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行也是一愣,他可真沒想到這魯老太居然敢當着他的面兒罵高世曼。他眼中閃出一絲冷戾,突然起身道:“高大人,即然家宅不寧,某先告辭了!”
說完拉着高世曼就往外走,高世曼現在是沈家的人,自然凡事聽夫君的,她假裝捱了罵十分委屈的模樣兒,跟着沈立行就往外走。
一屋子人都愣了。鄭季蘭看看老太太那個蠢樣兒,只覺神清氣爽,高克本愣在當場還沒反應過來,高克山朝他虛踢一腳,他忙起身對自家老孃道:“娘,您少說兩句成不成!”說完就準備追出去。
“你給我站住!”魯老太如河東獅吼,不過吼的對象不是自家老頭子,而是兒子。
高克本站住朝她瞧來,他這完全是本能的反應,魯老太用柺杖連續戳地痛罵道:“反了反了,你們這羣小兔崽子!老孃的話都敢不聽了是吧,你們誰都不準去追,以爲自己現在翅膀硬了是吧,連祖母的話都敢不聽,還敢說我糊塗了?反了天了!這是大不孝,我要去官府投告!讓皇上罷了她的官兒!我看她還能耐個啥?”
高家媳婦女婿都知道這魯老太是個潑辣貨,但是樑遠培卻是不知的,想他也算長在鐘鳴鼎食之家、詩書簪纓之族,哪曾見過這般潑辣場面,直嚇得不由自主捏住了拳頭。見沈立行攜高世曼不顧而去,他反應過來拉着高世燕對大家拱手道:“各位長輩親友,今日實在是叨擾之極,遠培還有事,這就攜妻告辭了。”
高克山、高克本只覺丟臉,正準備訕訕應話,只聽魯老太大喝道:“滾!都滾!就是養條狗也養家了,一個個的都敢對着我老婆子呲牙咧嘴了是吧,都滾!”
樑遠培何曾被人這般羞辱過,臉上紅藍白綠煞是難看。高世燕如今已是樑府媳婦,見高世曼一甩手痛快地走了,她不免要有樣學樣兒,扯了下樑遠培道:“夫君,咱們走吧,改日再回來看望各位長輩。”
高克本因沈立行被老孃激怒拂袖而去,正一肚子鬱氣沒處發,只煩惱地揮揮手道:“你們先回去吧!”
楊沛林對高世娟使眼色,他早就呆不住了,若不是因着沈立行夫婦,他今天壓根兒就不會呆到現在。高世娟哪裡想走,她瞪了楊沛林一眼,她可不能拆祖母的臺。
楊沛林只覺她跟自己不一條心,於是也藉口有事先走,說晚上來若有時間便來接妻兒回府。
剩下的幾個姑爺皆沒有官身,家世更不顯赫,只能陪坐在下首裝隱形人。
嚴百川很是看不慣魯老太這個德性,可是他能說什麼,只覺高世曼走了,自己也沒機會跟她提想入學館之事,心頭懊惱不已。
高世娟見高世曼兩口子捱了罵,只暗暗高興,總覺得他們是“灰溜溜”地被趕走的,魯姨娘也露出興災樂禍的表情,因爲高克山、高克本都板着臉,所以她也不好表現的太過高興。
魯老太怎麼會看兒子們的臉色,猶自在那罵罵咧咧,反正今兒都開了口,何不過把癮再說?
孝道大於天,哪怕它是畸形的呢。
高世曼一出門便忍不住笑了個夠,沈立行白了她一眼,任她肚子抽筋,只拉着她往府外走。臨上車前高世曼笑道:“這老太太衣服穿得再華貴,也掩不住她一身的潑婦氣息。”
“以後你少往這裡跑,沒得穢氣。”沈立行淡淡地道。
“嗯,我就是偶爾回來看看娘,以後想她了,就傳信兒給她,讓她出來好了。”高世曼還在笑。
上了車,高世曼正色道:“襄城屢在信中言及思鄉之情,我瞧着那贊普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皇上知道後竟一點表示也沒有,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沈立行明日就走了,只想跟她多呆,哪裡想去管什麼襄城公主思鄉之事,於是也不答話。
“我說,要不然咱們使人悄悄兒將公主弄回京城?”高世曼異想天開。
沈立行瞪了她一眼,這明擺着是找排頭吃的事兒,想也不要想。
見他瞪自己,高世曼有些惱了:“瞪我幹嘛,我說的不對嗎,你們男人沒幾個好東西,當爹的不管女兒死活,當夫君的妻妾成羣,畜生也不如;我覺得就將襄城偷偷弄回京城,他贊普要是敢來要人,我們可以倒打一靶反找他要人,我就不信他現在敢犯我天威、兵臨古道東段!”
沈立行一見她惱了,忙拉她到自己懷中道:“用不着爲個外人跟你夫君生氣,明兒我可就走了,你捨得氣我?”
高世曼發泄完也啞了聲兒,沈立行明日就要走了,她不好再惹他心煩,於是躺在他懷中悶悶地道:“你幫我想個法子幫幫襄城……”
“好”,說完他便探手至她頸下,脣隨之覆來。柔情蜜意不嫌多,萬斛離愁不嫌少。
沈府長輩聽說他們夫妻二人回府都覺奇怪,這一去高家就回來了,實在不符合常理,可是又不好問。兩人也沒再往上房去,一起膩在書房,一時說話兒,一時逗趣兒。
高府衆人除了少數幾人,都難受之極,這魯老太揚言要讓全京城都知道高世曼是個不仁不孝的子孫,也沒人當回事兒。這魯老太多少年沒這般潑過了,讓她撒撒氣也便罷了。
待沈立行離了京,年還沒過完,京中便傳出了高世曼不孝孃家祖母的風言。原來是魯老太可着勁兒地在賓客間賣高世曼的賴,雖有不少人看不慣魯老太的做派,但是總有一些別有用心的故意將這事兒傳了出去,高世娟也不遺餘力,全然忘了若非高世曼,她也不會在楊府過的這般愜意之事。
高世曼收到消息,本不打算理會的,在她看來,謠言止於智者,那瘋婆子撒夠了瘋,自然會消停,若是自己搭理她,那是給她臉。
然而事情卻遠非她想的那般簡單,過了十五,風言風語不僅沒有斷絕,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連秦二都找上門來,問她是怎麼回事兒。高世曼簡單將事情講了,秦二皺眉道:“沒想到那高家老太太是個不着調的。”
“未必如此”,高世曼搖頭。
秦二看了看她道:“你那二妹也沒少在後面做推手,看來她也不太安分。”
哼,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她以爲高世娟當了孃親,會收斂一些,終於明白一筆寫不出兩個高來,哪成想,患難方見真情啊,好啊,既然如此,那自己就陪她們玩把大的。
“楊府有多少生意是跟你們秦家息息相關的?”高世曼決定給她來個釜底抽薪。
“呵呵……”秦二立馬明白她下一步要做什麼。
“不多,但也不少”,他老實回答。
“你是幫我還是幫她?”高世曼深諳御人之術,更是深知說話的藝術,只是一句話便將秦二定格在沒有回頭路的情勢。
果然,“我自然是幫你,她算個什麼東西”,秦二坦言。
“嗯”,高世曼想了想,她們想敗壞自己的名聲,放在前世,也不過是個小兒科罷了,想當年,她見多了各大陣營花錢請水軍攻擊對手的缺德事兒,她雖沒吃過豬肉,好歹見過豬跑,對付這些個老弱婦孺之輩,她相信應該不在話下。
“你幫我請人在街頭巷尾、菜市店鋪那些最容易家長裡短的地方放出話去,就說高府當家老太太魯氏粗鄙無知、自私貪婪,一直教唆兒子寵妾滅妻,最後竟發展到想霸佔小兒媳鄭氏的嫁妝,霸佔不成,便四處造謠,意圖逼鄭氏母女就範,最後再編成小曲什麼的,在街頭巷尾傳唱,藝術來源於生活,必也高於生活,只管放開膽兒來渲染,諒她有口也難言”,高世曼陰着臉輕敘慢述,聽得秦二直樂。
“銀子我來出,事成之後,我請你吃大餐,如何?”高世曼一改剛纔陰鬱的臉色,竟笑眯眯了起來。
“成啊,有話你只管吩咐!”秦二已樂不可支。
“只有一條,不得讓別人抓住把柄,行事小心些”,其實這些根本不必讓她交待,秦二從小就在商場耳濡目染,這都搞不清楚,那也不必再混了。
秦二一走,高世曼便收拾了東西帶小虎去莊子上了。山雨欲來,她還是躲着點的好,省得屎啊尿的全潑自己身上了。
整月裡梨花櫻花都含苞待放,給這蕭條的冬天增添了不少春色。她閒暇之時乾脆進了葡萄棚看其長勢,尋機對陳寡婦道:“今年若是運氣好,這葡萄該是能結果了,到時候這棚裡滿是紫盈盈的葡萄,那豈不是要歡喜極了。”
“小姐啊,您看這葡萄枝子,都這麼粗了,今年八成會結果了”,陳寡婦樂呵呵的。
“但願如此,要不跟楊叔說聲,弄點雞鵝和羊在這棚子裡養着,反正這裡也是閒着,你再找兩個熟人進來一起做活兒,也好跟你做伴兒”,高世曼想起這葡萄棚裡可以養雞,再養幾隻鵝可以看家,羊也是可以的,想起烤全羊,她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哎,回頭我就跟楊莊頭說!”陳寡婦也很高興。
帶着小虎,看着這無盡的春色,高世曼心情大好,一年之計在於春,這個時節,春回大地,萬物生髮,她也要着手開始新一年的工作了,就是不知道京城那邊的水軍動態如何,她拿千年後的新技術對付這麼一個老太婆,應該勢如破竹纔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