪方老弟喝一回。”
方青急得長吁短嘆,跪在那裡又着實的難受,忍不住從地上爬起來,坐在旁邊的石墩子上:“白老哥,你就行行好吧,別在這裡磋磨我了,咱們說說書明的事情該怎麼辦成不?”
“好說好說,咱們先吃了酒,柳婆子已經去弄菜了。”方青急得快哭了。
一個時辰後,他吃了滿肚子的拍黃瓜和花生米,又喝了一肚子的酒,聽着白禮在那絮絮叨叨的說廢話,受不了的主動從白家離開。
醉醺醺的走在路上,滿心絕望。看白禮這態度,就是在耍死皮,根本就不可能答應,再去多少回都是一樣。這會兒天色都已擦黑,他經過隔壁時,不由得頓住腳步。深吸口氣,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藉着酒勁兒就在棲鳳院門口揚聲大喊。
“濟老!我是方書明的爹,我給您賠罪了!”又喊:“都是書明的錯,不該打擾您吃飯,不該惹怒您,請您消消氣,不要再生他的氣,他是真的知道錯了……”
正在院子裡對月小酌的濟老,自然聽見一牆之隔的喧譁聲,他凝神聽了幾句之後,就氣得臉色鐵青。
“這個方書明,還是不知收斂!”他氣得在涼亭裡揹着手走來走去:“他這是在告訴世人,老夫是個心胸狹隘,斤斤計較之輩,因爲打擾了老夫吃飯,便把他的功名革去嗎!”
讀書人把名譽看得極爲重,濟老眼下是氣的火冒三丈。
蘇仲忙說:“我這就把他趕走。”
“等等!”濟老叫住他,氣得吹鬍子瞪眼:“這個方書明,他娘僱兇殺人,父親也不是省油的燈,我看我先前還是對他太仁慈了,如此荒唐的一家人,能教養出什麼好後生來,這樣的人又如何能成爲國之棟樑?罷了罷了,不給他機會也罷,你這就去給州府學政寫封信,叫他們發令,奪了方書明考功名的資格,以後永不再錄用!”
此時,大街上燈火輝煌,第一樓裡座無虛席。
白糖在櫃檯前整理着今日收到的銀錢,就發現今日的韓賬房明顯有些心不在焉,頻頻朝對面張望。
白糖手裡的動作一停:“韓賬房,你這是在看什麼呢?對面兒有什麼好東西,把你的魂都勾去了?”
韓賬房趕忙收回目光:“沒事兒,沒事兒,我就是在想最近城裡鬧得沸沸揚揚的革功名一事,都說那人就是對面賽一樓的少東家,難不成還真是?他們也是倒黴透了,秀才那是容易考的,說奪就奪了,可惜呀。”
白糖笑了笑,若有所思的問:“聽說韓賬房你的兒子明年也要去參加府試。”
“嗯,是,是啊。”說到兒子,韓賬房眉宇間劃過一抹憂色:“就指着臭小子光耀門楣呢。”
最近幾日第一樓的生意是越來越火爆,韓賬房也不傻,每日在這裡上工,親眼瞧着白糖坐鎮店中,運籌帷幄,把生意打理得越來越蒸蒸日上,前些日子推出的葡萄酒也是大賣,很是在城中傳出了好名聲。
事實擺在眼前,韓賬房就知道自己先前是看走眼了,是以,他趕忙收起了先前倚老賣老的姿態,最近在白糖面前都是恭恭敬敬。白糖再說什麼話,再做什麼安排時,他是再也不敢隨便的插話,抱怨。
白糖哦了一聲,也不再多說什麼,過了會兒,柳林從外面走進:“糖丫頭。”
白糖點頭示意他出門去,兩人走到旁邊無人的巷道里。
柳林壓低聲說:“糖丫頭,你讓人給我捎話過來,可是有什麼事兒要交代?”
“韓賬房這幾日不對勁,從今晚開始,你盯着他,我有預感,一準能盯出什麼來。”
韓賬房是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但白糖聽孫彪說,他這幾日總是刻意的在打聽對面賽一樓的事,心裡就存了疑。
“知道了。”柳林頓了頓,疑惑地說:“既然覺得這人不穩妥,爲何不直接解僱?”
“從僱傭他開始,我就知道他不牢靠,但我存了個心思,他若是在我這裡老老實實的做,在找到合適的賬房之前,給他優渥的工錢,我也不算虧待他。可他如果不老實,我也正好利用他這一點,前些日子他雖然總是出言不遜,卻沒什麼疑點,這幾日我發現他有些不對勁兒,興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