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已經從兒子的嘴裡知道了,白家那小子在濟老面前吃得開,很是受寵。只要白家人心軟了,給蘇鳳棲說一聲,讓他在濟老那邊說說好話,說不準這件事兒能大事化了。
“站住!”方書明怒目瞪他:“我去就是!你不要出門去給我丟臉!”
聽了他爹的苦口婆心,他也想通了,方纔只不過在嘴硬罷了。他深知功名是最重要的,這次他沒了功名,陳家立刻就翻臉,他險些連媳婦都要跑了。更別說出去後還要面對城裡人的白眼和奚落。這一切都是沒有功名惹的禍。
兩日後。方書明身上的傷勢好了不少,父子兩個就兵分兩路。
方青直接上白家去見白禮。
方書明則是在躲在棲鳳院門口,攔截到了剛剛出門的蘇鳳祁。他急忙迎着笑臉上前去,嘴張開,呲起兩排門牙,“祁”字兒就要脫口而出。
誰知,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領口突然被一揪,整個人被摔在了牆上。
蘇鳳祁感覺到身側有人鬼鬼祟祟的接近,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在看清是方書明之後,臉色倏然冷下來。
“滾。”他毫不留情的吐出一個字。
方書明痛的呲牙咧嘴,心裡是恨的只想把蘇鳳棲給千刀萬剮了,可他沒忘了來的目的。踉蹌着站穩,懇懇切切的說:“蘇鳳祁!你可否聽爲兄說幾句話?”
蘇鳳祁理都不理他,直接朝巷外走去。他整日讀書做文章,還要抽空習武,每日只有申末到酉時末這段時間能夠外出辦事。
保行雖然有柳林支應着,可最近纔開張,要忙的事兒太多,一到點兒他就匆匆趕去。他不欲搭理方書明,沒成想,走了沒幾步,身後又有腳步傳來。
同時傳來方書明不死心的討好聲音:“蘇鳳祁,從前我對你多有得罪,都是我的錯,請你不要放在心上,爲兄今日找你來,是想請你幫個忙,在濟老那裡替爲兄開解一二,讓他老人家消消氣,收回成命,這件事要是辦成了,爲兄少不了你的好處。”
說完,咣的一聲跪在地上。雙眸閃的期待的光,直直看着蘇鳳祁。
蘇鳳祁不可思議地轉身,秀麗的眉峰蹙起:“方書明,你如果不上門來搖尾乞憐,我興許還高看你一眼,可你現在,別說文人的風骨,連個爺們兒都不算,我不會給你求情,你確實不配秀才的功名,這件事我老師做的很對,早該這麼做了。”
少年身穿一身白衣,站在那兒,身形挺拔,姿容無雙,襯得像仙人一般,渾身上下透着淡淡的驕矜貴氣。再一對比地上的方書明,就有了雲泥之別。
不知道爲何,每次對上蘇鳳祁,方書明心裡就有那麼幾分莫名其妙的不舒服。他臉色瞬間沉下來。搖尾乞憐,姓蘇的是在說他是狗?姓蘇的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別人從大山深處撿來的,連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自己好歹曾經是秀才,他憑什麼趾高氣揚的。
他嗓音不由自主變得低沉:“蘇老弟,看在我誠心誠意給你下跪的份上,你就幫爲兄這次,只要肯幫忙,你想怎麼罵我都可以,我給你磕個頭也可以。”
“男兒膝下有黃金,可你這一跪卻不值半文錢,反倒叫人看低了,我再說最後一遍,我不會給你求情。”
方書明盯着他離開的背影,神情突然變得激動,惡聲說:“我都給你跪下了,你還這樣對我,你算什麼東西?別以爲拜了濟老爲師你就能平步青雲,我可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我若是功名還在,你又算什麼東西,在我面前你提鞋都不配!”
可惜,他這惡毒的一串話卻根本沒能阻擋蘇鳳祁離開的腳步,他走的又快又穩,完全忽視自己。
是了,就是這種輕視和不以爲然的傲慢,讓他每每看見蘇鳳祁就心頭窩火。眼看着他越走越遠,方書明憤恨地握緊拳,眼底閃過一抹執拗,再度朝着蘇鳳祁衝去。跪都跪下了,今日這事若不說成,他豈不是白給這小子下跪了。
蘇鳳祁身後卻像是長得眼睛似的,轉身,一拳精準的打在他的眉心,方書明就這麼應聲倒地。
蘇鳳祁鄙夷地掃了他一眼,揚長離去。附近巷子口盯梢的方家下人急忙把自家的少爺往家裡拖。
另一邊,方青在白家的遭遇也同樣不順利。
柳婆子吃了上回的虧,不肯輕易把人放進去,他就一直在院門口和柳婆子僵持。嘴皮子都快說破了,白禮終於從裡面走出來,一看到是他,皺起眉。
方青眼睛一亮,就像看見救星似的,隨即就推開柳婆子,撒開腿衝進來:“白老哥!我的好老哥,你可終於來了,今日老弟是有要命的事情求你啊!”說着就要去抓白禮的衣袖。
白禮隨即嚇得連忙後退,躲開方青的手,嫌棄似的掏出帕子擦了擦。說:“你別碰我,我這人講究,今日出門前才換了新衣衫。”
方青錯愕了一瞬:“我也才洗了手出來的啊。”
白禮抽了抽嘴角,不厚道地說:“你家裡家風不正,從上到下都是歪風邪氣,我怕你一碰我,過了邪氣給我。”
他是故意這樣說來擠兌方青,往事就不提了,只說方馬氏僱兇殺人這事兒,白禮想起就後怕,至今都不願原諒他們。
若不是糖丫頭提前把他們都支走,那天晚上豈不是家裡要遭大禍。只這一件事,他就不可能對方青有什麼好臉色。
“是是是是,我的家風不正,白老哥說的都在理,可是白老哥,咱們到底是一個鎮子的老鄉,這回這事兒老哥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書明的功名要是真的被奪去了,他這麼些年可就白讀了,你忍心看你的大侄兒落得這麼個下場?”
白禮心說,我有什麼不忍心的,你家那方書明也不是什麼好鳥。
他擺了擺手:“我也束手無策,愛莫能助啊,我是平民老百姓,管我一家幾口吃喝都不容易,哪管得上秀才的事情,要不老弟你去縣衙擊鼓鳴冤。”
“白老哥,你這麼說,就是心裡還怨恨着我一家,我給你跪下還不成!你埋怨孩子他娘,埋怨我,我都知道,我給你磕頭謝罪,只求你幫幫我兒子!”方青直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