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廚子好歹是城中大廚的徒弟,心中是有幾分傲氣,聽到沈習風這話,立刻說道:“沈少爺放心,我不會讓這位東家失望。”
白糖說出早就想好的兩道菜式,把要求提了,對三人說:“菜譜都是一樣的,食材和配菜我早已經準備好,都放在案板上,竈房裡雖然有大小三口竈,可爲了避免你們互相影響,還是分別去的好,我留兩個人給你們燒火,你們自行商量誰先誰後。”
吩咐完之後,三人就擼起袖子開始忙碌。
段大廚和劉大廚都不着急,讓胡大廚先去,他兩人便留在外頭,各拿一塊小案板和刀具,提前準備蔥薑蒜等佐料。
白糖無意看了眼劉段兩位大廚的刀工,心裡就有了譜。還要等候一陣子,她邀請沈習風和蘇鳳祁上三樓去等待。
三樓是預備拆了做客房的,這一步最後進行,所以到現在爲止三樓都還沒開始動工,空蕩蕩的廳堂裡只臨時擺放了一套新打造的桌椅。
沈習風坐定後,看向蘇鳳祁,溫文爾雅地問:“許久不見,敢問你現在在城中做什麼?”
他會有這樣的疑惑,白糖很是能理解,她本想替蘇鳳祁解釋,沒想到他今日卻是一反常態的健談,一改往日言簡意賅的風格,文鄒鄒地說:“說來有些慚愧,如今在老師家中學習。”
沈習風下意識的就想問他的老師在官拜何級,有過什麼建樹和成就,可轉念又覺得如此追問太過無禮,這人畢竟是白糖家的人,禮數還是要有的。
不過,蘇鳳祁的一番話,叫他總算是大概知曉了蘇鳳祁在做什麼。他本就不是多麼功利的人,即便知道蘇鳳祁有可能拜了名師,對此也不想多探究,反正他已是瞭解到了蘇鳳祁的底細,解了心中的疑惑。
“原來如此。”沈習風毫不掩飾自己的讚美:“我見你形容舉止都是貴氣逼人,原本還在疑惑,眼下總算明白了。”
他若和白糖成了親,這人便是他的親戚,無論如何也要交好。
蘇鳳祁鳳眸裡極快地泛起一絲迷茫,下意識撇了眼白糖。
老師在家中爲他準備了許許多多的衣裳,他見那些衣裳面料太過華麗,便只是從裡頭挑一些不起眼的純白色儒衫來穿,怎就貴氣逼人了。
白糖聳了聳肩,表示無辜,她看出簡哥穿的衣裳極好,卻一直沒說什麼,在她看來蘇鳳祁每日都是足不出戶的在家中學習,就算做生意也都是在幕後露面,喜歡穿什麼便穿什麼,沒必要太過低調。
沒成想倒讓沈習風瞧出來了,還好蘇鳳祁解釋的滴水不漏。
蘇鳳祁又再度張口,卻是對着白糖說:“我有些渴了,糖丫頭你下樓拿些茶水來。”
“噢……好的。”白糖也沒多想,畢竟沈習風爲人處事還是不錯,能很快的和她周圍的每個人打成一片。想來他和蘇鳳祁單獨在一起,應該也聊得來。
她轉身下樓去取茶水。前腳走,蘇鳳祁便收起笑意,沉嗓對沈習風說道:“我聽說你這些日子幫了白糖不少,對此我十分感激,不過,有些話還是要說在前頭。”
沈習風心裡一咯噔,直直看着他問:“什麼話,但說無妨。”
“白糖已經定了人家,最遲三年後便成親,你與她正常往來無不可,卻最好有個度。”蘇鳳祁盯着他的目光裡暗含着一絲警告的意味:“你是讀書人,最重禮數,從前你不知白糖定婚,倒沒什麼,今日你知道了,往後我想你該知道如何做。”
沈習風面色幾度變幻,起先的震驚,漸漸回過味兒來,面上露出難以言說的委屈和質疑,“爲何白糖所說和你不一致?我曾問過她,她並沒有定親,且幾年內都不打算考慮這件事兒。”
蘇鳳祁輕描淡寫的說:“因爲種種原因沒下定帖罷了,但這件事兒千真萬確,不信你可以問她,是否與人有三年之約。”
見沈習風不吭聲,蘇鳳祁繼續說:“看來,讓我猜中了,你的確對她有心思。”沈
習風並沒有否認,脣邊露出幾分苦澀:“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想我斷了這份念想,既然已經說到這種地步。”
蘇鳳祁修長的手指拿起桌上的一根毛筆,放在手中轉了一轉,直接塞進筆筒裡:“她定了親,便是有歸屬之人。”
若不是他現在還頂着蘇家人的身份,絕不會隱瞞自己和白糖的一切。一日擔着這個身份,對外他便什麼都做不了。
沈習風品咂着他的話,雙眸中盡是一片苦澀,卻仍是不死心地問:“敢問她許的是哪戶人家?”
“那家人並非縣中人士。”
沈習風一顆心倏然沉下。看來,竟是真的。
“白糖爲人爽朗,重情重義。你接近她實爲愛慕,可她卻自始至終把你當成好友,若你只是爲了得到她才付出這些,只會落得一個雞飛蛋打的下場,還請你早日止損。”蘇鳳祁銳利的目光直直看着沈習風:“你若是介意,做桌椅的銀錢,請廚子動用人脈的損耗,我都會折成錢還給你。”
“不必了!”沈習風霍然從椅子上站起身,受了侮辱一般,面上現出憤怒之色:“我對她這些好,不是她求來的,都是我自願的,你若是喜歡過一個人便會知道,不需要那人提什麼要求,你便會不由自主的對她好,見不得她有半分苦惱,白糖就是不嫁我,我做這些付出也不需要回報!”說完,怒氣衝衝的走下樓。
並沒有看到,身後蘇鳳祁眸中的意外,和一閃而逝的讚許。
以前和沈習風接觸不多,如今接觸過才知道,這人是真的有那麼幾分骨氣和傲氣。相比起來,他對方書明是嗤之以鼻,可對沈習風,卻竟然討厭不起來。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把白糖讓出。
白糖端着托盤上樓,剛走了幾級臺階,便和匆匆下來的沈習風撞了個正着。他白皙的臉上微微有些發紅,不知是熱的還是怎麼,雙眸透着沉甸甸的情緒,雙脣緊抿,竟然像是發了怒一樣。
白糖疑惑的頓住腳:“你做什麼去?”
沈習風身形驀然一頓,深吸一口氣,努力提起脣角說:“突然想起家中有些急事,我先走一步。”
“哎?”白糖納了悶兒:“再有急事也不急這一時啊,我剛燒了熱水泡了壺茶,喝點兒再走?”
“不了。”沈習風忽然深深的看她,這一次倒像是發自內心的,脣邊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意:“白糖,我以後可能……”不會再過來煩你了。簡單的一句話,卻說的那樣艱難。喉頭一緊,他滯住,雙拳緊緊握在腿邊。
“你要說什麼?做什麼支支吾吾的?”白糖狐疑地看着他:“你和祁哥兒吵架了?”
“沒有。”沈習風搖搖頭,苦澀道:“你兄長很好,無論是姿容還是談吐,都是人中龍鳳,我也更加意識到,凡事不能道聽途說。”
她搖頭無奈的笑笑:“既然沒吵架,你怎麼匆匆就要走了,樓下還在試菜,你不等等看結果麼?”
沈習風留戀地看了眼她溫暖的笑容,抿了抿脣說:“真的有事,我走了,你留步,不用送。”說完,硬生生轉過頭,快步下樓離開。
白糖莫名的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朝樓上望了眼,匆匆上樓。
“蘇鳳祁,沈習風是怎麼了?我方纔上樓撞見他了,說是家裡有急事要走,可他臉上的表情很不對勁。”像是受了什麼打擊和重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