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立行一愣。
她卻一本正經地道:“你若沒問題,爲何杜姨娘無孕,我也無孕?”
沈立行聽了肺都要氣炸了,她不是知道杜姨娘跟着他之前和野男人流過一胎麼!再說自己和她,這才成親多久!自己真是嘴賤啊,大清早的,爲什麼要問那麼一句話,他真想將話統統收回來!可惜覆水難收。
見他臉色都變了,高世曼知道自己玩笑開大了,她忙嘻皮笑臉地道:“我故意逗你的呢,看你對我是不是像嘴上說的那般好,看看,你是不是生氣了?你不會要打我吧?這可不行,若是你說一套,做一套,我……我以後再也不信你了。”
沈立行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只好瞪着她道:“你再胡說,我不陪你回孃家了,我今天就走。”他本是明天離京的。
“不要不要!”高世曼忙摟着他,“我再也不胡說了,我喜歡你,我離不開你,你別生氣了……”
本是馬屁便宜話,她說的順口,他也聽得熨帖之極。他緩了臉色,將她按在懷裡吻了下去。
吃完早飯,老太太交待了幾句,高世曼就帶着沈立行回孃家去了。高世燕是今年新嫁的,她帶着樑遠培最先到,剛一落座,高世娟便帶着夫君與孩子回來了。大家自然對她的兒子又逗又羨,高克本看魯姨娘都過來逗孩子,他也過來湊熱鬧,鄭季蘭坐在那裡淡淡地笑着,只等自家女兒女婿回來。
還別說,長的胖的娃娃還是討人喜歡,連一直不待見魯姨娘的陳繼雲都被吸引過來。看着一家之主高克本眼裡盡是笑,高世娟的虛榮心得到了空前的滿足,意興闌珊的楊沛林臉上也開始帶了笑。
下人進來通知說高世曼夫婦二人已到了街角,高克本忙丟下一屋子人親自出迎,高克山喊了自家媳婦一聲,這兩口子也跟了出去。這份熱切,直使高世娟冷了臉,樑遠培也帶着世燕跟着岳父一起出迎,連楊沛林都屁顛顛兒地跟着一塊兒去了。
鄭季蘭本沒打算動彈,看這一屋子人走得只剩下姓魯的和高世娟、小毛孩,她只覺得隔應,於是也跟了出去。
高世娟愣了愣,突然怒道:“祖母,爹這什麼意思啊!沛林回來,爹就在這兒坐着,沈大人來,他跟接見上官似的,是不是不樂意我們回來啊!”
若是楊沛林在場,估計要找條地縫鑽進去了。有些事心裡明白,卻不能說;有些話可以說,但是卻不能做。
魯姨娘這陣子正因爲高克本對鄭季蘭恢復了新婚的熱乎勁兒煩惱呢,聽了這話火上澆油道:“就是啊,都是女婿,用得着這般上趕着麼。”
魯老太本就是個腦子裡養魚的神仙,聽了這話不由得黑了臉。朱婆子一瞧,暗道這高世娟好歹也是入了國公府,這一年下來,怎麼就沒學刁呢,她個下人又不敢說什麼,只裝着什麼也沒聽到,站在那裡看着這上老下小的一頓嘀咕。
高世娟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魯姨娘慫恿着魯老太對高世曼兩口子產生厭惡,魯老太不負其望,她嘰嘰歪歪數落自家兩個兒子沒有一碗水端平。她也不想想,自己這個當孃的對幾個孩子都不能一碗水端平,還有臉說別人。
沈立行下了車,高世曼伸了手正要扶他下來,結果他一個熊抱,將她抱了下來,還不等她站直,他就在她額上親了一下。
這一幕正好讓出來迎的人瞧見,世燕落了個大紅臉,頭一低,只覺若是自己也有這等待遇多好。樑遠培見她不好意思低頭,從旁牽了她的手,給她一個溫柔的笑容。她的臉又是一紅,本想甩了他拉着的手,可又捨不得。
沈立行見高府主子們都迎了出來,兩位連襟也在其列,知道自己是最後一個到,於是臉上堆了笑與衆人一一打招呼。
高世曼也跟着與大家打招呼,陳繼雲笑呵呵地上來拉着她的手道:“世曼啊,你平日沒事便來府裡看看啊,若非過年,伯母都見不着你的面兒。”
高世曼去年忙,就算是來府裡看望孃親,也是匆匆來了便走,哪有時間跟這些人閒嗑牙。她故作歉意地道:“大伯母,去年太忙,今年若是閒了,定經常回府看望各位長輩。”
大伯高克山聽了笑道:“世曼越發懂事了。”
高世曼笑笑,心道少來這一套,當初魯老太霸去孃親的嫁妝,你們這些狼沒一個站出來打抱不平的,現下套近乎,晚了。
錦上添花猶可道,雪中送炭見真情。
大家一起進了上房,見魯老太坐在上首繃着個臉,高世娟臉色也不大好看,都以爲這祖孫倆生了閒氣,便都沒怎麼在意。沈立行和高世曼對魯老太行禮,她竟理也不理,沈立行瞬間拉了臉。
當今天下,敢給他沈立行臉色看的,除了今上和祖父母,再就是高世曼,其他的人,任你活的再久,也還沒有這個殊榮。高世曼瞧了只覺奇怪,大過年的,這魯老太又發什麼羊癲瘋,她擡眼小心翼翼地瞧了沈立行一眼,心道你快發飆啊,自己早想給點臉色這老太婆看了。
高克山瞧了一眼自家弟弟高克本,就這麼一會兒功夫,誰又惹了這位老祖宗啊!高克本心裡一個咯噔,他也莫名其妙。
高世曼看沈立行不發飆,故意對高世娟道:“二妹,你是不是惹了祖母生氣,瞧她臉黑的,不知道的還以爲她不樂意我們回孃家呢!”
高世娟一聽她將這栽到自己頭上,再加上剛纔受到冷遇的不爽,於是脫口道:“祖母這是在生你的氣呢!”
高世曼心中冷笑,她故意笑嘻嘻地道:“我這纔剛進門兒,能惹祖母生什麼氣?”
高克本急死了,可他又不能明着動作太大,直朝高世娟使眼色。高世娟正在興頭兒上,再加上自己爹剛纔怠慢了楊沛林,她故作沒瞧見地接着道:“祖母生氣爹偏心啊,同是女兒,待遇卻不一樣,不知道這骨肉親情還有什麼說法不成。”
一語罷,大家面色各有不同,高克本氣壞了,高世曼差點笑出聲來,沈立行則冷笑了一下,樑遠培則跟看鬼一樣看着高世娟,楊沛林就差跺出條地縫出來藏進去。
高克山使了個眼色給自家娘兒們,陳繼雲忙道:“世娟,瞧你說的,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爹還能虧待了你不成?”
高世娟本來就只打算點到爲止,讓大家自己想去,於是就沒接腔,哪知魯老太專門拿起一旁擱着的柺杖在地上狠狠地“咚咚”兩下道:“克本,曼兒是你生的,娟兒就不是你生的了?憑她在朝中當再大的官兒,她也是咱們老高家的種!她不過是回個孃家,用得着你們巴巴兒地去迎她麼,什麼叫孝道,虧你們都讀了書的,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高世曼只想仰天長笑,她悄悄兒踢了沈立行一下,沈立行瞪了她一眼。
正在這時,高世曼的兩個姑姑高克清、高克如回來了,另大房出嫁的女兒高世元也回來了,除了高世元的夫君是個讀書人,兩個姑父,一個是賣布的,一個是家裡開包子鋪的,若非因着高世曼,他們這輩子只怕連沈立行的面兒都見不着。
幾個男人一進來,跟長輩們見了禮,就都朝沈立行這邊圍攏來,特別是高世元的夫君嚴百川,自聽說齊豐書館辦的有聲有色、裡面老師待遇直逼國子監老師之後,他便一直打着主意想託高世曼的面子進去當老師。高世元跟他說回孃家的時候,她負責跟高世曼說說,八成是沒問題的,於是他今天見了高世曼兩口子特別殷勤,搞得高世曼都有些莫名其妙了起來。
沈立行似是故意氣魯老太,對這些平日應付一下的人竟特別熱情起來,倒弄得他們受寵若驚了。
魯老太氣得又將手中的柺杖在地上咚咚幾下,後來的幾人都愕然朝她看去。
“你們這些小娘養的,我老婆子還沒死呢,你們就跟沒看見似的,伸着舌頭跑去外人面前舔啊舔的,也不怕閃了舌頭”,魯老太一氣,便將自己在鄉間大戰羣潑的本事拿了出來。
高世曼想笑不敢笑,高克山和高克本的老臉不知道該黑還是該紅,一時間臉色煞是好看,幾個女婿孫女婿更是大開眼界,頭回聽到這麼粗鄙的話從這裡輩分最高的老人嘴裡吐出來。
沈立行淡淡地道:“這裡有外人嗎?”
只要有人敢說自己是外人,他立馬帶着高世曼走人。
“沒有沒有,沈大人且寬坐”,高克山忙打圓場。
高克本也擠着絲笑道:“……彥堂不必跟老太太一般見識,每隔幾個月,老母都會犯次病,犯病就說胡話,不理就行了。”他頭回敢開口叫沈立行爲彥堂,卻沒成想竟是在這般尷尬的境況下。他說完還對高世曼使了個眼色,沈立行不知道這魯老太有多離譜,好歹這個女兒還是知道一些的。
魯老太聽兒子說自己每隔幾個月犯病,一時沒反應過來,坐那瞪着一對魚泡眼看着兒子的側臉。
高世曼聽老爹竟舍了臉說魯老太有病,心中大感痛快,於是拱火道:“彥堂,祖母確實如爹所說,你別跟她老人家計較。這人一老,就容易犯糊塗,一犯……”
“你個小婆娘才犯糊塗!”魯老太不等她說完便反應了過來,大喝一聲,嚇得高世曼一愣。